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个喇嘛写的。”阿刚有点惭愧,“不过我最近有感而发,自己也写了一首,要不要听听?”
我挖了挖耳朵催着说:“速度呀!”
阿刚深情地摊开双手,一边背一边在宿舍里踱步:“这漫漫长夜啊——我该如何度过?我用右手点了一支烟,这才发觉,我的左手上已经有一支烟了。”
我等了半天不见下文了:“完啦?”
“怎么样?”
“牛逼!”
“海哥,我说真的,怎么样啊?”
“妈的,你非要逼着我打击你干吗?好吧,很烂,掏心掏肺地烂!”
阿刚小眼睛瞪得溜圆:“你没有感受到里面蕴藏着浓浓的深情和深深的孤独吗?”
“好吧,我假装感受到了。”
阿刚垂头丧气地坐到床上,木呆呆地看着壁橱。我安慰说:“别灰心,鲁老前辈不是早就说过?找女人就像蜜蜂采蜜一样,你不能老是盯着一朵花采!你要普遍地采,把你勤劳的汗水洒满每一朵花!”
“但是我不是蜜蜂,我没有翅膀,我没有翅膀啊!”阿刚越说越激动,突然蹦起来扯着嗓子唱,“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怎么飞也飞不高——”
我没留神,惊得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摔了。阿刚一脸诚恳地说:“海哥,我的歌声打动你了吗?”
我连忙猛点头:“打动了打动了,千万别唱了,我都抽筋了。”
不知道是阿刚的诗起了作用,还是匪哥给他支了高招,阿刚居然又和顾霞约会了一次。回来之后满面红光地说和顾霞言谈甚欢。
“言谈甚欢你还回来个屁!”匪哥抽着烟说,“谈得入港了还不速度找个酒店把锚抛了?”
阿刚小眼睛瞪得溜圆:“不是吧?大师?我们才第二次约会啊!”
“大师,哥哥就送你一句话,对付女人的万能公式——”匪哥啪啪点着桌子,“不管追什么样的女人,一律日后再说!”
阿刚念叨着不行,说顾霞不是那样的女人:“我今晚想牵她的手,她都没同意。”
“牵手?”我感兴趣了,“怎么牵的?”
“就是一起走的时候我问她能不能牵她的手啊!”阿刚站起身拉过我,和他在宿舍里一起走,然后一脸诚恳地转脸对我说,“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我日啊!”我哭笑不得转脸看匪哥,“匪哥,你怎么教阿刚的?”
匪哥憋着笑问阿刚:“她怎么说的?”
阿刚说:“她说这样不好吧。”
匪哥问:“然后呢?”
阿刚手一摊:“然后就没牵啊!”
匪哥长长叹了口气:“大师——我怎么说你呢?哀尔不幸,怒尔不争啊!牵女人的手还用问吗?直接一把抓过来不就行了?”
阿刚瞪着眼:“但是她说这样不好啊!”
“我操!我操!我那个操啊!”匪哥估计要被阿刚逼疯了,哐哐捶床板,“大师,我说你纯真好呢,还是说你傻逼好呢?直接一把抓过来,管她怎么想,不都牵了吗?”
阿刚一脸愕然:“还可以这样的啊?”
“大师——”匪哥拍着阿刚的肩膀,“女人就是一所学校,哥哥现在已经高中毕业了,你呢?还穿着开裆裤赖在幼儿园大班!这让哥哥情何以堪啊!”
4
就技术层面而言,追女人比追小偷要难得多,你没看优秀的刑警里也有老光棍吗?
——《匪哥语录》
鉴于阿刚的情商之低,匪哥连续几晚的卧谈会上对阿刚进行了泡妞的入门级教学。匪哥把泡妞分为三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名为“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匪哥说,这是追一个女人的最高境界。你根本就不出手,完全用自己高大威猛的形象把女人吸引过来。就好像花一样,你原地不动,只管呼呼开花,成群的蜜蜂就飞过来了。
第二重境界名为“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在这一重境界中,你要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和女人相处,不要让她感觉到你在追她。随风潜入夜地向她靠拢,感化她,消磨她。然后润物细无声地滋润她,和她谈一些朋友之间可以谈的东西。适当地谈一两句超纲的话,调戏她一下。慢慢地让她习惯有你陪在她身边,时间一长就毫无悬念地走到一起了。
第三重境界最复杂,名为“忽冷忽热,欲擒故纵”。用匪哥的话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在这重境界里,男人的脸皮必须是水泥做的。任凭她百般拒绝你,千般无视你,万般呵斥你,你都昂首挺胸地告诉她,你今生今世非她不娶!比如你上课就跑到她旁边坐着,下课就等她一起走,碰到下雨天,千万记得带伞,死皮赖脸帮她撑伞。想尽办法和她在一起,只要有她的地方,除了女厕所,都要有你的身影。
除此之外,要想尽办法收买她身边的人,让她们喋喋不休地帮你说好话。碰到她生病,那对你就是天大的喜讯,你要第一时间出现。什么鲜花啊水果啊,要不惜血本地砸出去。
你狗皮膏药一样缠上她半个月,然后突然抽身而退。冷淡她,无视她,拒她于千里之外,把你所有的高傲都展现出来,让她看到你也是一个有铮铮骨气的男人!冷淡之后,你要再次死皮赖脸地缠上她,要百折不挠无怨无悔。如此反复数次,说不定就成了。
匪哥高瞻远瞩地指出,阿刚现在就处于第三重境界了,除了把脸变得跟水泥一样厚之外,别无出路。
匪哥的公开课结束没几天,阿刚居然就有进展了。那天寒仔回来上课,顺便带了他新下载的日本动作片回来给我们。我们宿舍的网慢,最快下载速度只有50K,所以常常会让寒仔帮我们在他那边下。三个人正在宿舍里看得津津有味,阿刚兴冲冲地跑回来,喜气洋洋地说顾霞等会儿要到宿舍来。
“不是吧!”
