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高三的盲目旅途
L梁晓琳
十八岁的时候,我还在高二的夏天,从那时开始,我就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只是,当那十八根蜡烛点燃的时候,不知为何,却更加清晰地照出脸上难以言喻的落寞,忽隐忽现,若即若离。
那个夏季在一阵又一阵“忙死了”“乱死了”“烦死了”的抱怨声中渐渐拉下帷幕,回望整个暑假的简短历程,发现曾经信誓旦旦的誓言全部都没有实现。而告别了燥热,告别了那些挥汗如雨的日子,我的高三也就开始了。
前一段时间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一个朋友,总的来说,他是那种木讷内敛的男生,让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岩井电影中的男主角。
一直都很喜欢岩井俊二电影中的氛围,内向委婉,细致含蓄,温情脉脉。学长说:“你太虚幻了,活得现实些好吗?”现在想来,似乎从始至终,我一直都是活在自己编造的虚假空间中,乐此不疲地进行着一轮又一轮自欺欺人的游戏。
在这个故事中,主角不是我,不是他,不是任何人。曾经一个朋友说,人有的时候只是一个需要感情的廉价动物。那场初次的邂逅,记得他干干净净的面庞,记得曾经与他所有支离破碎的片段,记得那份埋藏在心底却因缺失勇敢而被自卑一点一点掩埋掉的喜欢。
而这一切,至少证明,我的青春,不再是空白。
高三的生活,在一片混乱思绪中,似乎每天都在与自己无厘头式的思维,做最激烈的对抗和挣扎,却总是缺失一个结果。
深秋一过,冬季就悄然而至。
这个冬季,小宝意料之中地收到一所外地中学的转学通知。离别宴上,每个人都表现得异常安静,“离别”二字,被我们心照不宣地共同定义成了一个敏感词,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地绕开,真的好累。
我们原本约定一起去送小宝,可是几天以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不辞而别,独自一人踏上了开往另一座城市的列车,去过只有她一个人的生活。
曾经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活得很洒脱的人,不会因为这样的小小别离而满怀感伤。那晚,我还是特没出息地咬着被角哭得一塌糊涂。曾经我们一起嬉笑怒骂,曾经一起打着“人不花痴枉少年”的旗号欣赏各路帅哥,现在,她不在了,我和她一样,都成了孤单的一个人。
物还在,人已非,而我也根本没有想象的那么洒脱。
接下来的生活渐渐归于平静,一切似乎都是设定的一个定局,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意外,只是每天过着一个高三学生应有的单调乏味的生活。
好在,妈妈现在对我的生活已经不再有过多的干涉,少了那些唠唠叨叨的闲言碎语,家里的氛围从未有过地安宁。我知道她是在给我最大的空间,任我自由地行走。我警告过她,也许在未来的某一时某一刻,我会不顾一切地去大洋彼岸,中途也许不幸触礁沉没。
看着生命一点点埋葬在雪片一样的考卷里,我还是有一丝倦怠感,自始至终都没有消失过。从小就是个比别人慢半拍的人,只想一个人过安逸平淡的生活,却在高考幻化成的汹涌潮流中,被成群结队追赶的人们推搡得不知所措。
我站在另一个角度看着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大笑不已。可是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地行进着,没有丝毫改变,只有学校门口的高考倒计时,不知何时由三位数变成了两位数,红色的数字刺得人心惶惶。
好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同学嬉笑打闹了,总是刻意地远离人群,很多同学一直在议论我:“她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内敛?”我知道,我让很多人感觉莫名其妙。QQ头像暗了,手机安静了,周围变得不再嘈杂,我似乎真的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了。
二零一零年新年的晚上,我与一个比我大两届的姐姐一直在大街上疯跑,她现在已经是某大学大二的学生,每年拿一等奖学金,那在我看来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幸福,却被她轻易地玩转手中,天知道我有多羡慕她。
那晚我们就一直那样跑啊跑,好像从来都没有那样放肆地宣泄过,我们一起大声吼叫,怒骂所有不公的事情,倾吐心中所有的不快。虽然我们的遭遇不尽相同,我被高考无休止地压抑,而她是被爱所伤,但在那一刻,我们似乎真的找到了那个最初的自己。
从头天下午六点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她似乎一直在讲与那个男生的事情,直至结束都还有意犹未尽的感觉。爱情,真是一个伟大的东西,竟然可以让一个沉默不语的人在一瞬间演变成滔滔不绝的演说家。
她说她觉得好累,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坚持得下去。他们的感情似乎不被任何人看好,两地相隔,还有来自父母的压力和朋友的阻挠,他们曾经有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她为他心甘情愿地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变成一个整日研究营养膳食的女子,她为了他与昔日最亲密的朋友反目成仇,甚至为了他放弃了全校唯一一个去德国做交换生的名额,可是她做的这一切,男孩全都不知道,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消失掉了。
爱情真是个令人恐惧的东西,竟然可以让这样优秀的女生也变得如此卑微!
