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一度让她万劫不复。
曾经,看着那些焚起的香,圈圈绕绕,她本想不问曲终不问人散,只愿伴君此时一刻。
良辰美景奈何天,是道不出的如斯凉薄。
一直没说话,夜似乎更寒了。
白夜转身,短短的路却走了许久。
未央一直静静凝视着她的背影,蓦地,十指一紧,心间揪扯得难受,身形稍一滞慢,一股腥热涌上吼间。点点殷红溅染了雪白的衣,那薄唇更是惊心动魄的灼艳。
白衣红血乌发,那是何等的风华啊,又是何等的寥落凄艳。
白夜心底或许是期盼着什么,期盼着未央会叫住她,会给她说,有些事不是她想的那样。可是没有,身后只有穿梭的山风,带着晚间的寒凉。
只,再看一眼。
白夜回头,见到的是未央渐行渐远的背影,白衣乌发,身姿宛然,片刻也不曾停留过的样子。
有些涩然的笑,白夜,你可真没出息!
在也不迟疑,白夜打开门,进了屋。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回得了过去,回不了当初……
进了屋的白夜把花满楼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并没有睡去,反倒是穿好了衣衫,收拾了一些东西,安静的坐在不远处。
梵音进来,恭敬的唤了她一声。
“梵音,根据我娘亲前几日捎来的消息,她出谷了,相信不多日就能到这里。我也联系了九头蛇这些老前辈,如果我推断不出错,今晚他们就能到这里。”
“哈哈,丫头算得可真准。”梵音还没说话,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年轻的容颜,雪白的头发,正是九头蛇。
白夜站起来,“九头蛇叔叔,我把花满楼暂时交给你了。我娘亲几日后便可到达,我已经修书说明了缘由,到时候她会照顾他的。”
九头蛇不愧是老江湖了,立刻就察觉到不对,“丫头,你想干什么?”
“这个叔叔你不必过问,花满楼真的拜托了。”尽管她不相信未央真的能下手杀了花满楼,可她怕了,怕了那种失去。怕了,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在也回不来。
九头蛇本来还想说什么,可看到白夜坚毅不可动摇的眼神,知道这丫头倔起来比谁都认真,这点还真是像极了曾经的唐媚儿。语气一转,“丫头,你要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爱着你,牵挂着你。”
白夜走过去就像小女孩扑在父亲怀里那样扑在九头蛇怀里,“谢谢。”
九头蛇摸摸她的头,并没说话。
白夜笑了笑,又过去对梵音说道,“梵音,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银花母子以及风起雪落。”
简单吩咐完白夜又看了看床上睡熟的花满楼一晌,扭头便走。
“扑通”一声,梵音跪在地上。“主子,让梵音跟着你吧。梵音的命本就是为主子而生的,主子一个人离开,梵音独留于此又有什么意义。”
白夜没停留。
一声闷哼,“主子……若是你不让梵音跟着,我宁可现在就用这白绫断了自己的脖子!”
白夜回头,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冷声道,“梵音,你想造反么!本尊的命令你敢不守!”
一向淡漠的梵音缓缓抬头,那眼中居然有泪。她只是轻轻的唤了一声,“主子……”
白夜看了她半晌,微叹息,“走吧。”
梵音立刻站起来,“是,主子。”
九头蛇看着消失在月夜中一白一红两个身影,眉头越皱越紧,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愿,真的是他想多了。
白夜梵音两人离开后,直接就往花月教赶。
其实,早在前好几日,白夜就收到了消息,花月教的弟子成片成片的死去,是被花月沧邪杀死的。
他会杀了所有的花月教弟子,当然也包括梵音天绝以及白夜……不仅仅是这些人,还有比如花满楼……
只要和他有一点联系的人他都会杀,这是曾经的了尘告诉白夜的。
白夜知道自己不能在留在山上,到时候倘若花月沧邪出现,谁也活不了。想了好几日,终于下定决心先去找花月沧邪,许是,有办法也说不准。
当两人来到天山之下时,明显感觉到和其它地方的不同,仰头望,云蒸霞霭,看不到那高耸入云的连绵起伏山颠有着什么,但是那山上的寒气却是袭了下来。
此刻,已经是黄昏,两人没走多久,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乌云蔽残月,人迹鸟踪绝,说不出的如斯寂寞。
甚至,连那些让人退避三舍的胆寒毒物蛊虫也没了影踪。
这山要是盲目的爬,只怕三年五载也到不了山巅,白夜和梵音是花月教的人,自然知道怎么上去。
可是当她们上去后,只见到那奢华伟岸的华丽宫殿矗立在那寒冰之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梵音放出信号召唤,好久,才有一个重伤的弟子几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赶来的,一见到她们只说了一句话就断气了。“尊主杀了所有人……下山了……”
白夜梵音互相望了一眼,匆匆下山。
两骑飞奔,尘土飞扬。
梵音的声音从风中隐约传来,“主子,我们找到尊主怎么办?”