我们三人惊叹一声,比得知武藤兰要来我们宿舍开讲座还惊讶。谁能想到憨头憨脑的阿刚,居然这么快就能学以致用?
阿刚乐呵呵地说他打着研究论文的旗号,把顾霞招来宿舍了。匪哥表明立场说:“就我们这狗窝,外宾来了怎么能忍心目睹?事先声明,把她吓出毛病来我可不负责。看在一个学院的分上,我顶多现在去把被子叠一下,别的我无能为力了。”
我附和说:“阿刚,我顶多去把脸洗一下。要是你请吃晚饭,我再勉强扔只臭袜子出去。”
阿刚根本无心辩论,一脸焦急地催我们打扫宿舍:“各位哥哥速度吧!晚上我请吃饭,请吃饭好吧?!”
居然能碰到阿刚请吃饭,我们震惊之余大为感动,立刻把从动作片里吸收来的热情转化为劳动力,火速把宿舍收拾了一番。匪哥还临阵磨枪,给阿刚灌输了一番技巧。
阿刚坐立不安,一会儿跑去照镜子,一会儿跑去阳台张望。半个多小时过去了,顾霞还没来。
“要不要打电话问问她?”阿刚问匪哥。
匪哥摆了摆手:“要耐心。”
又等了十几分钟,顾霞发了条短信过来,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阿刚傻了,在宿舍里发了一个下午的呆。我们三人本来准备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还串了好几句台词。匪哥甚至做好了留下阿刚和顾霞在宿舍里看日本动作片的准备,结果放着一部好片子没用上,大家变得兴味索然。
晚上阿刚请我们去“东北人家”大喝了一顿。寒仔劝了几次,让阿刚换个目标。阿刚喝得两眼黯淡无神,喃喃自语:“怎么把脸变成水泥一样厚呢?”
匪哥喝得酒气熏天,冲阿刚说:“大师,中华儿女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以哥哥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顾霞难度系数太高,你不如快刀斩乱麻,立马换一个!哥哥帮你从头教起,三个星期内保证你摁倒一个女人在床上!”
阿刚点点头,又摇摇头,依旧喃喃自语:“水泥一样厚有多厚呢?”
我们彻底无语了。
一个星期后,阿刚奢侈地买了一个足球,即使白天累得半死,晚上也要跑到操场上独自踢球。我因为沈樱不在身边,也倍感无聊,遂同阿刚一同肩负起拯救中国足球的重任。
有天晚上,我和阿刚在操场上苦练五米之内把球射进门框的绝技。明月当空,凉风习习,三三两两的人在操场上锻炼。阿刚摩拳擦掌大呼小叫了半天,正准备射门,忽然愣在原地发呆。我顺着他的目光朝跑道上一看,顾霞正和一个女生在操场上跑步。阿刚愣在原地,头跟着顾霞的身影动,顾霞跑到操场对面,他头也转过去了。
5
阿刚更加热爱下象棋了,我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常常陪他下上几盘。与此同时,我格外想念沈樱,不知道她在外面过得怎么样。眼看26号快到了,我整天计划去机场接她时该怎么给她惊喜。没想到她居然提前一天回来了,直接打车到我宿舍。
我问她是不是过来突击检查的。沈樱白了我一眼:“才没兴趣,我是顺便回学校看看。”
沈樱从包里大大小小朝外拿东西,什么奶酪啊、茶叶啊那些受贿得来的赃物一样样往外掏。她扔了包“中华”给匪哥:“拜托,能不能把你那顶蚊帐洗洗?我每次进来一看到你的蚊帐就头晕。”
匪哥振振有词:“你不懂,这样的蚊帐防蚊子最管用了,蚊子百米冲刺也飞不进来。”
“别狡辩了!”沈樱制止他,“就一包中华,爱洗不洗。”
“我也没说不洗,只是怕你误解,跟你解释一下。”匪哥屁颠颠爬上床把蚊帐拆了,拿去洗手间洗。
“你何必折腾他!”我说,“他当年在大学时那顶蚊帐四年都没拆过,最后差点成文物进校史博物馆了。”
“那你要督促他,你没学过五讲四美吗?”沈樱站在椅子上,一边整理我的床铺一边训斥我,朝墙角的扫帚努了下嘴,“把地扫了。”
“怎么每次你过来都把我们宿舍搞得鸡飞狗跳的?大家坐下来畅谈一下祖国的未来不好吗?”
