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本身就是由一种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暗示引起的。如果被试打定了主意要睡觉,或者由言语或姿势向其暗示了他要睡觉,被试就会把全部注意力专注在这个想法之上,逐渐经历睡眠中的各个过程:眼皮沉重,视野昏暗,肢体麻痹。他会将自己的感觉隔离,以避免所有外界感觉的干扰,他的眼睛闭上,然后就开始睡眠。催眠的各种方法有一部分是通过暗示进行的。盯着一个发光的物体,眼睛斜视,人会出现疲劳感或眼皮的沉重感,这些感觉就开始渗透睡眠这个想法;闭上眼睛这一动作就像是睡眠的一张邀请函。据说布列塔尼(法国西北部一地区)的妇女会把一个玻璃球挂在摇篮上方来哄婴儿入眠,玻璃球会在婴儿们眼前闪光。某些用以产生某种宗教狂热的行为可以看做是这种类型的暗示,通过视觉疲劳产生暗示。
例如,冥想空间中的一个点,或者想象鼻子末端的一个点,印度教的信徒就这样做。而阿陀斯山的僧侣则会想象自己的肚脐眼。在大部分人身上,一种单调、令人厌倦的、持续不断的施加一种感觉会让意识出现疲劳,这就是睡眠的前奏。理智已经完全被一种悄无声息的、一致的、持续不断的感觉已经占领了理智,理智就会忽略所有其他所有的感觉,刺激的强度很小,所以意识开始变得迟钝。卡伦说:“如果意识固定于一个单一的感觉之上,很快它就会进入一种接近睡眠有状态,在这种状态中,感觉被完全抽离。”在黑暗中以相同的韵律击打手铃,这种长时间的单调的声音会让人产生催眠状态。持续的低语声,或者单调的、缓慢的发声会诱导睡眠。“护士唱的单调的歌曲会让幼儿被催眠。摇篮的规律摇动会通过肌肉觉传递一系列的微弱刺激,每个刺激的持续时间与间隔都相等,这种情况就会让幼儿被催眠。施咒时,简单而又相同的节奏会在被施咒者的耳边低低回响,但是他却并不会意识到这种声音,他会把它当作布雷德术的一种,只是这种布雷德术不是施加于视觉,而是施加于听觉。”(菲利普医生)自发和诱导睡眠之间没有根本性的差别。
李波特医生非常明智地陈述了这一事实。自发的睡眠者只与自己发生联系,睡眠的想法在他即将入睡时占据他的脑海,周围感觉神经会持续地把感觉传递入脑,内脏传出的刺激会产生不连贯的影像和感觉,这些影像和感觉构成了梦。那些拒绝承认催眠术这种心理现象的存在的人,或者那些只承认催眠只会发生在神经系统出现疾病的情况下的人,曾经思考过在正常睡眠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处于最佳状况的思想由电流传递,各种功能发生分离,在这种状态下,最古怪的想法,最奇幻的念头都会出现吗?人类失去理智,最骄傲的头脑都会屈服于幻觉,在这种睡眠中,人类的思想就会成为由想象引起的梦境的玩物。在诱导睡眠中,被试的思想保留了关于诱导其进入睡眠的人的记忆,以及与他是怎样操纵自己的想象,怎样暗示梦境,怎样指导不再受已经削弱或消失的意志控制的行为相关的记忆。而且,因为脑脊髓自主运动的有意识调节器的心理活动出现麻痹,所以脑脊髓的自主活动增强并起主导作用。因此,睡眠易出现暗示现象,因为这种状态下抑制作用减弱,但是睡眠中并不一定会出现暗示现象。我重复一遍,这个现象本身只是一种暗示现象而已。
某些被试进入了一种状态,在这种状态下眼睑的似强直性昏厥闭合的现象可能会发生,以抵制睡意。在我的病人中,有过这样一个病例,我无法诱导出睡眠也无法让其闭上眼睛,但是只依靠肯定我就可以让手掌紧紧地闭合。催眠术不再是暗示的必要前奏,在其能被诱导出的时候,它有助于暗示的实施,但是当睡眠暗示无效时,其他的暗示有时也会成功。首先,我们要谈一谈表现出各种程度的催眠状态。夏姆巴尔德先生在一个独特而有趣的报告中,将睡眠阶段做了不同的分期。这种分期有一部分是基于阿尔弗莱德?莫里的关于近似于生理性睡眠的催眠睡眠的各阶段的理论而产生的。
