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聆听感悟大师经典-韩愈名篇名句赏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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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序

及仪之之来也,闻其言而见其行,则向之所谓群与博者,吾何先后焉?仪之智足以造谋,材足以立事,忠足以勤上,惠足以存下,而又侈之以《诗》《书》六艺之学、先圣贤之德音,以成其文,以辅其质,宜乎从事于是府,而流声实于天朝也。

——《送杨支使序》

凡天下之事成于自同而败于自异。为刺史者恒私于其民,不以实应乎府;为观察使者恒急于其赋,不以情信乎州。由是刺史不安其官,观察使不得其政,财已竭而敛不休,人已穷而赋愈急,其不去为盗也亦幸矣。诚使刺史不私于其民,观察使不急于其赋,刺史曰,吾州之民天下之民也,惠不可以独厚;观察使亦曰,某州之民天下之民也,敛不可以独急,如是而政不均、令不行者,未之有也。其前之言者,于公既已信而行之矣,今之言者,其有不信乎?县之于州,犹州之于府也。有以事乎上,有以临乎下,同则成,异则败者皆然也。非使君之贤,其谁能信之?

——《送许郢州序》

乐乎心,则一境之人喜;不乐乎心,则一境之人惧,丈夫官至刺史,亦荣矣。

——《赠崔复州序》

虽然,幽远之小民,其足迹未尝至城邑,苟有不得其所,能自直于乡里之吏者,鲜矣,况能自辨于县吏乎?能自辨于县吏者鲜矣,况能自辨于刺史之庭乎?由是刺史有所不闻,小民有所不宣。赋有常而民产无恒,水旱疠疫之不期,民之丰约悬于州。县令不以言,连帅不以信,民就穷而敛愈急,吾见刺史之难为也。

——《赠崔复州序》

天下之以明二经举于礼部者,岁至三千人。始自县考试定其可举者,然后升于州若府。其不能中科者,不与是数焉。州若府总其屑之所升,又考试之如县,加察详焉,定其可举者,然后贡于天子而升之有司。其不能中科者,不与是数焉,谓之乡贡。有司者总府州之所升而考试之,加察详焉,第其可进者,以名上于天子而藏之属之吏部,岁不及二百人,谓之出身。能在是选者,厥惟艰哉!二经章句,仅数十万言,其传注在外,皆诵之,又约知其大说,繇是举者,或远至十余年,然后与乎三千之数,而升于礼部矣。又或远至十余年,然后与乎二百之数,而进于吏部矣,班白之老半焉。昏塞不能及者,皆不在是限,有终身不得与者焉。

——《赠张童子序》

以明经举者,诵数十万言。又约通大义、征辞引类、旁出入他经者,又诵数十万言,其为业也勤矣。登第于有司者,去民亩而就吏禄,由是进而累为卿相者,常常有之,其为获也亦大矣。

——《送牛堪序》

然吾未尝闻有登第于有司而进谢于其门者。岂有司之待之也,抑以公不以情,举者之望于有司也,亦将然乎?其进而谢于其门也,则为私乎?抑无乃人事之未思,或者不能举其礼乎?若牛堪者,思虑足以及之,材质足以行之,而又不闻其往者,其将有以哉!违众而求识,立奇而取名,非堪心之所存也。由是而观之,其至于大官也不为幸矣!

——《送牛堪序》

堪,太学生也。余,博士也。博士师属也,于其登第而归,将荣于其乡也,能无说乎?

——《送牛堪序》

河阳军节度御史大夫乌公为节度之三月,求士于从事之贤者,有荐石先生者。公曰:“先生何如?”曰:“先生居嵩、邙、瀍、榖、之间,冬一裘,夏一葛,食,朝夕饭一盂、蔬一盘。人与之钱则辞,请与出游,未尝以事辞,劝之仕,不应。坐一室,左右图书。与之语道理,辨古今事当否,论人高下,事后当成败,若河决下流而东注,若驷马驾轻车就熟路,而王良、造父为之先后也,若烛照、数计而龟卜也。”大夫曰:“先生有以自老,无求于人,其肯为某来邪?”从事曰:“大夫文武忠孝,求士为国,不私于家。方今寇聚于恒,师环其疆,农不耕收,财粟殚亡,吾所处地,归输之途,治法征谋,宜有所出。先生仁且勇,若以义请而强委重焉,其何说之辞?”于是撰书词,具马币,卜日以授使者,求先生之庐而请焉。先生不告于妻子,不谋于朋友,冠带出见客,拜受书礼于门内,宵则沐浴戒行李,载书册,问道所由,告行于常所来往;晨则毕至,张上东门外。

——《送石处士序》

歙,大州也。刺史,尊官也。由郎官而往者,前后相望也。当今赋出于天下,江南居十九,宣使之所察,歙为富州。宰臣之所荐闻,天子之所选用,其不轻而重也较然矣。如是而赍咨涕洟以为不当去者:陆君之道行乎朝廷,则天下望其赐;刺一州,则专而不能咸。先一州而后天下,岂吾君与吾相之心哉?

——《送陆歙州诗序》

秘书,御府也。天子犹以为外且远,不得朝夕视,始更聚书集贤殿,别置校雠官,曰学士,曰校理,常以宠丞相为大学士,其他学士皆达官也。校理则用天下之名能文学者,苟在选,不计其秩次,惟所用之。由是,集贤之书盛积,尽秘书所有不能处其半。书日益多,官日益重。

——《送郑十为校理序》

愈为博士也,始事相公于祭酒;分教东都生也,事相公于东太学;今为郎于都官也,又事相公于居守。三为属吏,经时五年,观道德于前后,听教诲于左右,可谓亲薰而炙之矣。其高大远密者,不敢隐度论也。其勤己而务博施,以己之有,欲人之能,不知古君子何如耳?今生始进仕,获重语于天下,而慊慊若不足,真能守其家法矣。其在门者可进贺也。

——《送郑十为校理序》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其跃也,或激之;其趋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金石之声,或击之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凡出乎口而为声者,其皆有弗平者乎!

