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2月,日寇侵犯黔南,唐院又被迫向西迁移,图书、仪器几乎全部毁坏散失。唐院又面临存亡关头,茅以升会同赵祖康等唐院校友,多方努力,将师生们接到重庆,再转移到四川璧山县丁家坳,在交通部技术人员训练所旧址复课。
抗战胜利后,唐院迁回唐山。1949年1月,唐山解放前夕,国民党教育部命令学院迁往江西萍乡,师生都不愿前往,纷纷跑到上海集结,但何去何从,莫衷一是。他们找到老院长茅以升,请求帮助。茅以升为他们在上海徐家汇安排下住处。
恰在这时,唐振绪教授从台湾返回上海,茅以升就推荐他暂时主持唐院事务。唐振绪是1935年的唐院毕业生,毕业后赴美国留学,1943年回国后,一直与茅以升共事。他自请为代理院长,积极筹备唐院在上海复课。国民党教育部不得不承认既成事实,正式任命唐振绪为院长。
上海解放后,唐山工学院由中央人民政府铁道部接回唐山。1949年11月初,茅以升赴唐山就职,唐院师生倾校出迎,排满了自车站至学校的三里长街,充分表现了唐院师生对茅以升深厚的敬仰爱戴之情。
3.从重庆到上海
国民党政府交通部1942年任命茅以升为桥梁设计工程处处长,是要他负责滇缅公路桥梁的修理和加固,因为日本人占领了我国从东北到东南的广大地区,美国援助中国抗战的物资主要通过滇缅公路运进来,而这条公路上的一些桥梁急需修理和加固。
当时正处抗战时期,根本谈不上像样的工程建设,大批工程技术人员无用武之地,生活也没有保障。茅以升高瞻远瞩,考虑到战后国家的建设,肯定需要大批工程人才,现在国家无论怎样艰难,也应为战后的建设培养和储备人才。于是,他向交通部建议,成立中国桥梁公司,靠公司的经营活动,安置桥梁技术人员;同时,公司还可作为工科学生实习的基地。交通部接受了他的建议,并委托他主持筹备成立工作。
1943年4月,中国桥梁公司在重庆成立,茅以升任总经理兼总工程师。
桥梁公司把一批工程技术人才聚积了起来,可是由于战争,国家建设处于停滞状态,桥梁公司很难承揽到像样的工程项目,所以从成立开始,就时时处在困境中。茅以升决定抽人经商,用赚来的钱养活公司员工,虽然是收入微薄,却也能维持温饱,解除了科技人员的后顾之忧。一些人指责桥梁公司经商是不务正业,他根本不予理会。
在无工可做时,他就安排公司员工学习、研究桥梁技术,提高业务素质。在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年代,这批人竟能沉下心来,埋头学习、研究,有人讥笑这是“闭门造车,纸上谈兵”,茅以升还是不予理会。他建议成立桥梁公司的目的之一就是为国家建设储备人才。这批工程技术人才在新中国成立后,成为大型桥梁建设的科技骨干。
1944年,日寇进逼贵州,威胁大后方,桥梁公司的处境更加艰难,再加上在广西的资产全部丧失,业务无法开展,濒于倒闭。恰在这时,美国政府要求我国派遣各科人员赴美学习。茅以升从培养人才着眼,不顾公司经济拮据,毅然决定选送一批人员参加考试,多被录取。出国人员原来的薪水,照发给家属,直到回国。出国人员深受感动,他们全都如期归来,而且各有专攻,成为国家建设的栋梁。
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茅以升也不忘提醒公司的技术人员,要着眼于将来的建设需要和科技的发展,深入研究大跨度桥梁、钢结构制造、活动桥、水上沉管、隧道等技术,并组织搜集参考资料,为建造武汉长江大桥、上海越江大桥及修复遭破坏的桥梁作准备。这些研究在当时是无利可图的,但他着眼于未来,是不能用金钱来计量的。
抗战胜利后,茅以升认为大规模的国家建设即将开始,桥梁公司到了用武之时,但它偏处重庆,活动极不方便,因而准备迁往上海。1946年6月,中国桥梁公司在上海成立分公司,作为搬迁上海的先行准备。
这时,教育部任命茅以升为北洋大学校长。茅以升正主持修复钱塘江大桥,同时又忙于桥梁公司搬迁和再成立分公司之事,不愿接受这一任命。反复推辞,不获准许。最后达成妥协,北洋大学校长一职暂由别人代理,待他办完这边的事务后再去就任。
他现在一心所想的是,利用桥梁公司的技术力量,为中国多造几座大桥。此后几年,他的主要精力都花在筹划建造新大桥和修复遭破坏的桥梁上。
但是,国民党发动的全面内战使他建造新大桥的愿望化为泡影。
