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茶花女之恋:动人的历史爱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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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情断威兹拉尔 歌德与夏绿蒂

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1749—1832)

德国著名的诗人、小说家与剧作家。1749年生于法兰克福。十岁开始即崭露文学方面的天分,开始创作诗集。十六岁时入莱比锡大学,攻读法律,后来又入斯特拉斯堡大学就读,获法律学位。但是歌德一直没有停止文学创作,二十二岁取得法律学位返乡执行律师业务的同年,完成《葛兹·冯·伯利欣根》剧作,自此在文坛奠定了基础。歌德一生创作丰富,代表作当首推诗剧《浮士德》,前后历时六十年方大功告成。脍炙人口的《少年维特的烦恼》则出版于1774年,当时歌德年方二十五,此书一出版,歌德立刻文名大噪。这本书是歌德在失恋之后,克服了消沉,又听闻一个朋友因爱上人妻而走上绝路的冲击之下写成,反映了当时的忧郁风潮。由于书中主角维特最终也是悲剧性地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受到许多卫道人士的严厉攻击。因此,歌德在再版的扉页上特别加上了这么几句话:

哪个少男不多情?

哪个少女不怀春?

普天下的青年男女啊,要好好珍惜上苍赐予你的宝贵的生命啊!

歌德卒于1832年,享年八十三岁。

1772年5月中旬,在德国一个叫做威兹拉尔的小镇附近,一辆马车正稳健地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车里只有一个年轻人,正坐在窗边充满兴味地望着四周优美的田园风光。

他是二十三岁的约翰·沃尔夫冈·歌德,是一个多才多艺的热血青年。虽然他一年前才完成斯特拉斯堡大学的学业,并返回家乡法兰克福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俨然是一位前途看好的青年律师,但实际上歌德并不是一个积极的律师,“律师”是父亲为他所选择的行业,他只是不忍心违背父命罢了,骨子里他所渴望的是成为一个作家。事实上他在二十岁那年就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处女诗集《新歌集》,他一直相信自己身体里所流的是作家的血,迟早有一天他会成为一个纯粹的作家。

这一回前往威兹拉尔,是为了要在帝国大法院见习法律事务,另外还有一个私人理由是,歌德有一位好朋友,是他当年在就读斯特拉斯堡大学之前所就读的莱比锡大学时期就开始相熟的耶路莎隆,此刻也正在威兹拉尔。歌德很盼望能够借这次机会和老友耶路莎隆好好地聚一聚。

当歌德抵达威兹拉尔的时候,正是耶路莎隆来接他的。

“好家伙!你可来啦!”耶路莎隆开心地拥抱着歌德,“我在这里已经恭候多时啦!”

看到耶路莎隆,歌德当然也很高兴:“嘿,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嘛,一点也没有变。”

耶路莎隆热心提起了行李,关心地问:“路上还好吧?”

“很好,一切顺利。”

“预定要停留多久?”

“顶多三个月吧。”说罢,歌德话锋一转,看着耶路莎隆问道,“你呢?你打算还要逗留多久?”

“不知道。”耶路莎隆顽皮地笑笑,“我恐怕是爱上这里,再也不想走了!”

“是爱上这个小镇,还是镇上某一位姑娘?”歌德追问着。

耶路莎隆哈哈大笑:“不愧是约翰·沃尔夫冈·歌德啊!怎么那么厉害,一猜就中!”

“不过,我得提醒你喔,你迟迟不回去,你母亲已经愈来愈不耐烦了,她一直在等着你回去看她为你精心挑选的新娘呢!”

耶路莎隆一听,脸上立刻流露出不悦的神色,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母亲总是喜欢为我安排一切。”耶路莎隆嘟囔着,“算了,别再讲这些烦人的事。你今天先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去参加一场乡间舞会,你一定会玩得很尽兴。”

“乡间舞会?在哪儿举行?就在这镇上吗?”

“不,在一个山庄,是一个法官的家,离这里还有大约一个半钟头的路程,明天我会和朋友一起来接你。”

耶路莎隆的朋友是年轻的韦伯夫妇,加上歌德,四个人乘坐着马车,有说有笑地朝着法官的山庄前进。一路上,歌德听他们说起,这法官一家原来是住在威兹拉尔镇上,自从前年法官的妻子去世以后,为免触景伤情,才搬到乡间的山庄。他们又说,法官的长女夏绿蒂是一个多么难得的女孩,不仅个性温婉贤淑,对待八个弟妹十分友爱,人也长得很漂亮。

“不过——”说到这里,韦伯夫人还故意开歌德的玩笑,“你可得小心,别被夏绿蒂给迷住啦,免得自讨苦吃,因为她已经有未婚夫了。”

舞会将在晚餐后举行。歌德等一行人抵达山庄的时候,刚巧是傍晚时分,虽然天气有些闷热,但是彩霞满天,非常好看。

两个女仆迎了上来,笑容可掬地说:“你们来得正好,晚餐就快要开始了。”