首先视觉会消失:其他的感觉起初会增强,然后他们会减弱至消失,味觉是最后消失的感觉。心理功能会暂时性地变得更加活跃,不会再因为感官感觉而转移,最后它们会彼此分割开来,协调、决定、方向的功能会首先消失,意志、注意和判断力紧随其后,最后记忆会消失。想象功能、暗示功能和冲动是仅剩的能够坚持一段时间的功能,它们让大脑能够接受梦境、幻觉和奇特的概念。这些感觉和功能会轮流消失。例如,只有自我(ego)会监视心理功能和消失的感觉,然后自我就会突然消失。然后被试就会进入完全睡眠中。
有了这些数据后,夏姆巴尔德先生会划分位于最深度睡眠和清醒之间的各个程度,划分方法如下。
1.最深度的是昏睡:被催眠被试首先会处于这个程度,然后清醒,达到中间的某个程度。在昏睡状态,被试会倦怠,失去意识,失去与外界的联系:只有植物性功能会继续。然后联系功能会重新出现,首先,生物体会无意识地与外界的感觉建立联系,这就是我们所知道的自主性。每个感官或感觉刺激都会引起简单或复杂的运动,在协调功能没有介入或改变这些运动的前提下,这些运动与清醒时人们能够做出的运动相同。
2.运动自主性会被夏尔科描述的被叫做神经-肌肉过度兴奋性所替代。大脑仍然不会参与活动,反射运动的反射活动会增强,这些现象与在被斩首的青蛙身上出现的现象相同。
3.这些无意识或者有一些意识的联系功能会变得更加活跃。触觉、听觉和肌肉觉会逐渐增加。这被称为消极梦游自主性。被试会保持外界传递给他们肢体的运动(运动惯性),被试会执行所有与感觉或感官感觉相关的行为(运动暗示),模仿他听到或看到的声音或行为(自主模仿),并执行命令(自主服从)。
4.记忆和想象的功能会轮流被激活。这被叫做活跃的梦游自主性。大脑失去主动性,并能够接收与平常的梦境不同的梦境,这种情况下,心理运动和心理感觉现象具有无意识的特点。在这种状态下,被试可以在梦中行走,可能会出现专业的、出于本能的、充满激情的梦境,可能出现过去的记忆复苏的梦境,可能出现有理智的梦境(其中,被试会执行有理智的行为,写字,弹钢琴等。),还可能出现暗示性梦境。
5.协调功能会被不完全地激活,想象性的和本能性的功能仍然占统治地位,凌驾于理智之上。这被称为梦游生活。被试似乎是清醒的,能够做日常常做的活动,但是因为他的意志被削弱,想象力却增强,所以他会对暗示很敏感,并且服从暗示包含的命令。
6.最终,协调功能会完全重现:平衡会被重新建立,被试完全清醒。
这种独特的概念在我看来与事实不完全一致。从所有的观察结果来看,从对现象的描述来看,我们可以推导出这样一个事实,活跃的梦游症(夏姆巴尔德的活跃的梦游自主性和梦游生活)暗指了催眠的最深程度的影响、催眠的最高程度和距离清醒状态最远的状态。而且,所有其他的现象,运动自主性暗示、自主模仿和服从都可以在活跃的梦游症者身上出现。我们日常催眠的被试在初次催眠时通常只能达到运动自主性的程度,只有通过反复催眠被试才会逐渐培养出执行暗示的梦境和幻觉的倾向。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被试才会在清醒后出现遗忘现象,这证明了此时发生了一种比前一程度更加强烈的心理改变,在这种情况下,被试完全知道自己僵硬的原因并且保留了关于它的准确记忆。而且,那些只表现出运动自主性的被试不完全是自动性的,他们可能听到并记住在清醒时听到过的事情,他们经常能够回答别人提出的问题,他们试图去对抗暗示,并挣扎着抵抗操作者命令执行的动作或姿势,他们的意识没有被完全摧毁,意志仍然起作用,但是他们最终仍然无法抵抗在这种状态下已经大大增强的自主行为。
在活跃的梦游症中,心理功能没有被摧毁,梦游被试仍然抵抗某种暗示,拒绝去执行某些行为,他在回答某些问题前会思考,心理活动十分活跃。而且,当意识和协调功能在某种程度上恢复控制权时,在催眠期间施加的某些行为、幻觉和催眠后幻觉会在被试清醒后被执行。最终,被试在清醒时表现出的现象,以及被试惊讶地发现自己无法与起主导作用的自主性相抗衡的事实,都清晰地表明了意识和意志可能在催眠的所有程度内都是存在的。至于昏睡,可以被称为完全的惰性状态——将生物体降级为植物性生命——这一点我没有观察到过。尽管他们看起来是惰性的,但是我看到过的所有被催眠的被试都以一种感觉为媒介与外界建立联系,口头暗示就足以激活他们。我认为我提到的这些催眠程度分级似乎与由观察刷新的数据更加接近。简单的昏睡并伴有闭眼症状表现了最轻微的影响。