夜里十二点,一个多多少少有些暧昧的时间,我与她蜷缩在家里最温暖的角落,听她一遍又一遍地诉说,我想我唯一能做的或许也只有这个了,认真听她讲述,认真看她时而黯然落泪,时而又洋溢着满满幸福的脸。
后来,我看到了她在个人主页上发的一张照片,题目是《为爱销魂的我》,不知为何,看着她忧郁的眼神,浓重的黑色眼影,还有眼角那滴未来得及擦干的泪痕,我忽然感觉有些心疼——原来,爱情能够如此伤人,这不是我这个年龄所承受得起的,那一刻,我下定了决心,对那个一直想要替我挡风的男孩子,选择了拒绝。
已经是五月份了,离别的氛围演绎得越来越浓厚,“离别赠言”成为了这间高三教室里课余时间的主流。
原本以为,离别最为难当,却还是在今天被我们用这样调侃的语气轻易提起。我想,在很多年过去后,不管我身在何处,我一定会给所有的人以最虔诚的姿态讲述关于这个班的所有故事,讲述这一段最平凡的生活,这是我们的青春共同拥有的最珍贵也是独一无二的印记。
不管在哪里,想到他们,心里总是温暖的,在这里,提前祝大家未来都好。
此时,距离高考还有最后三十天。
是谁的青春期如此漫长
Y野象小姐
[疲惫的难得幸福]
某天傍晚,和高中密友小妈、舟舟一起,手牵手踢着正步,重游了高中。结果前一天恰逢同学们考完,到达校门口时只剩胖子门卫穿着制服,孤零零地坐在岗位桌前。他跟从前一样埋头摆弄手里的山寨机,放些当时被进进出出的我们嫌弃的口水歌,偶尔抬头凶巴巴地扫一眼路人。记忆中每次出入,他都很剽悍地要我出示走读证。而这次,他抬头看看我们,没有阻拦。
他轻易辨认出,我们不是在校生。
只两年,就老到了这种地步。
要我再回忆一番高考前的岁月,那些痛楚好似浅浅的,已经虚张不出任何声势。而当我路过某教学楼一楼教室,从走廊经过,瞥见里头垒得比山高的书海,我突然就记得了那时的场景——晚自修之前的厚重空气像是淋了蜂蜜稍微发酵的厚实蛋糕,天花板吊扇吱吱嘎嘎,白炽灯把人的脸耀得煞白,满教室寂静到窒息,只剩下英语听力的声音回荡。我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一堆书之后,压着试卷的手肘印出汗渍。
真切地心有余悸。抚着自己的胸口说,还好我度过了。
而直到后来上了大学才知道,如果你没有方向,更多时候会闲闲散散得令人恐慌,怎么都回不去那时的拼命决绝了。那种为梦想孤注一掷的紧张状态,充实又满足。从另一种意义上讲,是疲惫的难得幸福。
操场多了红色的塑胶跑道;从前“情侣路”的树荫下,多了铺了鹅卵石的小径;多了LED的公告板,高高地悬挂在“行政楼”三个大字下;操场边宏伟的超规模厕所,装上了华丽的栅栏门。
可还是会忍不住想起——每到春末夏初,足球场的草疯长,绿得叫人心旷神怡。小虫子跳起来弄得全身痒。
周一早晨的升旗仪式上,从校长广播里传来“高二(二)班庄某与程某在公共场合拉拉扯扯,影响校风……”引起全操场人哄笑。队列里的男生望一眼不远处羞红着脸的女生,难为情地抓抓头。
恢弘的厕所临近篮球场。傍晚时,总有篮球沿着阶梯一路畅通无阻地蹦到女厕所,少年们望着女厕所的门懊恼又尴尬的神情,惹人发笑。
我们究竟是因为什么,一遍遍地重游故地,乐此不疲?
