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郝多多当初把服装大片接手下来,又经钟亦美千交代万叮咛,少不得格外勤勉用心。
她先是将往期的《佳人》大片统统找出来,又翻阅了N本外刊资料,与摄影师反复沟通,确认灯光、布景等,成天直忙得被Eric说成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多数环节累是累些,倒还都是付出精力就可以搞定的。唯独拍时装大片最重要的元素——服装:因为重要的资源都在卞琳手里,她又从不肯拿出来共享。便成了此刻摆在多多面前的老大难问题。
多多手头一时没有现成资源,又不方便找广告部帮忙:否则临时换了接口人,客户少不得要觉得奇怪的。本着“内部消化”的原则,多多知道这事最终还是得靠自己。
她也想过向《Q》那边借资源,无奈两本杂志定位不一样,合作的服装品牌便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没有通用性。
多多想来想去,没有更好的主意,只能自己开辟新资源了。
多多属于执行力超强的那类人,一旦下定了决心,马上就开始行动。她在网上找到各公司的电话,和他们建立起联系,又请一些熟识的公关公司帮忙,倒也找到了一些品牌。无奈却都不怎么适合,不是太年轻了就是太成熟了,不然就是风格很特异,不适合《佳人》优雅自然的做派。
服装搞不定,其他事情却还是不能停手的,多多这天来到影棚里,和摄影师讨论拍摄地点。
摄影师叫名罗吉,论摄影技术是绝对一流,工作态度上却不太好评价。他原本就嫌杂志的报酬给得少,心态上很有些轻慢。又知道郝多多是第一次拍大片,便打算找个最轻省的拍法,想着在视觉上把她糊弄过去就好。
于是罗吉怂恿多多选用棚拍,他顺口找了个理由,说6月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室内环境能够给人带来清凉感。又倍专业地建议:“到时候我把背景光调出一组冷色调,名字可以取个“冰点沸腾”之类的,倍有感觉!”
其实罗杰也不懂“冰点沸腾”想要传达什么意思,但他以混在时尚的多年经验,总结出了“时尚就是装B”,并且屡试不爽,成功地唬住过不少“新手”。
郝多多却显然不吃这套,她坚持说:“我想给大片定个有意义的主题。”
多多的构思是,把拍摄主题定为“地球变暖”:让模特站在铺满黄沙的长城上,喻意是:连长城也会被沙漠所掩埋。多多说:“这正好应合了环境热点的问题。”
摄影师心里暗赞创意不错,嘴上却说道:“让长城铺满黄沙?这PS的工程比砌一座长城还难呢!”其实他是嫌大热天爬长城太辛苦。
多多笑着说:“所以才要麻烦您了,少不得后期PS的功夫呢。我也知道这活儿不轻,您看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支持配合!”
说完她又补充道:“好在模特的面孔不用PS了,毛孔、雀斑都保留原样就行——以体现恶劣环境的影响。这样省下来的功夫,正好可以用到黄沙上。”
这罗吉虽然有看碟下菜的习惯,但主要是针对那些半吊子者,对于懂行的人,他还是颇为尊敬的。眼见多多一板一眼说得在理,并非想象中的“门外汉”,便默认了这个创意。
达成一致后,他又问多多:“准备选择什么样的服装?”
多多叹了口气,再把找服装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罗吉一听乐了:“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我这有资源呀?”他直埋怨多多不具慧眼。
多多既高兴又意外,连忙检讨:“对对,我一时迟钝,缺乏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原来罗吉前不久刚帮一家法国服装品牌集团拍了组广告,据说这家集团的中国分店有几十个品牌可供选择,款式之丰富,绝不亚于香港I.T。
罗吉笑眯眯地拍着胸脯保证道:“老帅出马,肯定能搞定!”
