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在组织中的人,或在这些人四周的人,会变得越来越少。雇用人员会受到配额限制,因而变得特权化。而组织中的成员便是为了回报这种特权,才使得阿波罗的纪律与规章制度得以执行。表面看来,阿波罗的两难困境也似乎在这种收买交易中解决了。
为低下的工作付出高工资?
不久以前,在英国国内的报纸上,刊登了一些有趣的信件对答。
英国一所新成立不久的大学的校长,写信抱怨申请进入该校的学生人数又少,品质又差。
“这也许没什么好惊讶的。”他说,“毕竟,学生从这所学校毕业后所得到的薪水,很可能比一名汽车工厂装配线新进或没有技术的员工,所赚得的还少。”
四天后,该报纸刊登了一封来自一家汽车工厂的工厂代表来函。
“想必该校的负责人从未在装配线上工作过。”该信说道,“倘若做过的话,他决不会希望他的毕业生去那里找工作。由于在他的大学受教育的缘故,该校的毕业生会在令人愉快的环境中找到工作,该环境能让他们有机会运用其才干,并影响四周的事务。我们被剥夺了这些东西,多得些钱以为补偿,不是很公平吗?”
最近的一项数据表明,今天在英国,如果有人决定要成为学术人员,做一名教授,而他的兄弟仍然做个工程装配员,那么要到他五十四岁时,累积的收入才能赶上兄弟所赚的收入。
这是公平还是不公平呢?
事情可能会走向日本人的方式。因为在日本,工作并不完全像大家所说的那样——至少不是对每个人都是如此。
也就是说,不是每个工人都能有终生受雇的保障。只有那些在大公司工作,最多大约占劳动人口百分之三十的人,才能有终生受雇的保障。这是因为日本公司尽可能地把许多工作与劳工需求对外包出去。对那些不到百分之三十的少数人来说,生活是安全有保障的;但对其他的人来说,生活则常常是不安全而且贫困的。
在日本工作
大型的日本公司,有许多隶属在他们下面的承包商。像丰田这种典型的汽车制造公司,有三万六千个附属承包商,其中的三万一千家是不到一百个职员的小企业。”
所谓终身雇用,只针对大公司所雇用的那百分之三十的工人,而且只雇用到五十五岁为止。当某人在组织上的知识可能很了不起时,他就有希望,但并非必然,被一家附属承包公司挑选上。
“自我雇用”在日本占有相当大的比率。根据OECD(Organization of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relopment,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统计数字,跟英国的百分之九比起来,在日本,有百分之十九是自我雇用的人口;而且,另外有百分之十被归类成“没有工资的家务劳动者”。
自我雇有的人,尽管可能穷,但无论就逻辑或法律上来说,都不可能被解雇。在日本,部份隐藏性失业人口可能就是在这个范畴里。不过,也可能在大公司一些荣誉职位的范畴中。
也许在日本阿波罗神庙里的居民,能那么心甘情愿地顺从神庙法则并没有什么好值得惊评的。也许在英国,特权令人高人一等的感觉也会超越阿波罗纪律所带给人的无尽的痛苦与烦恼。
这或许真的是一个可能的未来,但也是一个将充满社会危机的未来。有位很有才干的年轻女士曾在电视上这样说:“一般来说,总是会有适合我这样的人的工作存在。而且我认为,我们应该准备付些额外的税,以便使另外的人也活在一个合理的舒适生活之中,甚至能到国外去度两个星期的假。”当然,她这么说是出于善意,但是在无意之中她也描绘出了一个一分为二的社会。
在这个社会里,一边是由于命运讽刺的捉弄,而变成享有特权的“劳动阶级”;而所谓的“悠闲阶级”现在则变成被剥夺了工作的阶级。
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是在罗马帝国时,而在这之前的政体则并不鼓励这样。
取代了昔日面包与马戏团的高科技产物,不见得就比原来的东西更令人满意。经济与生存的依赖,似乎既没有让给予的人感到快乐——尤其是当那种给予是必须履行的义务时——也没有取悦接受的人。
给少数人有保障的职业和高薪,可能可以帮助阿波罗变得小些,并较能为人所忍受,但是其代价是不是值得,或是当许多人很可能被摒弃在外头的时候,这是不是一个可以维持下去的解决之道,就值得怀疑了。
瘦减下来的专业化组织,是一种可行的未来,但在这些组织里,阿波罗会是仆人而非主人。将阿波罗组织转变成精英体制,对那些身在组织里头的人来说可能相当诱人;然而,它也是促成社会阶层大分裂的前奏——至少,在欧洲是如此。
无论如何,有些证据表明,这种特权并不足以使雅典娜型与狄奥尼索斯型的人转变成自发性的阿波罗型的人。这些被留在阿波罗境地的聘雇组织,到头来有可能变成组织在社会中的垃圾箱,最终将与那些无法应付外面世界的人一起为历史所遗弃。
在美国公司中的赞成与反对者
美国一份针对组织中人员是赞成公司还是反对公司的态度所做的研究调查,发现造成公司的人是能干、自信与独立的人;而“反对者”则鄙视、责备公司——虽然并没有很多人离开过它。
结果那些心怀不满的反对公司的员工,被发现在人格类型上,是属于需要许多别人的同情与支持的人。当公司没有提供支持时,他们就转向工会与职业协会去寻求支持。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最后似乎是狄奥尼索斯,或者至少是雅典娜,而不是阿波罗型的人,会觉得安然自在。是谁会在精英体制的组织中战败呢?而他们又是否会让这种情形发生呢?