1947年6月,上海交通大学发生了争民主、争自由的学生运动,学校当局企图弹压,激起学生更大愤怒,事态进一步扩大。因为茅以升在工程教育界德高望重,教育部就任命他为上海交大校长,以解决学潮,并提供给他一份有90多名学潮积极分子的“黑名单”,要他予以开除。
为了保护进步学生,他接受了这一任命。到任后,他联络了一批工程界、知识界的名人,组成了一个校务整理委员会,利用和缓的方法使学潮自然平息下来,没有开除一名学生,仅停了12名学生一学期的课,对上应付了事。
4.“上海解放,你是有功劳的。”
从1948年底开始,解放战争进入了决战阶段。经过辽沈、淮海两大战役,解放军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北平、天津的几十万国民党军队也处在解放军的包围之中。国民党政权大势已去,党政要员纷纷自谋出路。上海市长吴国桢辞职,由陈良继任。陈良的妻子李佩娣是茅以升留学美国时的同学,深知茅以升才能卓越,声望极高,就建议陈良任用他。
1949年5月2日,陈良任命茅以升为上海市政府秘书长。第二天,李佩娣拜访茅以升,催促他马上就职。
茅以升多次坚决拒绝,最后称病住院。李佩娣仍几次来医院劝说,他仍坚持不答应。
茅以升在1948年就参加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一个半公开组织———中国科学工作者协会。该会会员大多是爱国知识分子,准备在国民党政权垮台后为国家建设尽一份力量。中共地下党组织得知茅以升被任命为上海市秘书长的消息后,马上通过协会成员转告茅以升,希望他暂且委屈就职,替人民办两件大事:一是设法营救出被关押在龙华监狱的300多名爱国学生;二是尽力阻止国民党军队退出上海时炸毁电厂、自来水厂等工厂。他答应促成这两件事,但实在不愿就任上海市政府秘书长一职。
李佩娣再来劝说时,他提出了这两个条件。
李佩娣马上与陈良商议,答复说,放出龙华监狱里的学生还可以考虑,而要军队退出上海时不破坏工厂却比较难,因为这要由上海守备司令汤恩伯说了算。
不久前,茅以升就已经与中国工程师协会董事赵祖康等五人到南京,向李宗仁代总统和何应钦请愿,要求国民党军队退出上海时保存公用设施和工厂。李宗仁同意并发出了指示,但汤恩伯只听蒋介石的,不买李宗仁的账,扬言退出上海时要炸毁上海的公用设施和工厂。
5月8日晚上,李佩娣突然打来电话。“茅先生,”李佩娣说,“为了保住上海的工厂,你明天晚上必须当十几分钟的上海市政府秘书长,去瑞士领事馆参加一个各国领事的会议……”
第二天晚上,茅以升按李佩娣说的时间到达瑞士领事馆,各国领事都已到齐。会议由瑞士领事主持,一致通过了一个书面声明,要求国民党军队退出上海时不要破坏公用设施和工厂。这份文件由所有领事签字后交给茅以升。他对各国领事对上海的爱护深表感谢,并代表上海市政府表示,一定要尽力与军方接洽,保护上海不遭破坏。
他随即将这份声明交给陈良转给汤恩伯。汤恩伯弃城逃走时没有敢破坏,与这份文件有很大关系。
陈良以为,茅以升去参加各国领事会议,表明他已同意就任上海市政府秘书长,于是登报宣布,将于5月10日在天蟾舞台为他举行就职典礼。但茅以升仍称病,拒绝参加,典礼也就无法举行了。
5月24日,上海解放。第二天茅以升就出了医院,得知龙华监狱的300多名学生都安然出狱,各工厂也没有遭到破坏,觉得自己为上海的解放尽了一份力量,心中感到欣慰。
5月29日,由中国科学工作者协会发起,上海的34个科技团体组成“上海科学工作者联合会”,推举茅以升为主席。
6月15日,陈毅市长宴请上海各界知名人士,一见到茅以升,就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上海解放,你是有功劳的!”以后陈市长每次见到他,总是亲切关怀,诚恳鼓励,使他觉得如沐春风,心中倍感温暖。
6月30日,上海举行中国共产党成立28周年庆祝大会,茅以升在发言中说:“党是建国的总工程师,我们参加建国的工程师,都要永远跟着总工程师走。”
“茅先生,”会后,陈毅市长特意走到他面前,称赞说,“你的发言好极了!”
“党是建国的总工程师”,茅以升从上海刚解放时得到的这个信念,贯穿了他的后半生,从来没有动摇过。
1981年,已经80多岁的茅以升,以《党是建国的总工程师》为题,写成一篇文章,系统地表达了自己的这个信念,发表在《人民日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