他们穿过院子,眼前是一座气派的大房子,歌德还来不及仔细审视建筑物的外观,立即就被前廊的一幅景象所吸引住了。

一群孩子,年龄大约从两三岁到十一二岁,孩子们围绕着一个中等身材、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孩。女孩穿着一件式样简洁的白色衣裙,袖口和胸前都缀着粉红色的缎带,朴素之中又带有几分俏丽。女孩正在为孩子们切黑面包,她面带笑容,尽管两手一直忙着,却仍亲切地不断在跟孩子们说话,好像是在安抚他们,要他们别急。而孩子们则个个仰着小脸儿并高举着小手,但看起来也不像是真的急不可待,仿佛只是为了好玩。

“夏绿蒂!”韦伯夫人朝那分面包的女孩高声打着招呼。

歌德不觉心中一震,默默想着:“喔,她就是夏绿蒂?”

夏绿蒂闻声抬头朝四人笑笑,并做了一个欢迎的手势。

等他们走近,围绕在夏绿蒂身边的孩子们刚好也都拿到了面包而纷纷散去。夏绿蒂轻轻拍掉衣服上的面包碎屑,愉快地说:“我刚才还正在记挂着你们呢!”

韦伯夫人说:“你的弟弟妹妹们可真难伺候,明知今天家里有活动,你会特别忙,却还是坚持要你切黑面包呀!”

“他们习惯了嘛,再说我也没什么可忙的。”夏绿蒂转过脸来,认真地注视着歌德,亲切地说,“你一定就是约翰·沃尔夫冈·歌德了?耶路莎隆早跟我说了会邀你来,而且,他还提起过你的很多事呢,我们都很期待你的到来。”

“我也是。”歌德说。

老实讲,尽管原先他对今天的活动并没有抱太高的期望,但是现在倒是由衷地高兴自己毕竟是来了。

耶路莎隆热心地为歌德张罗了一个舞伴,也是一个相当可爱的姑娘,但是打从舞会一开始,歌德就忍不住一直瞅着夏绿蒂和她的舞伴,特别是夏绿蒂。

“她跳舞的样子是多么地好看啊!”歌德在心里不时这么赞叹着。夏绿蒂看起来好像跳得十分投入,而全身的动作又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轻松,那么的潇洒,仿佛天生就是一个顶尖的舞者。

当夏绿蒂和舞伴依英国舞的次序而和歌德这一对联成舞式时,歌德心里真有说不出的快活。趁着接近夏绿蒂的时候,歌德大着胆子提出要求:“下一首我可以请你跳吗?”

“你会跳德国舞吗?”夏绿蒂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

(注:德国舞就是华尔兹)

“会呀。”

“我就知道,”夏绿蒂笑了,“我刚才就已经看出来,你一定很擅长跳德国舞。我们第三首再一起跳吧,第三首是德国舞,而我的舞伴不大会跳。如果我免去他陪我跳的职务,他一定会很感谢我的。”

于是,第三首他们互换了舞伴。由于擅长跳华尔兹的人比较少,即使好多人已经退到一旁,场面还是有些混乱。歌德和夏绿蒂先在场子外围跳,等到许多人跳不下去、陆续退出,场子里比较宽敞的时候,他们才默契十足地跳进会场,跳得畅快淋漓,十分过瘾。歌德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快乐地跳过舞了。

接下来,他们继续组成一对,加入跳英国舞的行列。经过一个妇人的身旁时,那个妇人刻意地朝夏绿蒂眨眨眼睛,用一种充满嘲弄的声音说:“别忘了阿尔勃特喔!”

夏绿蒂没说什么,但细心的歌德还是注意到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和尴尬的神色。

“阿尔勃特是谁呀?”歌德问。

“是我的未婚夫。”夏绿蒂说,“讨厌,她为什么要故意在这个时候提起他的名字呢?一定是看我玩得太开心了吧!”

歌德听了,心情却立刻低落到了谷底。其实,夏绿蒂有未婚夫并不是什么秘密,也不是什么新闻,在来这儿的路上,韦伯夫妇和耶路莎隆不是早就说过了吗?韦伯夫人甚至还曾开玩笑似地“警告”过他“可千万别被夏绿蒂给迷住,免得自讨苦吃”。现在回想起来,歌德倒觉得韦伯夫人仿佛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居然能够在自己还没有见到夏绿蒂之前就已经预知了自己的命运——知道他必然会被夏绿蒂给迷住,必然会陷入烦恼的深渊……

这天晚上,歌德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一直忍不住回想着舞会时欢乐的时光:夏绿蒂跳舞的样子是多么的轻快动人,自己又是多么幸运能够把这么可爱的人儿拥在怀里共舞。

