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此例头风痛,又见脾胃薄弱,正符侯氏黑散用药大法,所以作为主治。药病相当,见效亦很迅疾。但以得大汗而病解,是出于当初预料的;不过亦在情理之中,黑散中的辛温走散,再加通窍活血,自具有发汗散邪的功用。此后作为调理巩固,取丸药常服,理应用复方配伍方法。如加独活,以伍风药,是取散风与搜风相合;加白芍,伍桂枝、甘草,是在疏散中取调和营卫,有邪正兼顾之意;加党参(一般散痛方中不用),在此是与姜、术、草、苓为伍,是补益脾气,扶正固本的,在善后巩固时很有必要。至于加用黄芩,是杂寒于温,黄芩亦治少阳、太阳头痛;加用牡蛎,是寓涩于散,亦是寓潜镇于升散,使用药成为有制之师,不致温升偏极。又加乳香,是增强活血化瘀,通经通络的作用。如此等等,都是侯氏黑散配伍精义的引申,亦是由汤药煎方过渡到丸方、膏方要注意的变动,在调理善后,亦为必具的知识,在此顺为简介。
医案出处:《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丁光迪》
二、风热入络
验案1
刁某,男,19岁。于1954年8月29日初诊。
发病半年,症见左偏头疼跳热,大便燥,食欲不振,消瘦,脉数。
薄荷、菊花、天麻、玉竹、川大黄、竹叶、生石膏、生地黄、玄参、白芍、防风、山楂、麦芽、莱菔子、鸡内金、牡丹皮。水煎服。
服药后症状减轻,仍以原方服之而愈。
按:头痛热跳,便燥不食,消瘦脉数,属于风火头道,故以薄荷、菊花、天麻、防风去风;生石膏、生地黄、白芍、牡丹皮、玄参、玉竹清热凉血;川大黄攻下,去热除燥;山楂、神曲、麦芽、莱菔子、鸡内金开胃健脾,消食化痰;竹叶利尿息风。故服药数剂,诸症痊愈。
医案出处:《华廷芳医案选》
验案2
刘某,男,58岁。1990年2月19日初诊。
右眉棱骨痛呈间歇性发作3个多月,伴灼热感,以跳痛及钥匙发痛为多,右目流泪,疼痛剧烈时不能睁眼,纳可,二便调,舌略红苔黄,脉滑。诊为面痛。
辨证为太阳、少阳风热夹水,侵扰脉络而致疼痛。治以疏散风热,行气通络。
取穴:外关、足临泣、合谷、行间、和髎、上关、攒竹。
刺法:均行泻法,强刺激,留针40min,隔日1次,攒竹穴可刺络放血。
2月26日二诊:经3次针灸治疗后,疼痛症状减轻,发作次数减少,疼痛发作时亦能睁眼。治取原方法,继续治疗。
3月9日三诊:自诉疼痛消失。嘱其继续治疗以巩固疗效。但患者因故停止。
1个月后患者病情反复,复来就诊,施以原方法,症状渐减。
按:此例患者诉眉棱骨疼痛,属三叉神经痛中第一支疼痛范围,以跳动及钥匙发而痛为特点。其疼痛部位乃太阳、少阳经循行所过之处,辨属风热之邪侵扰少阳、太阳二经,致经络不通,瘀滞而痛。穴取外关、足临泣以泻少阳风热;和髎为手少阳三焦经穴;合谷乃治头面疾病专穴;攒竹乃足太阳膀胱经穴,刺络放血以疏散太阳风热。诸穴相合,以祛顽疾。
医案出处:《杨甲三临证论治》
验案3
申某,男,成年。1954年3月2日初诊。
偏左头痛甚剧,目珠胀,口干燥,脉象浮弦。风热上袭清空故也。疏风清热治之。