借到的衣服理想,拍摄的过程也很顺利:一干人晾站在骄阳底下,折腾了将近一天。多多原来还担心模特对主题理解得不够深刻,表现会有欠缺。结果在太阳底下一站,模特脸上那些或痛苦或无措的表情立马出来了——甚至不用多多和摄影师多费口舌。
收工时,多多心里乐滋滋的,她能判断出这是一组好片子。心想着抓紧冲晒出来,然后配上文字交稿。
郝多多琢磨着文字怎么样写才好,她觉得既不应该写得不知所云——显得浅;又不能写得太严肃——显得酸,于是半走着神,又不停手地和拍摄助理一起收拾东西。
突然,多多被助理的叫声吓了一跳,助理喊着:“糟了!”她惊惶失措把一条项链递到多多面前。
这项链是施华洛氏的,多多特意从商家那里借了过来,搭配一条黑色的裙子。助理紧张的原因是项链的吊坠上缺了个口子。
多多一看项链的吊坠是一整块水晶,而不是分体式的,她倒吸了口凉气,第一个反应是去看吊牌。
然后多多的脸色马上变了。
助理看她神情不对,凑过去一看,吊牌上写的价钱是:二十万。两个人一下子面面相觑。多多心疼地想,我全部家当加起来也没有这么贵呀。
多多马上在心里计算开来,这牌子是从来不打折的,就算因为媒体的关系,他们最终肯给个五折,也少不得10万以上。多多悲惨地想,难不成莫泊桑笔下那个潦倒一生的项链故事要在自己身上上演了?
助理是个还在读大学的小女孩,衣服是她去取的,由于是在店面取的,除了带过去摩那开的介绍信外,按行规,助理和郝多多的身份证也一同押在了那里。她一下子急得直哭。
多多感觉到心里面一阵火辣辣的沮丧,一面还得强颜欢笑地安慰助理说:没事的,身份证我一定帮你取回来。
多多没有经历过这等事,少不得打电话给Eric,问这种情况,通常对方打折的话,能打到多少折。
Eric一听事态严重,也不安慰郝多多,倒在电话那头嘿嘿笑出声来,连说:“你实诚得也太可爱了。”
Eric说但凡是当编辑的,大多都经历过这类事。他略带神秘地告诉多多说:“关键就是看怎么灵活处理。”
多多听得困惑,傻乎乎地回问道:“怎么灵活处理?”
Eric却开始卖弄起关子来,也不管多多如何着急上火,就是不肯说出答案来,只说让多多两人到施华洛氏的店前等他。
三人到了店前,Eric吩咐多多说:“到时候我跟店员说话,你趁机还首饰,不要显出紧张的样子来。”
多多反应了过来,本能地反对说:“这不是骗人吗?”说完多多马上后悔了。人家Eric是一片好心,她觉得这个词用得严重了些。
还好Eric并不计较,他只是对郝多多的死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先是反驳了“骗人”之说,然后道:“这些商家的成本充其量是两三万块钱,卖出去却几十万,这算不算骗人呢?”
Eric的理论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列入道德审判的范畴。
然后他又说道:“不这样做就要欠债累累,你选什么?”
他掏出手机,在上面“啪啪”地计算起来,分析出的结论是:如果以七折来计算,多多要还的钱是十四万。这意味着以她每个月四五千元的工资,不吃不喝也得整整还上两年半。
Eric说:“你在别的行业不吃不喝也就罢了。你在的是时尚圈,喝瓶水都要看包装的地方!”
助理也泪眼巴巴地提醒多多道:“我们的身份证还押在里边呢。”
多多心里五味杂陈,她觉得Eric关于七折的分析有点儿吓唬人,五折的可能性倒大一些。腿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一起迈进了店里。
收货的人是个20来岁的女店员,眼睛大大的,梳着2009年流行爆了的梨花头。Eric一迈进店里,立刻夸她漂亮,又说她气质好,穿着品位更是一流。说得“梨花头”心花怒放,马上分出了一半以上的注意来作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