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我曾在深夜痛哭,想和你聊聊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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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前度青春(5)

陈陈愣住了,盯着我仿佛看一个陌生人。她没有哭也没有骂,只是默默地走到我面前,把上衣解开,握着我的右手把它从衬衫的扣缝间塞了进去。我顺势上去摸索到了胸罩的边缘,却发现扣得很紧,一点儿空当儿都没有。我站了起来,用左手把她的后背按住,让右手艰难地塞了进去,终于触摸到她那对让我渴望了很久的乳房。我狠狠地捏了两下,低头时看到陈陈痛苦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很恶心,于是抽出了手,搂住陈陈,抱了很久。

陈陈没有抱我,那天一整天她都没有抱我,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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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陈后来的几天都没有见我,据说是在寝室里哭过,但是别人问她怎么了,她什么都没说。不过即使是个傻子也该知道,我俩吵架了。那时候手机还不普及,两个人的事情还不好私下解决。如果和男朋友吵架,通常都会在寝室里说一句“如果是他打电话来就说我不在”。但凡是我打过去的电话,她都不听,直接挂掉。如果是别人接的,别人会代她直接挂掉。

陈陈不理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生活变了。我又和老二鲍哥混在一起,现在又有了许宁和马海波。这让我并不孤单,但闹过笑过之后,总有一些空落落的感觉。我开始去上课,老二和鲍哥都已经被许宁改造得会去上课了。我依然去踢球,只是踢完球以后,没有了那瓶熟悉的矿泉水。我时常在踢球的时候不自觉地往女生宿舍楼看,那里可以看到陈陈宿舍的阳台。她出不去的时候,总是从那里用细绳子放下来一些好吃的,然后看我摆各种造型逗她笑。如果有路人经过,我会立即恢复正常人的形态,而这时候她总是笑得最开心。陈陈,我现在发现,没有性,我依然可以活得很好,可是没有你,陈陈,我活得不习惯了。

在我和陈陈正式分手以前,欧阳来找过我一次,是在我踢完球以后。这个欧阳和陈陈是同班同学,他们班的人告诉我欧阳从军训开始就在追求陈陈,虽然被我抢先一步,不过一直都没有放弃。情敌之间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所以看着他走过来,我撇了撇嘴,搭着鲍哥往另一边走,没想到他几步冲到我面前,把我也惊了一下。

“方鹏,你再敢欺负陈陈,老子搞死你。”欧阳站在我面前不到半米的距离梗着脖子说。

一看气氛不对,我们的人唰地围了过来,老二站在欧阳的身后,看样子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直接就能给丫掀翻了。兄弟们真给面子,到底是有作战经验了。

“傻X,你是谁啊?”我没搭理他,擦着他的肩过去,还故意撞了他一下。有这么多人压阵,不狂一下浪费了。

欧阳没想到会是这个场面,轻易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只能在身后大声喊道:“方鹏,你记得老子的话,你要是再敢欺负陈陈,我搞死你。”

我回过头冲他笑笑:“我们夫妻俩的家务事,您省省心,好不好?”

大伙儿哄笑着走远了,只留下欧阳一个人站在那里,估计脸也该憋青了。我走在球队最前面,跟大伙儿一样把球衣脱掉,光着膀子和老二他们边走边玩短传配合,还高声大笑,努力炫耀着自己。我做得有些夸张,恨不得所有人都往这里看过来,来,看我,看我,我是方鹏,我是挺好一小伙儿,我哪儿哪儿都不错,想跟我抢女朋友,没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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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个月,陈陈还是不愿意见我。即使是我死皮赖脸地混进她的教室,或者更死皮赖脸地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陈陈总是有办法让我很尴尬地离开。我托人送过去的玫瑰花、巧克力、道歉信,怎么过去的,怎么又原封不动地还回来。老二给我出了个狠招,让我打车往返,去市区买了个麦当劳的圣代,附上一张粉红色卡片:“亲爱的,原谅我吧!”直接宅急送到陈陈的寝室。这说化就化的东西,看她怎么还。结果当天晚上,我收到了陈陈室友送来的三张MC甜筒免费兑换券以及我的那张粉红色卡片。

这可把我惹生气了。凭什么呀?至于吗?就算是我错了,也得给我个改正的机会吧。都说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可我们现在呢?何止是床尾,离床十万八千里了,你却连见我都不肯,这叫什么事啊?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老二,老二对我说:“继续反省吧。看你这话里,除了床就是床,你的意识还定在小马那儿呢!”老二还说:“优惠券搁哪个兜里了?”他掏走了我的甜筒免费兑换券装在自己钱包里,走了。我在宿舍愣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该抽小马,还是老二,再或者是抽我自己一个大嘴巴。