[五月天又五月天]最早听五月天,曾经皱着眉头嫌弃说:“从来没听过这么难听的主唱声音。”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被我们这样的人奉为至尊,变成青春画布上重重摁下去的灰色指纹印。
从前去KTV,必唱曲目是五月天。一群人还专门唱过五月天的专场。
《我们》是我和小妈的完美和声秀,《恋爱ING》专门给我们当中当下失恋的人唱,《拥抱》只准看MV听陈信宏原声,《咸鱼》则是要一起跃上沙发吼的。
大学一年后的某天,收到胡神的短信:“我怎么也忘不了你唱《咸鱼》
给我听那会儿。”
高三被课业压得喘不过气,没有正当理由却极想逃课。我煽动后排跟我关系不错的胡神同我一起,热血的他居然犹犹豫豫地拒绝。我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在众人晚自习前的朗朗背书声中大摇大摆地走出教室。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出来,实则可怜得无处可去。在街上晃荡了一小会儿,天就黑了。顺便捡了就近的网吧,在门口坐下看来来往往的人。那时的我,一定愚蠢又懦弱。后来不知多久,一束灯光笔直射向我,我下意识拿手举起来遮住眼睛,抬头一看,是胡神。共同沉默了很久,他说:“走吧走吧,下晚自习的时间到了,再不回去你妈还不得扇你。”
我们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等红灯。胡神摩托车的发动机低低的怒吼,让人觉得充满力量。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唱歌给你听哈。”还没等他应允,我大声唱起来:“我是一只咸鱼,不想承认也不能否认,不要同情我笨,又夸我天真,还梦想着翻身。”有人扭头往这边望过来。胡神一开始很难堪,后来居然大声同我附和起来。我们在人们不解的目光中绝尘而去。
那时的我们,总是不断地自我否定,不断怀疑自己的出路和未来,不断地迷茫出逃却又次次落败而归。是这些歌,支撑着我们小小的卑微之心,鼓足勇气面对所有压力,驾着我们飞出梦想的断层。
[闷骚地提醒你]
耳朵里是许久没听的五月天的《明白》:“我矛盾的心,不愿反复地猜,就算天塌下来,希望你能明白……”掏出手机给你发信息:
我喜欢五月天。
——早知道啊。
其实说实话,真正打心底喜欢的东西不多。他们算。
——哦。
你也算。
长久的沉默之后,我最终折回寝室睡觉。
同你之间,可以调侃可以贫嘴可以抱怨生活,但是有关“喜欢”的话题断不可以有,我认真说一回,空气骤然冷一回仿若禁语。而我又是道行极浅的人,最不擅长隐藏情绪,拿捏分寸。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到足够成熟,成熟到体谅我从前对你的疯狂和辛苦,而非愚蠢。
高中有位非常好的女生朋友,英姑。我记得当时自己非常喜欢她。陪她经历过一场完整的暗恋,她同他的每一个细节里都有我。伪造愚人节信件,楼梯口或散操后的每一次偷看,去网吧通宵时的偶遇,我都陪着她。当时自己是鲁莽又活跃的人。性格犀利又好玩,人缘极好。我有非常多要好的朋友,而她只有我。
她是不言不语的人,很被动,总是什么也不说,以为她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寡情冷意的人,没有像我喜欢她那么多。毕业后的两年,由于生活缺乏共同交集,我们没有了可以一起分享的生活话题,她不是我这个朋友圈里的人,假期回家后见她必须特意约她一个人出来。我总是感觉要在失去她的时候热烈地说“我想要亲密地联系你,亲手阻截所谓的疏远”,而说着这些话的我们,已经疏远得不像话了。