可是偏偏——偏偏她已经有未婚夫了……歌德强烈地嫉妒起那个叫做阿尔勃特的家伙。

不过,就算是自寻烦恼吧,歌德还是控制不了想常常看到夏绿蒂的渴望。他借故搬离威兹拉尔小镇,搬到另一个叫做瓦尔海姆的地方。这个地方距离夏绿蒂居住的山庄只有半小时左右的路程。歌德经常在散步的时候,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夏绿蒂的家。

每天早上,歌德醒来,一睁开眼睛,脑海里第一个清晰的意念往往不是工作,而是:“我要去看她!”于是,他看着壮丽的朝阳,有时常忍不住痴痴地喊出声来:“我要去看她!”仿佛一天之中,除了探望夏绿蒂,再也没有别的期望。

身为长女,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夏绿蒂就得承担起不少责任;每当歌德过来拜访,她也不能每次都马上放下手边的工作,好好地和他谈谈话。尽管她其实也很喜欢和他谈话,尤其是他们俩都很喜欢荷马的诗集,也都很喜欢读小说,只要一聊起来,总有许多聊不完的话题。如果夏绿蒂忙得一时没工夫招呼他,歌德也不以为忤,反而会自动跑去和夏绿蒂的弟弟妹妹们玩。

歌德一向挺喜欢小孩,他常觉得孩子们拥有世间最纯真的心灵,这是许多年长而世故的大人所没有的。歌德总是以一种欣赏的眼光来看待孩子们的一切,所以,他可以从孩子们的固执之中看到他们的坚忍和刚毅,也能从他们的任性之中看到一份痛快和诙谐。

而另一方面,歌德也觉得,其实每一个大人也都还是很像小孩,比方说,大家总是多么想受到别人的注意,多么想受到别人的青睐……

歌德曾经下过好几次决心,不要这样经常去见夏绿蒂,然而这种可怜的“决心”总是坚持不下去。有时他会这样安慰自己:“好吧,今天再去一次吧,明天就不要去了。”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又会临时想到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然后还来不及细想,他就已经又在夏绿蒂的身边了。

这天早上,歌德又兴致勃勃地跑去探望夏绿蒂,一进门却意外看到夏绿蒂正和一位绅士有说有笑。歌德从来不曾见过夏绿蒂竟然会有如此柔媚的笑容。

歌德一时竟怔住了。

“噢,你来了!”夏绿蒂看到他,很自然也很高兴地站起来相迎,并且告诉身旁那位绅士,“阿尔勃特,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约翰·沃尔夫冈·歌德。”

“啊,你好,很荣幸能够认识你!”阿尔勃特大方地和歌德打着招呼。

前阵子,阿尔勃特到远方另外一个城镇去办事,歌德早就把他给“忘了”;当然,其实不可能是真的遗忘,而是一种刻意的忽略……

然而,阿尔勃特毕竟不会凭空消失,他的事情一办完,还是回来了。

“阿尔勃特突然跑回来,把我吓了一大跳呢!”夏绿蒂娇笑着。

“其实我写过一封信说就要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没收到?”阿尔勃特在一旁解释着。

阿尔勃特是一个让人光看第一眼就很难产生恶感的人,事实上,相谈一上午之后,连歌德自己都不得不承认,阿尔勃特的成熟与稳重,实在是自己所比不上的;再加上夏绿蒂和他在一起时,看起来是那么的幸福……那是一种当夏绿蒂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曾有过的模样……

当天晚上,歌德就决定是该自己离开的时候了。事实上,他的“正事”早已办完,却还在这里足足逗留了三个月,也委实是拖得太久了。

歌德原本想约老友耶路莎隆一起返回法兰克福,毕竟,歌德还没忘记自己原本是受了耶路莎隆母亲的托付,要催耶路莎隆赶快回去;想来耶路莎隆在这里滞留得比他更久,更是早该回去。

没想到,耶路莎隆不愿回去。在歌德的追问之下,耶路莎隆被逼急了,终于跟歌德吐露了实情。原来,他爱上了韦伯夫人,他不想离开她。

耶路莎隆黯然地说:“尽管我知道我的爱情无望,可是就是挣扎不开。这种痛苦,你不会懂的……”

“或许你不信,其实——我懂,”歌德叹了一口气,“有一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凡是能给人无上幸福的东西,往往也是烦恼甚至祸患的根源。’或许爱情也就是这样的吧!但是——我们总要想尽办法跳脱出来……”

然而,不管歌德如何劝说(在劝说的过程中,他其实也是不断在鼓舞自己的心志),耶路莎隆还是拒绝他的提议。不久,歌德只好在8月下旬只身回到了法兰克福。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耶路莎隆。

同年10月底,歌德再度重返威兹拉尔小镇,是为了参加耶路莎隆的葬礼。耶路莎隆抵挡不了一直催促他回去完婚的母命以及面对爱情的绝望,竟然自杀身亡了。

在耶路莎隆的葬礼上,歌德又看到了夏绿蒂。她看起来似乎更加的美丽与妩媚了。这个时候,夏绿蒂已经与阿尔勃特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