在这样半死不活的僵持中,2000年就快进入了尾声。这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元旦晚会快到了,另一方面是期末考试快到了。为了能合理分配期末仅存的这点儿时间,我、老二、鲍哥、许宁和小马开了个碰头会,地点选在前街的“交友宅”火锅店。会议非常成功,我们吃掉了一个大份儿牛肉锅和一个大份儿鲢鱼锅,还加了很多小菜和白饭。最后讨论出的结果是,先排戏,再复习。因为考试毕竟比晚会晚了不少日子,而且考试不过还有补考,而身为话剧社成员的我们,如果错过元旦晚会这么好的泡妞机会,可就得再等一年了。

剧本我在一个月前就写完了,叫《约定》,说的是几个男生分别约女孩子参加元旦派对的故事。大家看了本子以后纷纷表示满意,环境真实、语言幽默、矛盾尖锐、主题深刻……尤其不错的是里面竟然需要五个女演员,刚好够我们兄弟五个分。这样的剧本谁要是说不好,那就太扯淡了!

和我的对手戏,我一直准备让陈陈来演,从我开始写本子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算的。当我们还是很模范的一对大学情侣,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打水、一起上自习。陈陈总带着一个蓝色的水壶,里面是用速溶粉末冲泡的橘子水,很安静地坐在靠窗户的一边。我什么都不带,有的时候连笔都不带,随便从她的作业本最后一页撕一张纸,再从那个软软的笔袋里选一支看上去很舒服的笔,趴在课桌上蠕动一会儿,挤干净浑身的懒劲儿再坐起来写。通常懒劲儿很快又会泛起来,于是再趴一会儿。陈陈写作业的时候很认真,通常不搭理我,如果我要引起她的注意是一定要用撒娇的,比如把整个上半身伏在她的大腿上装睡,如果这时候她不在写字就会腾出一只手来摸摸我的头发,很舒服。甚至有几次我真的睡着了,流了她一裙子的口水。在这样的状态下写完的剧本,可想而知融合了多少陈陈的影子,我甚至刻意把她最爱说的几句话糅合到对白里,只希望在每次对戏的时候博取她会心的一个微笑。

为了排戏的事,我给陈陈打了个电话。她虽然接了但是说自己不想演。她依然不愿意搭理我,却好几次和欧阳一起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在前街、在后街、在食堂、在自习室,如果把他俩之间的距离再拉近半米,那欧阳就完全取代了我原先的位置。每当他们一起从我的面前经过,陈陈就会有些惶恐地假装看不到我,而欧阳则带着一脸很欠扁的得意。我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这个局面,站在属于我的仅仅半米的阵地,心里酸溜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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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老二他们的情绪没有受到我的一丁点儿影响,他们毫不忌惮于在处于失恋边缘的方鹏面前憧憬甜蜜爱情。因为有“排戏”这个挺像那么回事的幌子,他们都把自己心仪的女生拉进了剧组,原来再漂亮再矜持的女生也抵挡不了做演员的诱惑,我总算知道那些导演们为什么能上那么多妞了。老二约来的是金融文艺部的王佳,鲍哥约来的是舞蹈队的张倩,许宁约来的是信管三班的刘萌萌,而小马约来的是他不下堂也下不了堂的糟糠——货币四的齐娜。找来的四个女生看着都挺顺眼,基本上可以代表大一女生长相上的最高水平,不过,没有一个人是话剧社的。

这件事在话剧社里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因为晚会一共只有那几个节目,你用了话剧社以外的人就占了社里人的位置。对此,话剧社演员组的女生们民愤很大,于是老社长柳哥专门找我谈了次话。

他说,你小子做得太现形了吧,咱们话剧社里就没有你能看上眼的?

我说,柳哥,这可不怪我,演员都是他们自己找来的。

他说,那你也得协调一下啊,咱们社团招新的时候可是收了人家钱的。

我说,那行,你要是看着不觉得恶心就给安排一个。

他说,别瞎说,咱们团里人有那么难看吗?那个谁,胸挺大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于是来自话剧社的大二师姐孟素萍取代陈陈加入了《约定》剧组。