如果对暗示的敏感性增强,运动功能是首先屈服的功能。暗示性收缩和最后的暗示性自主运动会出现。自主服从、麻痹、感官幻觉和最终被引起的幻觉都标志了在这种暗示敏感性发展过程中的阶段,暗示敏感性的顶点是活跃的梦游症状和梦游生活。我不会试图去更全面地解释所有这些催眠的机制。然而,这些现象中的一个现象非常有趣。看起来试图解释心理学的所有方面的努力是徒劳无功的,我指那些在长时间的间隔后被执行的暗示。让我们试着稍微关注一下这个奇怪的问题。在我看来,在接触这个问题前,发展一种与潜伏记忆有关的思想是非常必要的。对催眠现象的研究证实了潜伏记忆的存在,我不是指无意识记忆。在催眠睡眠期间感觉被存储在大脑中。被试在接收到感觉的时候会意识到自我。这种意识在他清醒后会消失。那个时刻的记忆就潜伏了起来,像所有的记忆一样,当我们开始清醒并且思考之后,这些记忆就静静地睡在大脑中。但是这些关于催眠状态的潜伏记忆可能可以通过某些影响而被激活或自发地苏醒。让我们给出一些实例。1.在一个场合,我的一个梦游症病人在清醒状况下被照了一张相,然后她被催眠了,让她以不同的暗示姿势又照了相片:愤怒、恐惧(想象中的蛇),愉快(醉酒),轻视(冷笑的学生)和狂喜等情绪。在清醒后,她不记得任何事情。我在几天后催眠了她,然后说:“当你清醒后,你将打开床边的书,你将会在其中找自己的照片。”我没有说其他的话。当她清醒后,她拿起了书,打开了它,发现了她的照片(想象中的,根本没有这个照片),然后她问她是否可以保留它,然后将它寄给儿子。
我问:“你认为它像你吗?”“非常像,但是我的表情有点悲伤。”我说:“好的,翻页吧。”她翻页了,认出了她以一种生气的姿势照的一张照片(想象中的)。“再翻页。”她一直翻页,然后发现了她以恐惧、快乐、轻蔑和狂喜的情绪照的照片,就像这些照片真的存在一样。她向我精确地描述了每张照片中的姿势,就像她真的看到了似的,她认为这些照片是在她睡觉时照的,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照过相,也不记得与每个照片相应的暗示。当我告诉她我在她睡眠期间将这些姿势传递给她时,她看起来十分吃惊。因此,在梦游期间执行的行为的潜伏记忆通过一种思想与记忆的联结被激活了。2.我可以在一个梦游症者身上产生暗示性转移现象。例如,我让他的手臂以平举的姿势进入僵硬状态,然后当我把听诊器放在另一只手臂上时,我会说僵硬会转移到这一边。一分钟内,这只会手臂水平地伸出,而左侧的手臂则静静地落下。如果我把听诊器靠近左侧手臂,这侧手臂会采取平举姿势,而另一只则落下。只要向被试暗示听诊器可以引起转移现象,我就可以引起斜颈、麻痹和暗示性收缩症状,并且把这些症状从身体一侧转到另一侧。在清醒时,被试不记得任何事情,然而,如果我把他的一只手臂放在水平位置,并且把听诊器靠近它,转移现象就会产生。斜颈、麻痹和收缩以这样的方式进行了转移,这大大出乎了被试的意料,因为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也不记得这种现象在他睡眠期间也曾经出现过。他会在清醒状态自发地认出它们。必须补充一点,在催眠期间,我没有暗示在清醒时这种现象会再次被复制。我在他睡眠时对他说:“如果我碰触你的前额,你会突然发笑。如果我碰你的头部的后部,你会打喷嚏。如果我碰触你头部的右侧,你的左臂会抽搐。”在我通过暗示诱导出这些现象后,我叫醒了被试。我不发一言地碰触他的前额,他会发笑;我碰他的头后部,他会打喷嚏;我碰触他的右顶骨,他的左臂会出现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