三、第三个反应
对阿波罗两难困境的第三种反应,超越了职务与特权的概念,而转到了民主的理念上。这种回应认为,组织是让整个社会健康发展的核心关键,因此,组织必须是能表现出较好一面的社会映象。这种观点实际上是将组织视为社会的一个个“社区”。
今天,我们已经知道国家是如何把工作组织当做其喜好的管理性社区来看待。在任何可能的地方,税收都是由工作组织来征收,而不是地方政府。一些针对收入、机会与待遇的平等,以及残疾或享有较少权益的人所订定的法规,也都是通过工作组织来执行的。这自然是因为大多数人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花在工作组织上的缘故。
那么,假如视某个组织是个新社区,将个人的法律权利延展到该社区之中,也就很合适了。这是什么意思?这些权利是指什么?民主政体中所谓一般国民的权利包括下列各项:
享有权——以组织的观点来说,也就是指享有工作的权利(或是阻止未经正当法律程序而将其逐出组织的一种保护)。
上诉权——倘若一些影响到个人的决定,受到另一个人驳斥的话。
资讯权——倘若某项资讯对某人产生任何冲击的话。
自由言论权——只要没有涉及任何叛国罪或毁谤。
选举自己领袖的权利——此外,还有权利偶尔以复决投票方式,来告诉这些领导人要做些什么。
如上面所述,我们渐渐看到这些权利被带入了组织之中。在比较小的组织里,这些权利可以,也已经以非正式的方式开始产生。因为它们还没有在足够的地方发生够多次,所以还未被法令加以明定。这也就是“欧洲委员会”(the European Commission)所称的“民主的需求”。
这第三种反应方式也许会认为,这些权利并没有什么值得过度恐慌的地方。就法律的观点来说,它们只不过是对某个早已被许多管理人接受了一段时日的东西,加以认可罢了。而这个东西也就是指,一个组织不仅仅对那些提供劳力的人负责,也应对提供资金的股东负责。
确实,既然资本是由“存留下来的收入”渐渐累积起来的,换言之,是来自劳工的剩余价值,那么组织对劳工应负的责任,也就必须比对资本原来的主人来得多一些。
现在,贫乏可能是个已经被解决的问题,所以我们真正谈论的是比较富裕的阶层。所以,组织也就不再是社会的一个工具——它所包含的意义比工具还多得多——而是社会主体的一部份。而这个事实必须在组织经营的方式中反映出来。一个社区是个体的集合,而这些个体必须被允许拥有个人的权利。
生命、自由、与正义的追寻,并不只有在家中或运动竞技场上才有效力——它们必须被带进工厂、办公室、农场,与各个工作的场所。
有人争论说,为个人权利加以立法这件事,甚至有长远的经济效益。为了使社会在贫富差距拉大而造成的不稳定状态中保持稳定,大型组织显得非常重要。这些大组织的瓦解,将会把我们带回最近才设法摆脱掉的贫乏之中。
然而,这些组织现在是如此地强大,富有支配力,而且常常让人觉得非常冷漠,以至于除非人们确实肯定有一些能与这些大组织抗衡的力量,一些法律与国家承诺的保护,否则,他们不愿在这些大组织中工作,不要加入,也不想加入它们。
对于那些管理公司的人来说,已有相当多的诱因让他们做个有效率的管理者,所以就让公司里有一些个人主义的压力吧!
然而,假如我们认为一个好一点的人权宣言,就足以拯救阿波罗式文化的话,那我们就太傻,至少,太天真了。因为这么做或许是必须的,却常常显得不够。实际上,这么做的第一个影响是让阿波罗复杂化了,制造出更多官僚体制的障碍:在更多可能的决策路径前摆上“禁止进入”的标示;更多的法庭、调停仲裁,与律师的纠缠。
的确,工作中的个人是应该要有一个国民所有的保护与机会,但是,当这些保护与机会,可能避免组织最糟糕的一些弊端时,却无法让组织不那么复杂,或是能让个人觉得组织有趣了些或自由了些。
对阿波罗日益增大的危机来说,为个人权利立法可能是可以理解,甚至无可避免的反应,但并无法解决该危机,我们必须以超越“权利法案”的层次来看这一切才行。
下面这些人就坚持不一样的看法。他们认为稳定状态的阿波罗是一个受欢迎的阿波罗,组织的存在只是为了那些在里头工作的人。市场必须要扩展,越大越好,利润得增加,以提供更多工作,并对目前的工作提供更有利的保障。
有一些证据也证明这些人所说的不无道理,但是他们人数很少,而且即使等到他们的人数大得足以影响组织命运,并让组织安然度过风暴,可能还是无法抗拒价值观潮流的冲击。
工作享有权合算吗?
一九八二年十二月,Delta航空公司的劳工送给他们的雇主一架价值三万英镑的波音767当作礼物。这是对该公司不实施暂时解雇政策的感谢。
Delta自一九五六年以后便未解雇过任何人。在那段时期,IBM和其它像惠普、雅芳与美国银行等,都试图效仿Delta,相信这种政策可以建立管理上的忠诚、信心与信赖,减少对科技改变的排斥,降低员工流动率与建立较佳的员工关系,所以,也都没有解雇过员工。
他们又重新将信任放回阿波罗身上,也就是日本式的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