他贴出招生广告,挽救一所大学;成立桥梁公司,网罗众多人才;迎接上海解放,巧妙与敌周旋。陈毅市长紧紧握住他的手说:“上海解放,你是有功劳的!”
1.主持“流亡大学”
1937年初冬,茅以升随交通部撤退到武汉。这时,唐山工学院的部分师生也流亡到武汉,校友们相互联系,自发组织起来,进行复校活动。大家一致请茅以升出来主持复校。
早在“卢沟桥事变”爆发前夕,敌伪军队就先行侵占了唐山工学院。当时正是暑假期间,大部分师生已经离校,留校师生也星散南逃。唐山工学院原属铁道部,现在正要移交教育部,尚未交接,而铁道部又要归并到交通部,人事变动频繁,使学校实际上处在没有主管部门的状态。院长孙鸿哲又卧病北平,不能主持院务。这样,唐山工学院就等于无形解散。
在这国难、校难并至的紧要关头,茅以升深知教育为将来建国的根本,学校不能停办。他毅然担负起领导复校的重任。
当时,唐山工学院的招牌已不复存在,教师都各奔东西,图书资料和仪器设备都荡然无存,复校谈何容易!茅以升四处奔走呼吁,获得了全国的唐院校友的大力支持,特别是湘黔、黔桂、粤汉等铁路线,是唐院校友密集的地方,他们的支持更是不遗余力,很快就募集到1.2万元复校基金。这笔钱在当时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它可以买到130吨大米。
湘黔铁路局腾出部分宿舍和工棚,作为教室和师生宿舍。1937年12月15日,唐山工学院在湘潭的两间铁路局公房里正式复课,“国立交通大学唐山工学院”的校牌也堂堂皇皇地挂了出来。湘黔铁路局派出15名优秀工程师,每天乘轨道手摇车轮流到校义务上课,铁路局的图书资料和仪器设备也免费供学校使用。
但是,教育部不肯承认这个仓促恢复起来的学院,拒绝划拨经费。茅以升就以个人名义,在武汉、南昌、长沙等后方城市的报纸上,刊登《茅以升招生启事》的新奇广告,扩大唐院复校的影响,争取社会的同情和支持。已经四散的部分唐院师生,得知复校的消息,从全国各地纷纷归来。
唐山工学院实际存在的事实,和社会舆论的支持,迫使教育部承认了它的合法存在。1938年3月,教育部任命茅以升为唐山工学院院长。
国立交通大学包括三部分:唐山工学院、北平铁道管理学院和上海交通大学。唐山工学院在湘潭复校,得到教育部承认后,从北平撤出的铁道管理学院,也归并到唐山工学院,成为铁道管理系。上海交大也有部分学生前来就读,全校在册人数激增,湘潭的临时校舍不够用,于是又迁往长沙附近的杨家滩,租赁房舍继续上课。在工程学院内设立铁道管理系,在当时各大学的系科设置上没有先例,但茅以升绝无门户之见,非常关注它的发展。学习条件相对安定后,这个系4个年级共约160名学生。茅以升为它配备了8位教授,1位讲师,另有2位兼任教授。为了拓展管理系学生的知识面,增加他们将来适应社会需要的能力,还给他们开了微积分、工程制图、铁道工程、机车构造等理工科课程,这在当时国内各大学的课程设置上,也是一种创新。
1938年11月,日寇南侵,长沙警备司令悌准备弃城逃跑,没有疏散市民,就下令放火烧城,造成一万多间房屋被毁,许多人葬身火海。
大火最终被当地驻军和市民奋力扑灭,但造成社会秩序大乱,人心惶惶。唐山工学院被迫再度南迁。12月1日到达桂林,第二天就遭遇日本飞机轰炸,复校后购置的图书、仪器和其他公物,以及80多名学生的行李,化为灰烬。桂林已不是安放书桌之地,于是再往贵州迁移。
茅以升带领300多名师生沿着湘桂铁路和黔桂铁路,攀越苗岭瑶乡,向前进发。当时正是严冬季节,雨雪交加,道路泥泞,师生们风餐露宿,饥寒交迫,经过1200公里的跋涉,于1939年春节,到达贵州省的平越县。
2.山沟里的文化城
茅以升决定学院就在平越安顿下来,恢复上课,经他多方游说,获得了贵州省政府的支持。省政府令平越县对学院予以妥善安置。平越县的开明士绅和居民热烈欢迎学院的到来,积极帮助安排房屋和师生的生活,有的人家让出较好的房舍供学院使用,自家则住进偏房或柴屋。
由于平越县各方的大力协助,学院很快就具备了复课的条件,在县城内孔庙的大门上,“国立交通大学唐山工学院”的校牌又挂了出来。