毕业后的两年,不止是她,慢慢遗落的人其实在多数。
即使高中时叫嚣着友情比天高,却还是敌不过时间的斗转星移。即使双方还是一副非常熟络的姿态,互相说着俏皮的打击话,却经常在上一句之后,被“指什么?”“你提的那人是谁?”硬生生冷下来。
前些天,无意中闯入英姑的博客,发现原来她也有那么多的生活感触和想法。可她从来不跟我说。原来她从前一边和我做朋友一边崇拜着我,认为我是光芒万丈的人。可她从来没跟我说。曾经听人讲,我们慢慢地成长其实是在做一道减法题,剔除许多人,身边剩下的寥寥数人才最珍贵——我说那都是狗屁。明明我想珍惜的人很多,包括英姑,却根本没办法抓住那样的迅疾流失。失落之后,还是不知道要如何做。
我们之间巨大的空白,要怎么填?
印象很深,大一时有一天刚上线,英姑从来不闪动的头像突然闪起来,我点击,是她给我的一段留言:“今天我看见一个人,很像高中时的你。我就在想,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呢?脑海里还是你短发时候的模样。现在我身边再也找不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他们都像我一样普通,扎在人堆里找不到。有时候一个人在路上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觉得自己很突兀。”
我差点掉眼泪,默默地把这段截了图,至今仍保存在文件夹里。这些,她也是不知道的。
我再没有高中的棱角分明,所谓光芒万丈变成锋芒毕露而惹人生厌,所以统统收敛了。凡事都豁达得令自己讨厌,似乎变成了那类自己从前很不屑的寡淡之人。这些,她也是不知道的。
若要珍惜谁,别挂嘴边;若喜欢谁,别挂嘴边;若你病痛、无助、寂寞,别挂嘴边;若你厌恶谁,同样别挂嘴边。立场太鲜明,情绪太明了,毫无悬念。太聒噪,姿态便低下去,惹人生厌。话语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东西。
最苍白,最肤浅,最不靠谱。沉默,是高贵的技术活,它令感情无限绵长。
但我担心的是,我不说,你是否能真正明了。我害怕,你转眼将我狠狠遗忘。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去年十月去凤凰旅行的时候,结识了当地一个酒吧的老板,Y。是个看起来白净乖巧的男生,学生模样。问起来,原来是一九八八年十一月的,只比我大一岁。早年不爱学习,早早出外打拼,攒了些钱,慢慢实现开酒吧的梦想。
凌晨我推开门进去酒吧空无一人,差不多打烊。老板正一个人闭着眼睛唱《水手》。他羞涩地笑说:“我最喜欢的歌,有点土哈。”后来我坐下边喝酒,边同他聊天,聊得很开心,他拒绝收我的钱。表演乐队早就离开了,我对着话筒清唱《旅行的意义》给他听,他腼腆地笑着说真好听。
与当地其他酒吧一样,墙壁、地板、桌子椅子全是原木,古朴又干净。
墙壁上挂着别致的壁画,江南蓑衣、斗篷,灯光暖融。门前的涂鸦T恤上写着“NOJAPAN”,因为这个,民事局找过他好几次,他仍执意遵从心里的信念,尽管它显得很偏激。
也不是没接触过社会没吃过苦,但眼神照样纯澈;也不是没遭人嘲笑,却克服种种诸如资金运转、民事纠纷、黑道白道的困境,始终没有遗弃开酒吧的梦想。
每天打烊前都要自己唱一遍《水手》的Y,你多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