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中国传统哲学导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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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魏晋玄学及其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1)

学习要求

了解魏晋玄学产生的客观基础、思想内容,理解和掌握它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

学习重点

魏晋玄学的思想内容

学习难点

魏晋玄学的地位和影响

魏晋玄学是指产生并形成于曹魏及西晋时期的哲学。它以老庄哲学为骨架和基础,杂糅儒家经义,以有无“本末”关系为中心问题,采用新的哲学方法铸造了一套不同于两汉“经学”的思辨体系,开辟了一代哲学新风,是中国哲学发展史上的重要阶段和组成部分。它在曹魏时期地主阶级内部寒门庶族与门阀士族的斗争中发展起来,代表着门阀士族的利益和思想意识,为门阀士族专政下的封建等级秩序提供了理论依据。

“玄”出自《老子》“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之语。“玄学”一词,据目前学术研究认为,最早出现在梁朝,当时国家设有玄学、文学、史学和儒学四个学科。而早在晋代时,“玄学”一词就已在较正确的意义上被使用,意即“玄远之学”。“玄远”含义有二:一是指远离事物,二是指超言绝象的本体。魏晋玄学主要是在后者意义上使用“玄学”一词,因此它是指超言绝象的形而上学本体论的学说,主要包括以何晏、王弼为代表的“贵无论”,以裴为代表的“崇有论”和以郭象为代表的“独化论”。他们通过各自的论证,使玄学本体论的理论逐步完善,从而使唯心主义哲学达到了很高的水平。东晋以后,玄学与佛学趋于合流。玄学的思想内容和思想方法对中国哲学、美学和艺术都产生了很大影响。

第一节魏晋玄学产生的客观基础

一、玄学产生的社会背景

玄学思潮之所以产生于魏晋时代,有其客观的社会背景。

汉末黄巾农民起义失败后,出现了地主阶级武装集团割据的局面,形成魏、蜀、吴三国鼎立。随后,实际控制并取代曹魏政权的司马氏集团,先后灭掉蜀、吴,建立了全国统一的门阀士族大地主专政的西晋王朝。这时社会的经济关系,主要是封建土地国有制和豪族大地主占有制相结合的经济,农民对豪族地主的封建依附关系增强,在短期内无力再起义推翻地主阶级,于是统治阶段内部的矛盾就上升为主要矛盾。一方面是占有土地和农户的门阀士族与皇权之间的矛盾,另一方面是门阀士族与中小寒门庶族之间的矛盾,因此出现了长达16年的“八王之乱”,从而造成了“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的恐怖政治局面。

面对这一现实,反映本阶级根本要求的门阀士族的思想代表,力图寻找在动乱矛盾中掌握统治权力、稳定政治秩序的方针及理论基础。他们一方面对现实满怀忧虑、精神空虚,追求所谓“自然”、放达,但另一方面身处政治斗争漩涡,又热衷名利,奢淫享乐,因此迫切需要一种既满足自身心理需要又稳定统治秩序的新哲学,而以道家学说为基础、杂糅儒家思想的玄学唯心主义便由此应运而生,并很快流传开来。

二、玄学产生的思想、理论根源

玄学之所以流行,也有其深刻的思想、理论根源。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原来占统治地位的儒家学说逐步衰落,为纲常名教作论证的天人感应目的论已无法维持下去,而封建社会的礼教纲常的合理性论证却依然有其存在的必要,一直不曾断流的反对天人感应目的论和谶纬神学的老庄道学,在这时便被统治阶级重视和利用起来。这有其内在的思想发展过程。汉代时选用官吏,采取征辟、察举的方式,并对个人进行品评。品评以德性、孝廉等纲常名教内容为标准,非常具体。如许劭评论曹操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随后,这种具体评论转变为对人物评价标准的抽象讨论和玄理的探讨,从而形成魏晋时期的清谈之风,这正是魏晋玄学对“名理”进行辨析这一内容展开的特定形式,反映了魏晋玄学的特色。从根本上说,“清谈”乃是人们的思想关注点由现实世界转入抽象世界的产物,是人们对现实世界感到失望和厌倦的一种心理表现。