平越县城地处崇山峻岭之腰,长年雾瘴笼罩,既不通铁路,也不通公路。约500户居民被封闭在高厚的城墙内,生活穷苦不堪,有人用“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来形容平越人的生活环境和贫困状况。学院迁到平越的最大好处是,敌人的飞机绝对炸不到这里来,敌人的军队也很难到这里来,在这里可以安心读书。刚到平越时,有部分师生不能适应,对为什么迁到这里不理解,思想浮动,茅以升及时召开师生大会,恳切地向大家说明他四处奔走,选择校址的过程,呼吁大家精诚团结,共同度过艰难时期。师生们被他的恳切之情感动,消除了疑虑和怨言,逐渐安下心来。
在平越的几年是相对安定的,茅以升凭借他的个人声望,聘请重庆、昆明、贵阳等后方大城市的知名学者、专家、教授,到这穷乡僻壤定居任教,陆续聘齐了土木、矿冶和管理三系的教师,并建立了图书馆和实验室,为学校奠定了最基本的教学条件。
他还利用寒暑假,邀请各学科的学者、教授,到学校作短期的学术讲座。他还特别注意把最新的知识教给学生,亲自开设了土壤力学、岩床钻探术———地球物理学的运用等新课题的专题讲座。
对于学校的管理,茅以升抵制国民党的干扰,坚持实行由院长、行政和教授组成的“院务委员会”管理,由院务委员会商议决定学校的重大事务。
他还实行“三长”上讲台制,即要求教务长、训导长和总务长都必须开讲一至两门课程。教务长和总务长都由教授担任,开课自然不成问题,唯独训导长是教育部委派的国民党党务骨干。这种人不学无术,怎能登上这所名牌大学的讲台,只好在星期六下午到礼堂向一年级学生宣讲“三民主义”和“总裁训示”,学生们也乐得借此机会,闭目养神两个小时。
当时沿海地区沦陷,学院招生仅限于非沦陷区,新生的数量和质量都得不到保证。为了保证新生素质,使沦陷区学生也能来大后方上学,茅以升征得教育部同意,扩大了招生范围,由学院写信给沿海地区较好的中学,请推荐保送品学兼优的学生,经学院审查录取,免试入学。
在茅以升的领导下,学校教职员工同心同德,在艰苦的环境中为国家培养出大批优秀人才。真是山沟里飞出了金凤凰,赢得了良好的社会声誉。但他并不以此为满足,还为学院制定了宏伟的发展规划,准备以现有的系科为基础,逐步把学院建成一所综合性的理工大学。为此他曾向教育部呈请先增设机电系,但在当时的战争环境中,没能获得批准。
学院在平越的一个附带成果是,带动了当地农副业、商业和服务业的发展。为了满足学院师生的生活需要,平越县城内一批百货店、食品店、洗衣店、缝纫店、小吃店相继开业,使得原来十分萧条的街市,逐渐热闹起来。
然而,变化最大的还是文化教育事业。平越只有一所初中,小学也寥寥无几,学生初中毕业后续读高中,必须到贵阳去,很不方便。唐山工学院教职工的子女上学和升学也成了问题。茅以升与当地士绅协商,让学院的适龄子女在当地中小学上学,学院选派优秀大学生到中小学义务讲课。这一提议得到了当地各界人士的热烈欢迎。在短时间内,中小学的教学质量有了明显提高,当地适龄儿童的入学率也比以前显著提高。
随着中小学生人数的增加和教学质量的提高,初中毕业后的升学问题变得突出起来。为解决许多学生毕业后,无力外出继续求学的困难,茅以升又与当地士绅协商,创办一所高中,很快达成共识。于是,有房的出房,有钱的出钱,经过一年多的筹划准备,“国立唐山工学院中山中学高中班”终于开学了。教师全由学院的教授兼任。他们也把学院严谨治学、刻苦钻研、艰苦朴素、实事求是的学风带进了高中班。从这个高中班毕业的学生大多品学兼优,考上了名牌大学,升学率在全省高中里名列前茅。
在这个偏僻的山区小县里,突然进驻了近千名有较高文化素养的人,并形成了从小学到大学的完整教育系统。平越一时间成了远近闻名的“文化城”。
1942年,唐山工学院改名为交通大学贵州分校。茅以升辞去院长职务,赴贵阳任交通部桥梁设计工程处处长,他虽然离开唐院,却仍然非常关注唐院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