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宁说过:我是一个物理学家,一个美国人,同时又是一个中国人,科学没有国籍,但是科学家有祖国。太平洋不能阻隔他对祖国的亲情。几十年来,他对祖国的爱,对祖国亲人的情谊,感动着他周围的人们。
1.接待来自远方的同胞
中美关系改善之后,两国的科学家也开始了来往和交流。
杨振宁积极创造条件,让更多的中国学者有到美国进行访问和学习的机会,并为他们提供各方面的帮助与方便。
1973年,国际高能碰撞会议在美国纽约石溪召开,作为东道主,杨振宁首先想到了自己的祖国,想到了祖国的同行们。他亲自向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学者发出了邀请信。接到来自大洋彼岸的邀请信,中国的学者简直有点不敢相信,到一直被中国人称为“帝国主义”的美国去参加会议,对当时的中国人来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第一次派学者到美国参加学术会议,这可是件需要慎之又慎的事情。经过各方面的比较,最后挑选了汪容、高崇寿、李炳安三个人,组成了中国代表团。启程的日子到了,三个人怀着既兴奋又不安的心情,飞向大洋彼岸,飞向那个陌生又神秘的地方。中国科学家们终于走出了紧闭的大门,开始向世界眺望。飞机缓缓地降落在机场,汪容一行刚刚走下飞机,就见到了专门来机场迎接他们的杨振宁教授。
“欢迎你们,旅途辛苦了!”
杨振宁快步迎上前去,和他们一一握手。
在这异国他乡,听见这熟悉而亲切的话语,三个人顿感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汽车在美丽的长岛上平稳地行驶,杨振宁不停地给中国代表团介绍着沿途的风景。住地到了,杨振宁又跑前跑后为他们安排住处。接着,他又领来三个人:“我来介绍一下,这三位来自台湾,他们对这里都很熟悉,你们如果有什么困难,就请他们帮忙。”
“愿意为你们提供服务。”
三位台湾朋友非常客气地说。直到一切安排妥当,杨振宁才准备开车离去。
“杨教授……你……”
看到杨振宁就要走了,汪容似乎有话要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汪先生,还有事吗?”
看到汪容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神情,杨振宁认真地问。看到杨教授那亲切的面容,汪容把自己一直在考虑的问题提了出来:“按照预定计划,我们参加完会议后,要到芝加哥参观美国国立费米实验室,杨先生,您能不能派一位研究生陪我们一起去芝加哥?”
听完这番话,杨振宁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没有问题,我会安排的。好啦,你们休息吧,明天早晨我来接你们。”
夜已经很深了,中国代表团的成员们久久不能入睡。团长汪容躺在床上,还在回味着刚才向杨教授提出的要求。是啊,在他的想象中,曾被称为帝国主义的美国对中国人一定是仇视的,去芝加哥会不会有危险呢?可是从今天踏上美国土地的那一刻起,直到刚才闭灯睡觉,短短的十几个小时,他们受到了热情的接待。热情、友好的美国朋友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到这里,他的一切疑虑都烟消云散了。第二天一早,杨振宁按时来到了这里。汪容见到杨振宁的第一句话就是:“杨教授,不必再麻烦您派研究生一起去芝加哥了,现在我们已有足够的信心自己前往芝加哥,相信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听到这里,杨振宁高兴地握住了汪容的手:“衷心祝愿你们的访问一帆风顺!”
可是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使大家虚惊一场。那天上午,会议正在进行,细心的杨振宁发现高崇寿先生不见了,他立即吩咐大家分头去找。可是,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仍不见高崇寿的影子。
“他会到哪儿去呢?会不会迷了路摸不回来呢?”
杨振宁皱紧了眉头。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仍不见高崇寿的踪影,杨振宁急得不停地来回踱步,头上已渗出细小的汗珠。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高崇寿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看见大家都在为他着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听说昨天的报纸上刊登有中国代表团成员的照片,我就步行到火车站附近买报纸去了。”
看见高崇寿回来了,杨振宁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住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2.对一位普通教授的牵挂
美国之行,给北京大学物理学教授高崇寿留下了美好的印象。美国朋友的热情好客,杨振宁教授的关心和帮助,一直令他感动不已。机会又来了。
1980年,高崇寿又一次踏上了美国的土地,到美国西部斯坦福作学术访问。刚到美国,他就和杨振宁取得了联系。一天,高崇寿骑着自行车返回住处,在经过一段下坡路时,自行车失去控制,快速地向下滑去。突然,自行车锁链卷进了后轮,车子猛然停住,高崇寿毫无准备,巨大的惯性把他抛出了自行车,重重地摔在车道上,他顿时昏迷不醒,被送进了斯坦福医院。高崇寿伤势十分严重,大脑受到严重挫伤,陷入了深度昏迷。美国医生为抢救高崇寿的生命,果断地为他做了开颅手术。远在美国东部石溪分校的杨振宁得知这一消息后,十分着急。他放下手头的工作,一次又一次地往斯坦福医院打电话,询问病情,托人关照一定要尽一切努力进行抢救。经过医生们的全力抢救,高崇寿终于苏醒过来了。
在静静的病房里,他收到了杨振宁寄来的慰问卡片,还收到了杨振宁委托别人给他购买的《爱因斯坦的为人》一书,希望他从这本书中汲取力量,战胜疾病,早日康复。看到这一切,不轻易掉泪的高崇寿感动得泪流满面。
后来,高崇寿一直珍藏着杨振宁送他的这本书。高崇寿的病情稳定之后,决定回国内继续治疗,但想到自己在美国的学术访问还没有结束,他感到十分的遗憾。国家有关部门领导答应他恢复健康后,再去美国继续他的学术访问。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1981年,杨振宁又一次回到祖国访问。一到北京,他就关切地询问高崇寿的情况:“高崇寿先生现在身体情况如何?”