魏晋玄学的理论基础是《老子》、《庄子》和《周易》,即“三玄”。它抛弃了汉代经学烦琐注释的束缚,以玄学特有的抽象思辨方式解释经典,即以道释儒,使儒学典籍面目一新。

它既容纳了儒家观点,又把老庄哲学进一步逻辑化、系统化,因而是思辨的、真正具有哲学意味的精致学说,后世有人(如冯友兰)称之为“新道家”。

魏晋玄学讨论涉及的哲学问题很多,但主要是围绕“有无本末之辩”、“名教与自然之争”和“言意之辩”三个大问题展开的,同时涉及和提出了有无、体用、本末、一多、言意、动静、名教与自然等诸多范畴。如果说两汉哲学所讨论的问题偏重于宇宙的生成、原因等问题,那么魏晋玄学则建立了唯心主义本体论学说,提出了哲学的重要问题,标志着当时我国唯心主义哲学已达到较高水平。

魏晋玄学的演变大致分为四个阶段。

(1)何晏、王弼在曹魏正始年间,以其代表门阀士族地主阶级利益的“贵无论”,开创了“正始玄风”。

(2)以嵇康、阮籍为代表的“竹林玄学”,是玄学发展的第二个阶段。他们认为“名教不合自然”而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反映了在门阀士族巨大压力下的寒门庶族地主阶级的思想。

(3)以向秀、郭象、裴为代表的元康时期的哲学,是玄学发展的第三个阶段,也是顶峰阶段。郭象提出的“独化论”是为门阀士族特权进行辩护的理论武器;裴则对正始玄学的“以无为本”、“崇尚自然”的思想予以修正、纠偏,力主“崇有”思想。

(4)东晋时期,玄学随着门阀士族势力的腐化没落而走下坡路,一方面与佛教合流,逐步变为佛教哲学的附庸,另一方面本身向神秘化方向发展,变为神化道教。这时玄学的主要代表是张湛和道安。

第二节玄学讨论的主要问题及思想观点

玄学虽有不同的发展演变阶段和众多的思想代表,但它涉及和讨论的共同问题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其思想观点也是围绕这三个问题展开的。

一、有无本末之辩

这一问题是关于哲学本体论的争论。早在两汉时期,哲学所达到的高度只是涉及和探讨了宇宙的产生、构成问题。如汉代王充就提出“元气”论,认为天地万物由一种统一的物质元素——“气”所构成,其产生与死亡也是“气”的凝聚与消散。魏晋玄学则在继承老庄哲学的基础上,更具思辨性地提出了宇宙的本体和现象问题。

玄学创始人何晏(195-249年)和王弼(226-249年)都用《周易》和《老子》的术语来阐述自己的观点。史书称他们“祖述老庄,立论以为:‘天地万物以无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不存者也’”。在他们看来,世界上最根本的东西是《周易》所说的“太极”或老子所说的“道生万物”的“道”、“无中生有”的“无”。“道”或“无”本身很微妙,没有形象,没有声音,不可闻见,无法用语言表达。一切有“形”有“象”的东西只有依靠它才能存在。何晏说:有之为有,待“无”以生,事而为事,由“无”以成。

王弼在《老子》第一章注释中也说:凡“有”皆始于“无”,故未形无名之时,则为万物之始;及其有形有名之时,则长之育之,亭(成)之毒(熟)之,为其母也。言道以无形无名始成,万物以始以成,而不知其所以,玄之又玄也。

这里所说的“无”,不是一般的有无之“无”,而是指物质世界的一切现象赖以存在的本体,它不具有任何具体属性,是超言绝象的抽象化了的“绝对”。王弼对以“无”为本的本体论从四个方面进行了论证。

(一)通过本末关系论证“以无为本”

王弼说:老子之书其几乎!可一言以蔽之,噫!崇本息末而已矣。观其所由,寻其所归,言不远宗,事不失主。

他所说的“本”即事物之本体“无”,“末”是事物的表面现象,“崇本息末”就是要把“本”放在主要地位,而排除“末”(现象)对“本”(本体)的干扰、影响。本末关系被比作母子关系。在解释《老子》的“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时,王弼指出:母,本也;子,末也。得本以知末,不舍本以逐末也。

所以他认为天下必有一个总的原理,这就是天地万物之“本”——无。他指出在“现象”之后,还有更本质的东西,只有先掌握了这个“本”,才能够以简驭繁,不为纷杂的表面现象所迷惑。这种看法符合认识进程,具有合理因素。但他只看到本质比随时变化的现象更有概括性、典型性的一面,而无限地将它夸大,从而使本质脱离现象,割裂了二者的矛盾统一关系。

(二)以动静关系论证“以无为本”

