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浪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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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败而胜胜而败世事无常

谢彦章见得晋人如蚁,蜂涌而来,识得突围无望,却也存了必死之心。见得他两把巨斧挥动,专向晋兵稠密之处冲杀。谢彦章正杀得解恨,忽听一声冷笑之声传了过来:“哼哼,谢彦章,你已然入了天罗地网了,还能逃得掉么?”看时,却见一队晋兵涌了过来,队中的黄罗伞下罩了一个身长似竿,且是面黑如炭的鹰眼汉子。此时,鹰眼汉子正朝了谢彦章“嘿嘿”地冷笑不止。

谢彦章见得鹰眼汉子,心中怒火万丈,大喝道:“李存勖,番狗胡贼,无端犯我大梁,侵我疆土,掠我财富,杀我百姓,犯下了滔天罪行!今日,老子便要与你贼子算算老账了!”口中说话,手里大斧挥动,向了黄罗伞直冲过来。

李存勖见得谢彦章疾奔而来,直唬得面如土色,厉声呼叫道:“左右,快、快、快将他挡住!”呼声才出,便见十数名晋军高手奔将过来,围谢彦章于核心。

便在此时,忽听惊天动地的呼喊声传将过来,看时,却是晋军统军周德威率大军尽数涌进城来。百万晋军围攻数十万梁军,自是稳处上风了。在阵阵喊杀声中,只见得梁朝兵马大片大片地倒了下去。

梁朝的龙骧军官兵见得自己的统军杜廷隐率先开溜,又见得梁军人马愈战愈少,早已慌了手脚,只知乱喊乱叫,瞎碰瞎撞,拼命逃窜,却似一群无头的苍蝇,哪还有一人又能想起反抗来?便是逃至城门者,门小人多,又能逃出几人去?如此相互拥挤,挤落护城河中做了“水鬼”者,比比皆是。晋军在后追杀,却如砍瓜切菜一般,直杀得尸堆如山、血流成河,大片的梁军又做了“无头之鬼”、“膛开肚破之鬼”。梁军自相碰撞、践踏,又有不少人做了“屈死之冤鬼”。

却说谢彦章与十数名晋军武士相斗,虽是拼了性命,但对方无一弱手,是以斗不多时,身子之上,便已然负伤多处。谢彦章明知自己不敌,却也不愿退后,只是一味苦斗不休。他本便不敌,今以负伤之身出手,更显不济,一时之间,身子之上又添了数处刀伤,却是不轻。谢彦章正感吃紧,忽见又一大队晋兵向了他包围过来。谢彦章识得自己今日断无生理,与其死于晋人之手,倒不如自寻了断来得痛快、来得壮烈,想至此,倒转斧头,便欲向了自己的脑袋劈下。

眼见得谢彦章的脑袋便要变成二个瓢儿,忽见一人如飞掠至谢彦章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双手,口中急促地道:“统军,甚么时候了,还想如此的拙法儿?还不快走!”

谢彦章甩开此人的手,厉呼道:“莫梁,快躲开,本统军誓死不退出平阳!”

“统军,平阳还能守得住么?统军便是战死此处,又有何益?”莫梁苦笑道。

“莫梁,不成功便成仁,战死疆场又有何惧哉?本统军只是不愿做‘逃跑统军’!”谢彦章沉声道。

“统军何以今日如此固执?眼下城破,突围而走,还是弃城逃跑么?”莫梁疾呼道:“统军如此死抗到底,便愿意眼睁睁地瞧着神威军全军覆没于平阳城中么?”

谢彦章闻得此言,心头一震,疾忙向了四处望将过去,才见城中只有自己的神威军将士在拼命争斗,龙骧军官兵或死、或逃、或降,再无一人与晋人拼命;又见得神威军将士一个个地倒了下去,识得若是再抵抗下去,定会出现如莫梁所言之结果了。谢彦章想至此处,却也不再言语,身子跃起,挥动巨斧,只一斧,便将一名晋将劈落马下;他身子一旋,落于马背之上,口中大呼一声:“弟兄们,不必恋战,随了本统军,突围!”手中巨斧挥舞,率先向了城门冲将过去。莫梁及神威军将士紧随其后。

谢彦章率神威军将士冲出平阳,不分高低、好歹地向前闯了下来。一路之上,却见到处横卧着龙骧军将士的尸身,竟然达数尺之厚!想是此些龙骧军将士随了杜廷隐逃出城来,被晋军一路拼命追杀,送了性命。谢彦章见得如此凄惨之像,心中寻思道:“如此逃出平阳城被晋人杀戮而死,怎比得在城中与晋人同归于尽壮烈?”

神威军撤至一个山岭之处,才甩掉了晋军的追击。此时,谢彦章清查了一下相随者,才发现身边仅存数十人。三十万龙骧军与二十万神威军几被晋军杀戮殆尽。谢彦章寻人问时,才识得此岭名唤白径岭。谢彦章正感悲哀,忽听一阵阴笑声传了过来:“谢彦章,你这个誓与平阳共存亡的大英雄、大豪杰,怎的亦逃到了此处来了?”

谢彦章听得尖叫声,心中吃了一惊,疾忙循了声来处瞧了过去。谢彦章一瞧之下,直气得浑身抖个不住。便见他以斧指了发笑者,大喝道:“杜廷隐,你这狗贼,若非你贪生怕死,弃城而逃,平阳一城怎会落于晋人之手?你这毁了一城军民的罪魁祸首,竟还恬不知耻地与谢某如此说话!”