“他已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
杨振宁听后高兴地点了点头。一位闻名世界的大科学家,这样关心一位普通教授的健康,使高崇寿和其他科学家都很感动。由于种种原因,高崇寿没有能再去美国,可是,杨振宁却把这件事一直放在心上。
1985年,杨振宁特意邀请高崇寿先生再去美国访问,做CEEC访问学者,了却高教授的心愿,完成原定的学术访问计划。
3.接受采访
1984年的一天早晨,纽约市宾州火车站人山人海,一列列满载乘客的火车鸣着汽笛在这个车站开出开进。中国著名作家徐迟和记者洪蓝在第17站台登上了去石溪的火车。12点15分,火车缓缓驶入石溪车站,他们的目的地到了。一下火车他们就发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一位是他们此行要采访的对象杨振宁,另一位是他的助手聂华桐。徐迟打量着眼前的杨振宁教授,这年他62岁了,但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得多,一双大眼睛闪着智慧的光,显得精干持重。一阵寒暄过后,杨振宁把他们领进了车站旁边的一家中国餐馆。这家餐馆地方不大,但干净舒适。四个人一边吃饭一边交谈,没想到一开始双方意见就发生了分歧。提起这次的采访内容,徐迟说:“奥本海默曾经说过,原子物理高深艰奥,世俗经验无法理解,很难进入文史作品中。我对这话就不太服气。”
杨振宁马上回敬一句:“不服气也没有用,它就是高深艰奥。”
徐迟仍然很自信地说:“天下无不可理解的学问,只要能写出文章来,绝无读不懂的道理。”
杨振宁听后笑了笑,就提起了别的话题,并劝两位客人努力加餐。吃完饭,他们一块儿驱车来到石溪分校的物理大楼。走进杨振宁的办公室,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国姑娘迎上来,杨振宁介绍说:“这位是我的秘书托萍小姐,这两位是我的中国朋友。”
“你们好!欢迎你们!”
托萍小姐是一位十分温和、端庄的美国人,她对每一位来自中国的客人都十分友好。
杨振宁平时工作非常繁忙,前来拜访的人也很多,为了保证杨教授的正常工作,托萍小姐就像卫士一样挡驾不速之客。
但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如果有远道而来的中国朋友,她就会破例通报杨振宁教授。他们刚刚坐下,托萍小姐就送来了一个蓝皮纸夹子,打开一看,是杨振宁的一些著作和论文,材料十分丰富。徐迟坐在杨振宁办公桌的对面。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在杨振宁背后的墙上挂着三个镜框,里面有三个满头银发的大头像,都是大科学家爱因斯坦的照片。其中有一个衔着烟头,用严肃的深思的目光注视着前方。
“你们想了解什么?我该怎么跟你们谈呢?”
杨振宁开口说道。徐迟说:“主要有两个问题,先说第一个,你得诺贝尔物理奖的那个科研成果是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但并不很明白。你能不能用几句或十几句比较容易理解的话讲清楚呢?”
“可以的。”
果然杨振宁只用了10句话,就把这件事讲明白了,当然每一句话都不太短。
“你说清楚了,谢谢你!我想请你回答第二个问题。你得到诺贝尔奖到现在,也将近30年了,人们本应当非常关心你的工作的,但你的工作太难懂了,大家无法关心你。能否请你简单明了地告诉我,这些年你进行了哪些科研项目,取得了怎样的成果?”
杨振宁点点头,然后用缓慢的语调,从大脑中搜索着尽可能使对方理解的字句,对自己1957年以后的研究工作进行了说明。不知不觉,3个小时过去了。徐迟看看洪蓝,洪蓝看看徐迟,两个人都觉得不能再耽误杨振宁教授的宝贵时间了,采访应该结束了。他们起身告辞,提出希望能看一看著名的布鲁克海文国立实验室的同步稳相加速器,然后乘火车离开石溪,回曼哈顿去。
杨振宁回答说:“事先没有和布鲁克海文联系,而且路途较远。这样吧,楼下有我们自己的一座加速器,小了一点,你们可以去看看。”
他们一起来到楼下的大厅里,看到一座并不小的粒子加速器。
杨振宁认真地讲解起来。
但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懂不了。他们不禁又想起奥本海默的那段话:“……这个领域和我们日常生活经验是如此遥远,很难想象它能为任何诗人或历史家所知晓。”
看来奥本海默说对了,物理领域的奥秘还远远没有被文学家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