王弼在《周易》复卦注中说:复者反本之谓也。天地以本为心者也。凡动息则静,静非对动者也,语息则默,默非对语者也。

这是说,世界万物是有变化的,但是对不变来说,变化是相对的,不变才是绝对的。所以“动”息则“静”,“静”是绝对的,根本的,“动”是“静”的一种表现形态;“语”息则“默”,“默”是绝对的,“语”只是“默”的一种表现形态。由此,他认为变化只能看做是不变的本体的表现。

凡有起于虚,动起于静。故万物虽并动作,卒复归于虚静,是物之极笃也。

这就是说,“有”是“虚无”的表现,“动”(变化)是“静”(不变的本体)的表现。万物虽然是“有”,是“动”,但它的本质是虚静的本体。王弼把动静关系作为哲学范畴而提出,看似是对《周易》中辩证法思想的继承,实际恰恰走到辩证法的反面,把“静”作为绝对的根本,颠倒和割裂了“动”与“静”的辩证统一关系。

(三)从一与多的关系论证“以无为本”

王弼在《老子注》第四十二章中说:万物万形,其归一也。何由致一?由于无也。由无乃一,一可谓无。

“一”之所以能统摄万物,因为“一”是本体,是万物的根源,万物乃是“一”的派生物。

他还说:一,数之始而物之极也。各是一物之生所以为主也。物皆各得此一以成,既成而舍以居成,居成则失其母。

这就是说,“一”是有差别的众多事物的出发点,也是万物的本体;万物是本体所派生的,它们各自分享了本体而成为万物,既已成为万物,就脱离“一”而保持、停留在具体的现存中,也就离开了它所依据的本体(母)。从“一”与“多”关系的论述中,王弼引出了他的政治观,指出:夫众不能治众,治众者至寡者也。

夫少者,多之所贵也,寡者,众之所宗也。

以少统多,以寡治众,在王弼看来,是天地间无可怀疑的普遍原则,只有将之运用于政治统治中,才可使天下“繁而不忧乱,变而不忧惑,约以存博,简以济众”。

(四)从体用关系上论证“以无为本”

在王弼看来,虽然“无”是天地万物之本,但“无不可以无明,必因于有”,“无”和“有”的关系也就是“体”和“用”的关系。“有之用极而无之功显”,“无之功”表现为“有之用”,“有之用”发挥到极致,“无之功”就显现出来。“虽贵以无为用,不能舍无以为体也”。这就是说虽然宇宙万物的存在表现了“无”的功用,但不能抛开“无”作为本体这一方面的意义和作用。“无”既是本体,在外在表现上又体现具体的“用”。“以无为用,得其母,故能己不劳焉而物无不理。”相反,如果“弃本舍母而适其子,功虽大焉,必有不济,多虽美焉,伪亦必生。”这样,王弼就进一步论证了天地万物以“无”为本的观点。

与何晏、王弼“贵无”的唯心主义观点相对立,裴在《崇有论》一书中提出了“崇有”的唯物主义思想。裴的“崇有论”原本是为批评愈演愈烈的追求自然无为、清谈的魏晋玄风而提出的,但同时也作了哲学理论上的阐发。他对“贵无”学说进行了批判,认为“无”不能生“有”,“有”是“自生”的。他说:夫至无者,无以能生,故始生者,自生也。自生而必体有……所谓“自生”实际上就是把“有”作为自身存在的根据,而根本不在“有”之外寻求别的东西,这与“以无为本”的观点相对立。裴所说的“有”,不仅是个别的具体存在物,而且也指“事”。如他认为不仅自然山河大地为“有”,而且政治制度也是“有”。“有”或个别的具体事物遭受损失就转化为虚无。他说:生以为己分,则虚无是有之所谓遗者也。

这是说万物的自生是必然的结果,“无”是“有”的消失,所以“无”不能生“有”。他还进一步提出了对世界总的看法:夫总混群本,宗极之道也;方以族异,庶类之品也;形象着分,有生之体也;化感错综,理迹之原也。

这是说,总括“万有”就是最高的道(宗极),它不是虚无的;根据万物不同的形象可以分为不同的类别;一切有生命的存在,都是有形象的;万物变化与相互作用是错综复杂的,是客观规律的根源。他的这种观点说明“一般”不能产生“个别”,在具体个别事物背后没有任何实体支持其存在,“有”的存在是自生的,是以自己为根据的,这就批判了“贵无论”的唯心主义和有神论而体现出唯物主义思想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