蔓荆子3g,薄荷2.5g,炒川芎2.5g,钩藤9g,桑叶9g,菊花9g,熟石膏12g,酒黄芩5g,苦丁茶3g,藁本3g,荷叶3g。
二诊:偏头痛、目珠胀、口干舌燥均见轻减。昨晚有寒热,肢体酸楚。再拟原方出入治之。
清水豆卷12g,黑栀子5g,薄荷2.5g,炒川芎2.5g,桑叶9g,菊花9g,蔓荆子3g,熟石膏12g,酒黄芩5g,苦丁茶3g,藁本3g,钩藤9g,荷叶3g。
按:此证发于春日,是风邪挟热上壅之故。偏头痛而致目珠作胀,可知来势甚猛。风温之邪先伤手太阴,壅于足少阳之经,故见偏头痛(与一般内因头痛属于厥阴肝经者亦不同),程老以疏风和清热法并进,取得了效果。
医案出处:《程门雪医案》
三、风火头痛
验案1
张某,男,46岁。
初诊:头偏左痛,已经三四年。初发时每年三四次,因其母亲亦有此病,认为是遗传,不甚介意。近年发作频繁,影响工作。每次发作大都先见耳鸣,脑中轰然,随之左半头面掣痛,血管跳动,不能伏枕;或时头额欲得紧缚,或加捶击,才似稍舒;目眶胀痛,目珠如欲脱出,牙齿亦作痛;烦躁不寐,大便艰行。每发1次,剧痛四五天,甚时10日左右方减(幼时有中耳炎,但五官科、神经科检查,无特殊病灶发现。曾拟诊血管神经性头痛)。针刺服药,西药镇痛,暂时缓解,但病发如故。诊时病势正旺,头痛昏晕,不能站起,不欲多言,意烦暴躁,或闻噪声,头痛更剧,大便3日未解,舌质赤,有火气,两手脉弦。属于风火头痛。内火化风,上扰清空,气火逆升,筋脉偏急,形成偏头痛。治当“上者下之”,泻火缓急法。方从当归龙荟合牛膝芍甘加味。
当归龙荟丸20g(另煎),川牛膝15g,怀牛膝30g,赤芍15g,白芍15g,炙甘草5g,制乳香10g,川芎5g,柴胡5g,决明子20g,牡丹皮15g,黄芩15g,干地龙15g。3剂。
二诊:药后见效,得大便三四次。疲乏欲睡,微微汗出。醒时头痛几平。很欣慰,从未有过如此爽快取效。转方用养血清肝方法,旋即痛止。
按:偏头痛病临床较多见。一般治疗,以水制火,以苦泄热,以通止痛,人们都很熟悉。但以柔克刚,以甘缓急,又为一个重要的方法。尤其火郁发之,佐以直通壅塞(余尝用乳香、川芎、柴胡、藁本等药),与上述用药配伍,每能取得捷效。这是从五脏之间的整体考虑,调整生克制化关系,纠偏致乎,较之见痛治痛,实为全面。例如此证,风火相煽,上壅头目。而风是从火所出,治火还是急则治标。若伍用柔肝缓急,以柔克刚,使阴阳相离而趋于阴平阳秘,才是治病求本。至于息风解痉,已为其次。因为火去急缓,阴阳相和,风亦无所附而自息。这种机制和方法,余常用于临床,取得了较好的疗效。
医案出处:《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丁光迪》
验案2
章某,女,56岁。1974年10月18日初诊。
偏头痛已20余年,频频发作,近年更甚。头痛以左侧为剧,大发作时,右侧亦觉痛。痛如锥刺,太阳穴筋脉跳动,夜分痛甚,局部不能触摸,不能着枕。烦躁失眠,眼冒金星,恶心呕吐,大便秘结。每次发作,持续2~3天,或4~5天,甚至10多天,才缓解向愈,困乏不堪。据述每次发病,大都是见这些症状,血压不高,但身体逐渐不能支持。经绝已7年(经各种检查,已排除五官和眼科疾患。医院诊断为血管神经性头痛)。经多方治疗,有时似能缓解,但终究还是发作。转就中医诊治。