“哈哈,谢彦章,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如今,咱们二人均成了‘逃跑将军’了,只是一个逃的早了一些,一个逃的晚了一些而已!”杜廷隐大笑道。

“你……”谢彦章口中怒喝一声,手中大斧一挥,向了杜廷隐冲了过来。谢彦章才上前几步,身子便又退了回来。他使劲咽了口气,撇嘴道:“杜廷隐,谢某杀了你这狗贼,没的污了谢某之兵,还不与谢某滚走!”

“哼哼,谢彦章,你不敢杀杜某,可是怕梁朝皇帝治你的罪么?谢彦章,此时,你不必再忌惮梁朝皇帝了,梁朝皇帝已然管杜某不着了!”

“管你不着?杜廷隐,此言何意?”谢彦章心中大感疑惑。

杜廷隐不答谢彦章的话,只是顾自道:“谢彦章,你让杜某滚走,杜某便滚走么?杜某还等着拿你的脑袋去向晋王千岁请功呢!”杜廷隐口中说话,背后的双钩早已取在手中。

谢彦章心中大吃一惊,面色陡然一变,才要发作,却又平静下来,只是口中淡淡地道:“原来杜统军亦投了李存勖了。不识杜统军到此有何贵干?”

杜廷隐不接谢彦章的话头,只是笑问道:“谢统军眼下几乎成了‘光杆统军’,便如此去见梁朝皇帝么,不怕被梁朝皇帝砍了脑袋么?”杜廷隐听谢彦章语声平和,心中一动,却也放下了手中之兵。

“哎啊,杜统军,谢某倒真忘了皇上最痛恨损兵折将之人了!依杜统军之意,谢某又该如何施为呢?”谢彦章听杜廷隐如此说话,心中恍然大悟,哭丧着脸,小声嘟哝道。

杜廷隐插双钩于背,身子上前一步,口中“嘻嘻”地笑道:“谢统军文武全能,强杜某何止百倍?谢统军若是能归附晋王千岁,当不失封侯之赏!”

“唉,天下之大,竟然未有谢某存身之处!”谢彦章仰天叹惜道。他身子向了杜廷隐靠前一步,又愁眉苦脸地道:“杜统军,谢某前时与晋王千岁为敌,眼下走投无路之时,若去投奔晋王千岁,只怕晋王千岁容谢某不得了,且是谢某又苦于无引见之人!”

“哈哈,谢统军,晋王千岁胸襟、气度胜齐桓千倍,谢统军若是肯归附于晋王千岁,定可得其重用!谢统军若真的欲投顺晋王千岁,杜某愿为谢统军作个搭桥人!”杜廷隐大笑道。

“多谢杜兄玉成此事!”谢彦章身子上前一步,双手对了杜廷隐拱了拱。

杜廷隐听得谢彦章愿降晋王,却似“吃了二十五只耗子——百爪挠心”。杜廷隐“嘻嘻”地笑着,正要开口说话,忽见一个物事向了自己飞了过来。他心中大吃一惊,疾忙闪身躲避。饶是如此,却也左臂上正着,登时便添了个透明窟窿。听得杜廷隐口中发出一声惨嗥之声,一屁股跌坐于地。

谢彦章发现了杜廷隐,开始之时,倒也不愿与杜廷隐交手,一是碍于梁太祖皇帝之情面,二来也盼杜廷隐日后洗心革面,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是以才不愿与杜廷隐同室操戈,有心放杜廷隐一马;后来,谢彦章识得杜廷隐投降了晋人,便才又生了除杜廷隐之念了。谢彦章识得自己武功与杜廷隐只在柏、仲之间,自己又厮杀半日,已然筋疲力尽了,急切之间,只怕杀杜廷隐不得;谢彦章见得杜廷隐身边有数千人马,又听得远处战马嘶鸣,见得晋军大队兵马正追了过来,识得硬拼不得。谢彦章眉头一皱,便计上心来,便以目示意莫梁带他人先走,自己与杜廷隐胡乱扯了起来。谢彦章见得莫梁等走远,便冷不防向了杜廷隐打出一镖来。谢彦章乃是光明磊落且是性情耿直的汉子,本来不想暗箭伤人,但他恨杜廷隐入骨,又见得形势危急,才不得已向杜廷隐猝然出手了。

杜廷隐中得谢彦章一镖,身子跌倒于地,挣扎了半天,才爬起身子来。他命亲兵取过金创药来,于臂上缚了,包扎好,让左右扶上马,便向了谢彦章去向追了下去。杜廷隐才奔驰了几步,却见一位身长面黑的鹰眼汉子已率大队人马奔至面前,只得勒马止身。杜廷隐见得鹰眼汉子,身子一躬,口中发出毕恭毕敬之声:“属下拜见晋王千岁,祝晋王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慌忙滚鞍下马,跪地叩起头来。

鹰眼汉子自是晋王李存勖了。李存勖听得杜廷隐之言,摆了摆手,面无表情地道:“杜廷隐,谢彦章的人头呢?”

“启奏晋王千岁,跑了!”杜廷隐又连叩了几个头,口中战战兢兢地道。

“杜廷隐,什么跑了?是谢彦章的人头跑了么?”李存勖大声叫嚷道。

“回晋王千岁,属下该死,属下混蛋,是谢彦章跑了!”杜廷隐心中一抖,伸出手来,向自己脸上使劲扇了几巴掌。

“杜廷隐,你自告奋勇,向本王夸下海口,要拿谢彦章的脑袋请功,料不得你数千人马竟然挡谢彦章数十人不住,真真是废物一个!杜廷隐,军中无戏言,你说此事又该如何处置呢?”李存勖口中发出冰冷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