第一次排练约在周六早晨8点,没有一个人迟到。我们找到一间废弃的车库,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互相介绍,然后把所有台词先分角色念了一遍,每个人都明确了自己主角、配角或者龙套的身份。其中我和孟素萍的台词最多,而且大多深情款款,天知道那都是我为陈陈设计的。我几乎把所有搞笑的包袱都丢给了别人,而让自己大段大段地对着浓妆艳抹的孟素萍诉衷肠。我觉得自己唯一的包袱是在结尾时和孟素萍的拥抱,一个炫耀幸福的拥抱却成为我和大胸师姐的做作演出,这在我看来简直太搞笑了。当然,别人不会觉得好笑,他们都挺羡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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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练结束以后,大家一起吃午饭,地点选在“为君”快餐店。快餐店里都是四人的塑料卡座,老二、王佳、许宁、刘萌萌坐一桌,鲍哥、张倩、小马、齐娜坐一桌,只留下我和孟素萍孤零零地对坐。我俩不熟,甚至对彼此的好感都不太多,更别谈什么共同话题了。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一边大勺大勺地刨着碗里的西红柿炒蛋饭,恨不得早点儿结束这顿尴尬的午饭。其实我从进门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坐法,这群死没良心重色轻友的家伙,怎么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

正吃着,我听见小马故意咳嗽了一声,扭头一看,竟然是欧阳牵着陈陈的手进来了。陈陈看见了我,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却没有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和欧阳并排坐到了饭店的东北角。我忘记了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反正坐在对面的孟师姐看着我的脸不合时宜地笑了。听到笑声,欧阳也发现了我,只是轻蔑地扫了一眼,又继续点菜。孟素萍用拿勺子的手挡着嘴,咯咯咯地笑着:“方鹏,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了?”我抬眼看了她一下,努力挤了个笑容:“没事。”接着吃饭。

过了一会儿,我的BP机响了,摸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两个字:“打吗?”我抬头,看见马海波站在饭店对面的公共电话边上表情严肃。我摇了摇头,努力抑制自己的眼泪,把最后一口饭吃完,跟孟素萍打了个招呼,走了出去。哥儿几个纷纷跟了出来,许宁搂住我的肩膀问:“你没事吧?”

“没事。”我很想笑一个给他,可是眼泪却很不小心地留在了2000年初冬的中午。

2000年12月7日,我失去了我人生的第一份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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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作为一个第一次失恋的小男生,喝了点儿酒,流了点儿眼泪,老二他们也都陪着我,喝了点儿酒,甚至还陪着我哭。五个男人坐在操场边哭了一会儿,我骂他们:“傻X,你们失恋过吗,你们就哭?”他们也骂:“方鹏,你真是个大傻X!”

第二天,大家都恢复到了或真或假的快乐中来,每天聚集到那个破车库里排戏,然后一起吃饭、一起出游。所有人日渐熟络,许宁和刘萌萌甚至有要交往的迹象,只有孟师姐还依然游离于我们这个大一新生组成的小圈子外。我还是不很愿意和她说话,我只是把那些肉麻的台词逐一修改到能让我心痛尽量小一些的地步,并且一直只用比画来完成那个拥抱。半个月后,学院的元旦晚会,我们顺利公演。当幕布拉开后,我听不见掌声和笑声,我想象着陈陈在台下对着我的身影流泪,并努力掩饰不让身边的欧阳发现。其实谁知道她有没有来呢?她应该,或者欧阳应该对看话剧是没什么兴趣的。

节目最后,我被高分贝的欢呼和尖叫惊醒,发现孟师姐被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她的脸靠在我的肩膀上,有几绺头发搭在我的眼鼻之间。就和我第一次拥抱陈陈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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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后发生了三件事情:一是我和陈陈从此再没有联系,我们毕业以后的一年,她和欧阳结婚,在长沙安了家;一是孟素萍回到了自己在大二的生活圈子,据说她在大三的时候傍了大款,反正之后我也再没见过这个姑娘;还有就是,因为这出戏的成功,我们几个人在学校里竟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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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陈和我只恋爱了短短的两三个月,现在的她只是我手机里的一个号码而已,直到我和柯依伊相爱,直到我和柯依伊分手,直到我毕业,直到我工作,直到现在。我并没有再拨打过属于她寝室的那个号码,虽然我知道那个号码的主人已经不是陈陈,我只是喜欢记得那个号码,记得那个时候的她,还有那个时候我对她的幻想。

我从小就喜欢对美好的事物进行幻想,直到它美好得无以复加才罢休。这是我的一个习惯。我喜欢躺在床上,闭着或者睁着眼睛,不看任何东西,不听任何声音,单纯地想。一边想,一边笑,或者等想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在笑。

小伊最喜欢看我这个时候的表情,每次和她做完爱,她都会靠在我的胸口假装睡着。她知道那个时候我是睡不着的,我会渐渐地进入自己的冥想状态,然后开始不说话,开始呼吸缓慢,开始眼神迷离,开始微笑,直到想出一身汗,她才会咯咯地笑起来,把我惊醒。她说,你出一身汗真性感。通常她说完这句话,我们就要继续嘿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