症见舌嫩而暗,苔薄黄腻,脉细而弦,性情急躁,声高气粗,面有火气,但有时又见气怯神疲,目前发病颇重。
病属风火头痛。既有风阳上逆、肝火犯胃的症状,又有久痛入络、经络瘀阻的变化,所以头痛如锥刺,筋脉跳动,恶心呕吐,大便秘结,相因而致;脉细弦而舌暗,苔黄腻,更证实了这一点。至于脉细而舌嫩,又气怯神疲,这是气阴早已暗伤,形成虚实错杂的病情。如此年久反复的疾病,一般多是“发时治标,平时治本”,应有计划、有步骤地处理。目前当然急则治标,缓解头痛为先。法为清肝息风,和胃降逆,参以凉血散瘀。方用柴胡清肝散出入。
柴胡10g,夏枯草15g,川芎15g,醋制香附10g,钩藤15g(后下),制全蝎3g,牡蛎30g(先煎),怀牛膝24g,泽泻10g,牡丹皮10g,赤芍10g,白芍15g,姜半夏10g,川黄连3g,炙甘草5g。3剂。
10月11日二诊:药后头痛显著减轻,但仍两太阳穴作胀,夜分更甚。
恶心呕吐已止,并得大便。这是风阳见减,脾胃气和,病有转机。但营络未和,所以两额作胀。宜加强活血散瘀,疏通络脉。
前方去柴胡、香附,加桃仁泥10g,红花10g。5剂。
10月16日三诊:头痛已除,头胀亦轻,并得小寐。但感头昏疲乏,胃不欲纳。黄腻苔已化薄白,脉弦亦和,转为细软。盖属标证渐去,而气阴之虚又见突出。
药随病转,再为醒脾顾胃。前方再去去全蝎、半夏,减川芎10g;加女贞子10g,墨旱莲10g,石斛15g,炒谷芽10g。5剂。
10月21日四诊:头痛头昏均止,精神亦振,大便通调,胃欲纳食,舌苔薄白,脉细软略数。邪去正气渐复,善后调理,着重治本。养阴柔肝,参以和络。方从杞菊地黄丸出入,熬清膏缓调。
枸杞子50g,菊花50g,炒生地黄50g,女贞子50g,炒山药50g,牡丹皮50g,泽泻50g,怀牛膝50g,赤芍50g,白芍50g,炙甘草25g,川芎25g,桃仁泥50g,红花50g,北沙参50g,石斛50g,野黑豆50g(杵碎),谷芽50g,麦芽50g。熬清膏常服,以后又接服1料。
此例观察2年多,基本稳定,无大发作。中间偶有头痛,不甚,仍用第1次处方,一二剂即平。
按:血管神经性头痛,此证属于中医风火头痛的范围,在临床上比较常见,以妇女为多。一般所见,是由气、火、风、痰侵犯经脉,经脉之气壅塞,“不通则痛”,故卒然而痛。病位在于肝胃。治以降气、清火、息风、化痰,其旨亦在疏通经脉之气,缓急舒筋,“通则不痛”。这是一个总的病机治则。
至于本案,尚有“久痛入络”,络脉瘀阻的变化,应加顾及。
临床所见,气火有余的病情,大多为“阴不藏阳”所致。风阳屡屡上逆,阴虚亦日甚一日,虚实错杂的病情,又是此病的一个特点,而且是至关重要的。因此论其治法,首先要辨明标本缓急,从长计议,有步骤的处理。此案先标后本,急者治其标,先缓其痛;获得疗效后,再杜其根,养阴固本,终竟全功,是符合经旨的。
医案出处:《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丁光迪》
四、痰湿中阻
验案1