怎么办?白夜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心底深处有什么隐隐约约的,只是她看不真切。
花月沧邪下了山,会去哪里白夜不难想象。她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在花月沧邪做出什么让她不愿看到的事之前赶到那里。
两人刚刚进入灵月不过才过一个城,就看见人流惊慌失措潮水般的跑着。
有人神情近乎一种癫狂,嘴里嚷嚷着“妖物”“魔鬼”之类的词。
前面那个城是翼城……是去往灵月京城的必经之路,也是二十年前血流满城的地方……
难道,是沧邪……
白夜心下一惊,一提缰绳,身下的马飞快冲了出去。
梵音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策马紧紧跟在白夜身后。
沿途都是尸体,官道两旁,大街小巷,那鲜红的血还没凝固,可想而知刚刚死去没多久。
白夜脑海里不断回荡着了尘的话:
只是无心无情的嗜血怪物……
无心无情……
嗜血……怪物……
翼城城门处没有一个守城士兵,只有死亡,无止境的死亡……
急促的马蹄声在这炼狱一般的城里显得特别清晰。地上是积如山的尸体,横七竖八,歪歪斜斜,他们脸上只有惊恐而没有痛苦。想必只有对死亡来临那刻的恐惧,可下手的人动作太快,他们还感觉不到疼痛就断气了。
“梵音,我们分开去找沧邪,你若是看见他,立刻给我信号,记住,不要盲目上前!”翼城不算小,分开找快一点。
“是,主子。”梵音一提缰绳,往另一条路而去。
白夜深吸了好几口气,本来是想让自己跳得厉害的心稍稍平静一些,可吸入那浓重的血腥味,胃里一阵不舒服。
了尘说得不错,沧邪成魔了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他会把这个人世间都变成往生地狱,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活下来……
握握拳,白夜提了提缰绳。突兀的,黑骏马扬起高高的蹄子,白夜差点被摔了下来,当她稳住马时,在她前面多了一个人。
一个很好看的和尚。
白夜浅浅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千劫,你这次是要渡化我还是渡化沧邪。”
千劫还是那清澈如水人间缥缈的模样,并没有因为白夜让唐媚儿把他留在逍遥谷而生气,也并没有朋友相见的欣喜和热络。千劫就是千劫,即便目光扫过地上无数的死尸时也无半点怜悯或者其它情绪,只是拨动着手中的念珠,平静的念道,“罪孽。”
又抬头看向白夜,细致白皙的面容在阳光下很是漂亮,他那无悲无喜的眼睛里闪过一点什么又没了影踪。“我来,杀了你。”
白夜怔了一下,却又笑了。“你不是不开杀戒么。”
“杀了你,许能救得众生。”
白夜对于千劫的说话方式和内容几乎能揣摩个七七八八了,虽然不明白,可还是戏谑着调侃道,“我的死要是有如此大的功用,那当真无悔了。”又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随意轻飘飘说道,“那个,千劫,如果可以,该动手的时候就动手吧。”
千劫看了她一眼,手中的念珠移动的速度更快了。
“上来吧,我们一起去找他。”白夜伸出手。
千劫又看了白夜两眼,才把手伸给她,白夜一拉,他就飞身上马,两人一骑,飞速狂奔起来。
穿梭在血雨腥风中,白夜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我本来就不该存在这个世道的……”
千劫听清楚了,却没说话。低头见,绕在手指上的念珠又红了不少。一如地上那流成河的鲜血……
当白夜看到花月沧邪那刹那,整颗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着一样,阵阵紧缩。
一座血红色的城。
一片片死去的人。
夕阳的霞光映在血泊里,更是腥红。
男子侧身而立,表情极度淡漠。
长及脚裸的柔顺银发有几缕被风撩起着,左右摇摆。那微扬的弧度衬得那倾长孤绝的身姿更是悠远而冰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