——《送孟东野序》

乐也者,郁于中而泄于外者也,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者,物之善鸣者也。维天之于时也亦然,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是故以鸟鸣春,以雷鸣夏,以虫鸣秋,以风鸣冬。四时之相推夺,其必有不得其平者乎?

——《送孟东野序》

古之所谓公无私者,其取舍进退无择于亲疏远迩,惟其宜可焉。其下之视上也,亦惟视其举黜之当否,不以亲疏远迩疑乎其上之人也。故上之人行志择谊,坦乎其无忧于下也;下之人克己慎行,确乎其无惑于上也。是故为君不劳,而为臣甚易:见一善焉,可得详而举也;见一不善焉,可得明而去也。

——《送齐璜下第序》

及道之衰,上下交疑,于是乎举仇、举子之事,载之传中而称美之,谓之忠。见一善焉,若亲与迩不敢举也;见一不善焉,若疏与远不敢去也。众之所同好焉,矫而黜之乃公也;众之所同恶焉,激而举之乃忠也。于是乎有违心之行,有佛志之言,有内愧之名,若然者,俗所谓良有司也。肤受之诉不行于君,巧言之诬不起于人矣。呜呼!今之君天下者,不亦劳乎!为有司者,不亦难乎!为人向道者,不亦勤乎!

——《送齐璜下第序》

是故端居而念焉,非君人者之过也。则曰有司焉,则非有司之过也。则曰今举天下人焉,则非今举天下人之过也。盖其渐有因,其本有根,生于私其亲,成于私其身。以己之不直,而谓人皆然。其植之也固久,其除之也实难,非百年必世不可得而化也,非知命不惑不可得而改也。已矣乎,其终能复古乎?

——《送齐璜下第序》

愿之子曰:“人之称大丈夫者,我知之矣。利泽施于人,名声昭于时。坐于庙朝,进退百官,而佐天子出令。其在外,则树旗旄,罗弓矢,武夫前呵,从者塞途,供给之人,各执其物,夹道而疾驰。喜有赏,怒有刑。才畯满前,道古今而誉盛德,入耳而不烦。曲眉丰颊,清声而便体,秀外而惠中,飘轻裾,翳长袖,粉白黛绿者,列屋而闲居,妒宠而负恃,争妍而取怜。大丈夫之遇知于天子,用力于当世者之为也。吾非恶此而逃之,是有命焉,不可幸而致也。

——《送李愿归盘谷序》

“穷居而野处,升高而望远,坐茂树以终日,濯清泉以自洁。采于山,美可茹;钓于水,鲜可食。起居无时,惟适之安。与其有誉于前,孰若无毁于其后;与其有乐于身,孰若无忧于其心。车服不维,刀锯不加,理乱不知,黜陟不闻。大丈夫不遇于时者之所为也,我则行之。

——《送李愿归盘谷序》

读书以为学,缵言以为文,非以夸多而斗靡也;盖学所以为道,文所以为理耳。苟行事得其宜,出言适其要,虽不吾面,吾将信其富于文学也。

——《送陈秀才彤序》

夫文畅,浮屠也,如欲闻浮屠之说,当自就其师而问之,何故谒吾徒而来请也?彼见吾君臣父子之懿,文物事为之盛,其心有慕焉。拘其法而未能人,故乐闻其说而请之。如吾徒者,宜当告之以二帝三王之道,日月星辰之行,天地之所以著,鬼神之所以幽,人物之所以蕃,江河之所以流而语之,不当又为浮屠之说而渎告之也。

——《送浮屠文畅师序》

民之初生,固若禽兽夷狄然。圣人者立,然后知宫居而粒食,亲亲而尊尊,生者养而死者藏。是故道莫大乎仁义,教莫正乎礼乐刑政。施之于天下,万物得其宜;措之于其躬,体安而气平。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文、武以是传之周公、孔子,书之于册,中国之人世守之。今浮屠者,孰为而孰传之耶?夫鸟俯而啄,仰而四顾;夫兽深居而简出,惧物之为己害也,犹且不脱焉。弱之肉,强之食。今吾与文畅安居而暇食,优游以生死,与禽兽异者,宁可不知其所自耶?

——《送浮屠文畅师序》

夫不知者,非其人之罪也;知而不为者,惑也;悦乎故不能即乎新者,弱也;知而不以告人者,不仁也;告而不以实者,不信也。予既重柳请,又嘉浮屠能喜文辞,于是乎言。

——《送浮屠文畅师序》

苟可以寓其巧智,使机应于心,不挫于气,则神完而守固。虽外物至,不胶于心。尧、舜、禹、汤治天下,养叔治射,庖丁治牛,师旷治音声,扁鹊治病,僚之于丸,秋之于奕,伯伦之于酒,乐之终身不厌,奚暇外慕?夫外慕徙业者,皆不造其堂,不哜其胾者也。

——《送高闲上人序》

今闲之于草书,有旭之心哉?不得其心而逐其迹,未见其能旭也。为旭有道:利害必明,无遗锱铢;情炎于中,利欲斗进;有得有丧,勃然不释,然后一决于书,而后旭可几也。今闲师浮屠氏,一生死,解外胶,是其为心,必泊然无所起;其于世,必淡然无所嗜。泊与淡相遭,颓堕委靡,溃败不可收拾,则其于书得无象之然乎!

——《送高闲上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