姜某,女,53岁。1977年12月2日初诊。
半年以来,头痛且胀,恶心,呕吐痰沫,胸脘满闷,纳食甚少,晨起眼睑水肿,下午下肢水肿,四肢困乏,睡眠不安,舌淡苔白滑腻,脉细滑。
痰浊上蒙,清阳不升,故头痛且胀;痰浊素盛,则胸脘满闷,呕吐痰沫;脾失健运,水湿不化,而见水肿,舌苔白滑腻,脉细滑。此皆为湿聚痰盛之象。治宜利湿化痰降逆。
半夏15g,白术20g,陈皮15g,茯苓15g,生姜10g,川芎10g,胆南星10g,白附子5g,炙甘草7.5g。3剂。水煎服。
12月7日二诊:头痛略减,余症稍轻。仍予原方,重在利湿。
半夏15g,白术25g,陈皮15g,茯苓50g,生姜10g,川芎15g,胆南星10g,白附子5g,炙甘草7.5g。6剂。水煎服。
12月16日三诊:头痛已止,但有时头昏,水肿渐消,胸脘宽舒许多,进食较前增加,再以原方加石菖蒲10g。4剂。
12月22日四诊:头脑清楚,水肿消退,胸脘不闷,寐食得安,舌苔尚滑,脉细。更加党参25g,续服4剂,以清余邪。
按:《冷庐医话》云:“太阴、少阴二经,虽不上头,然痰与气逆壅于膈,头上气不得畅而亦痛。”本案即是痰浊壅盛,以清州白子丸与二陈汤加减化裁,并加石菖蒲宽中化湿,兼取其芳香清冽,辟秽降浊,振发清阳,共奏化痰止痛之功。
医案出处:《孙允中临证实践录》
验案2
周某,女,34岁。
患头痛有年,其症头额冷痛,时作晕眩,脘闷恶心,食欲不振,精神疲倦,舌苔薄白,脉象弦缓。曾用吴茱萸汤不效。
证属脾失健运,清阳不升,痰湿上蒙,浊阴不降所致,即东垣所谓的痰厥头痛。治宜健脾化痰、升清降浊。用李氏半夏白术天麻汤。
法半夏9g,天麻6g,白术9g,西党参12g,黄芪15g,陈皮5g,竹茹9g。
服方10剂,头痛呕吐渐平。继用六君子汤加钩藤、僵蚕、柴胡、石菖蒲、磁石,眩晕遂止。
按:本例痰厥头痛,用吴茱萸汤不效,却用半夏白术天麻汤则痛减,乃知仲景制吴茱萸汤治“干呕吐涎沫,头痛”,在于温胃逐寒,呕吐止,气不逆,则头痛自除;东垣制半夏白术天麻汤治“痰气上升,伴有晕眩之头痛”,使脾胃健,升降调,晕痛止,呕逆平。此同中有异,关键在辨证。
医案出处:《湖南省老中医医案选——谭日强》
验案3
晏某,女,46岁。
初诊:脘腹胀痛,内有寒湿,木邪乘土,肝气郁而上旋,头痛偏左,嗳气上逆,吐之不出,烦闷而不舒,大便坚约,脉来细弦,苔薄腻。宜运中焦,兼以疏肝息风。
吴茱萸1.8g,炒白芍6g,制苍术6g,陈皮6g,炒川芎2.4g,刺蒺藜9g,柏子仁9g,泽泻9g,紫苏梗4.5g,姜竹茹4.5g,玫瑰花2朵。
二诊:进疏肝息风之剂,嗳气上逆已平,大便亦通,偏左头痛亦定,诊脉左部仍见细弦,气仍升,牙浮微痛,余火未熄。宗上加减。
刺蒺藜9g,紫苏子9g,连翘9g,炒白芍9g,玉泉散9g(包煎),姜黄连1g,吴茱萸1.5g,仙半夏6g,乌药4.5g,炒陈皮4.5g,姜竹茹4.5g。
按:此症以温运中焦为治,在辨证上,不可拘泥在头痛上,必须结合其他症状,分析明辨,综合施治,才能见效。所以治病全在活法,最忌刻舟求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