“你们这宿舍能坐得下来吗?”她停下手,不高兴了,“我才出去多久就乱成这样?我要是一年不来,你是不是就要成丐帮帮主了?”
她自己忍不住笑了,脸一板,冲我说:“你笑什么,把地扫了!扫完把这些衣服抱到楼下洗衣机洗了!”
我嘟嘟囔囔扫完地,去床上抱衣服。
“哎,内衣放这里。”
“干吗?不是要抱下去洗吗?再不洗我没内衣穿了。”
“内衣用洗衣机能洗干净吗?等下我帮你洗。”
“不用,我没那么挑剔。再说了,你刚下飞机也挺累的,好好歇着吧!”
“有这个觉悟为什么不早点把衣服洗了?非要让我看着来气!”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抄过我的脸盆,把几件历史陈旧的内衣扔了进去,袖子一挽端着盆去洗手间,走到门口回头说,“都臭了,你改天赶快去医院检查身体!”
一包“中华”把匪哥的劳动积极性大幅度调动起来了,吭哧了半天把蚊帐洗得白亮亮的,在阳台上一边晾蚊帐一边回身夸沈樱:“你说现在的上海女孩吧,自食其力的都属于罕见了,像你这样主动养家糊口的绝对是上海女孩里的精品。”
“听到没?”沈樱神采飞扬地踢了我一脚,又冲匪哥说,“你不会是冲着那包‘中华’才勉为其难夸我的吧?”
“天地良心!你问郑海帆,背地里我夸过你多少次?我没事就教育郑海帆,像你这样优秀的女孩子肯定追求者众多,他必须要时刻有紧张感,必须要像呵护熊猫一样呵护你!”
沈樱乐呵呵地冲我说:“你看匪哥多会说话。就你笨嘴笨舌的,一点好听话都不会说。”
沈樱身上透露出家庭主妇的气息了,这让我非常欣慰。晚上沈樱请我们宿舍吃了一顿,说是可以报销。为了不辜负公款吃喝的盛情,我们都喝得大醉。吃完饭匪哥和阿刚回宿舍了,我和她去了酒店。
她忙着做假发票,我靠在床头看了一个多小时电视她还没做好,我涎着脸过去搂她。她晃着身子说别闹,我端了椅子坐到她旁边,毛手毛脚起来。
沈樱瞪了我一眼:“你在学校里整天都学什么呀?是不是就顾着和你那个小师妹眉来眼去,学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我可是守身如玉。”
“难道我不是吗?像我这种洁身自好的好姑娘,现在上哪儿找去呀!”
“上次给你打电话,你不是还和客户在酒吧喝酒吗?”
“我那是在工作!”她脸色立刻严肃起来,“你在想什么?”
“还能想什么呀?”我嬉皮笑脸地把她朝怀里拉,“我都守身如玉这么多天了,还能想什么?”
“你等等,我账还没做好呢!”她扭着身子,用力扯我的手,“你盼着我回来是不是就为了这个?”
缠绵过后沈樱柔情似水地问我这段时间怎么过的,有没有在学校里勾搭别人。我断然回答没有。
“那个小师妹也没有?”
“一概没有!”
“你就骗我吧,反正我也不在你旁边。”过了一会儿,她钻到我怀里,掰着我的头看我,“不在你旁边也不行!你只许和我眉来眼去。”
睡觉前我发现她的手机是关机的,顺嘴问了句怎么喜欢关机了,问完我就后悔了。她拿过手机要开机,我拉过她制止,她硬是把手机开了。刚打开,两条短信息就蹦了出来。她嘟哝了句“无聊”,顺手把手机扔给我:“检查去吧!小肚鸡肠!”
我扭过头去,没好气地说:“睡觉睡觉,有什么好看的!”
“想看就看吧,别憋着睡不着!”
“干吗想看?我现在困得要命,看文学名著都没兴趣!”我翻过身去。半天没动静,我扭头看去,她闭眼躺在床上,好像已经睡着了。
黑暗中我久久不能入睡,那两条短信像拍不死的蚊子一样折磨着我。我恍惚意识到,沈樱在外面的生活并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琢磨了好久我终于迷迷糊糊睡去,听到“丁冬”一声响,又有人给她发短信了。我躺着没动,她呼吸均匀,大概已经睡熟了。
第二天两人睡到中午才起来。吃过饭后,她装作刚出差回来,打车回家了。
我没有问短信的事情,毕竟两人每个月就那么几天时间在一起,我不想闹出不愉快。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不认为沈樱会背着我有什么事情,所以虽然心中有些不快,我和她见面时依然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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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自己的表现感到自豪,觉得不闻不问,事情也就过去了。结果沈樱再次出差回来,两人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