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念的
L林隆炀
前些日子,整个温州被大雨浸泡了半个月,偶尔才有稀疏的太阳光从淡薄的云中透出来。那些天我一直在忙于各种聚会吃饭K歌,老同学半年不见格外想念。大家围着桌子坐成一圈,各自说着大学里的趣事,而说到最后往往都会扯到我们那疯狂的三年。
如今我走出了那小小的四方天空,把说过的话许过的承诺遥不可及的梦想全都抛到脑后,把青春折成一架纸飞机载着自己一路走一路丢。
张爱玲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明媚的青春写下大段篇幅的情书,回不到颠簸的岁月里在班主任的眼皮底下偷玩手机关注我们最喜欢的NBA了。那些我们以为弥足珍贵的事,就在某天一觉醒来蒙眬着双眼的时候一层一层剥落下来,在这座城市颓然的霓虹灯前消散不见。曾以为抱着梦想就可以远走高飞,后来才知道,梦想是经不起一路舟车劳顿的,它一经消化就死了。我怀念的是青春的悸动。
想起高考前夕,有人卷起袖管抹了抹脸,在桌子上成叠堆积的辅导书中抽出几页试题奋笔疾书,也有人伸着懒腰翘着二郎腿商量着晚饭吃什么。密密麻麻的汗珠从鬓角一层层漫出来,沾湿了时光的华裳。
有过很多理想,小时候希望成为一名歌星在舞台上光芒闪烁,然后想变成写手去娓娓道尽自己的人生,再长大些梦想成为优秀的人才,每天行走在城市的边缘筹谋划策。后来跌跌撞撞才发现人生哪有这么多想象,每一步都要脚踏实地下足功夫才能换取回来。于是,很多人都说我长大了。
青春涨潮,青葱岁月一下子便坠入海底,捞起的不过是满手心的淤泥。
我总是在庆幸大部分人都还在身边,他们手舞足蹈恍惚间就带给我措手不及的温暖。W有次对我感慨道,他们寝室在高考那天约好毕业后要一起去陌生的城市闯荡,四个人喝了酒大笑着就流下了眼泪。而如今他们这群人有去当兵的,有出国念书的,只有W一人去了武汉。
四个人曾一字排开站在走廊的尽头,对来往的学妹大肆评论偶尔双眼会射出两道金光的日子早就渐行渐远。
再次回到校园,当初深藏的感情竟不露声色地坍塌了,没有熟人只有满目的路人。那年夏天,我们不满宿舍管理员不开空调,端着脸盆用力地敲,最后被请到政教处写了份八百字的检讨;在睡不够的午休过后,顶着惺忪的睡眼在一大堆书本上面留下了难以擦掉的口水;每次为了躲避早操,在大喇叭放出《运动员进行曲》时偷偷溜进厕所……这些,早已消逝在那个弥漫着离别的季节里。他们说,大学是一个人的大学。
刚洗的T恤还挂在阳台上,那双我穿了两年的匡威帆布鞋静静地躺在鞋架上,崭新的课本丢在柜子最底层。还没来得及细细翻阅的《时尚先生》,还没有挥霍完的青春,都被时光上了锁孤单地尘封。怀念起年少初时,赤裸裸的梦想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而今依然阵亡殆尽。
来到大学的第一天就看到了用铅笔写在宿舍墙上的一句话:请学弟珍惜大学四年时光。备注是零六级毕业生。
人生总要经历诸多挫折才具有价值,不能柔柔弱弱隐藏太多难以启齿的感情,一旦事情过去了就不会再有时间和青春给你重来的机会。我总说怀念高中,更多的是怀念那个时候的自己。敢作敢当,强大到让自己畏惧。
我开始学着别人趋之若鹜地出现在图书馆,融入逐渐热闹起来的食堂,融入空无一人的教学楼,融入只有几个人在晨跑的操场,融入高高的山岗,融入夹杂着悲喜空灵澄澈的世界。我更喜欢清晨寂静的阳光一寸一寸地黏在睫毛上,随着热量的积聚像冰淇淋融化。
让我把心中的哽咽铸成坚硬的文字,刻在我们新生活的伊始。若干年后沉溺在名利中回过头来,还能寻得到自己,还能寻得到最初在偌大的教室里神游的自己。
此别经秋更难候,万里之外双人愁。鬓白衰体不肯休,寻味青春自道疯。
那一年你正年轻
S生命蓝
那一年你正年轻
总觉得明天肯定会很美
那理想世界就像一道光芒
在你心里闪耀着
怎能就让这不停燃烧的心
就这样耗尽消失在平庸里
你决定上路就离开这城市
离开你深爱多年的姑娘
这么多年你还在不停奔跑
眼看着明天依然虚无缥缈
在生存面前那纯洁的理想
原来是那么脆弱不堪
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
找不到你该去的方向
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
感觉到从来没有的慌张
你曾拥有一些英雄的梦想
好像黑夜里面温暖的灯光
怎能没有了希望的力量
只能够挺胸勇往直前
你走在这繁华的街上
在寻找你该去的方向
你走在这繁华的街上
再寻找你曾拥有的力量
1
当似水流年被你深切地感悟到的时候,你才会明白,原来一切过往时光都仓皇得略显单薄。似乎昨天的你,还和朋友逃掉音乐体育课,在顶楼畅谈未来,可是一觉醒来,那些朋友都散落天涯了。于是,你也忘记了,那些未来,曾经的你说过的未来。
2
很多时候,想拿起笔,写点什么,只是后来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写也只是陈词滥调。那些在别人华丽笔端下的忧伤,那些灿烂得散落了一地的时光,在我手心里却是苍白,再也找不到任何颜色。于是,我放弃了拿笔。
我对多少人说,我热爱文学。可是,那本《红楼梦》放在床头已经很久,书签却还只停留在第一章。多想那些唐诗宋词可以信手捏来,可是,那本《宋词》放在书柜里,已经被尘土包围。
看到《萌芽》论坛的很多孩子,书写着对文字的热爱,而我始终是个局外人。
那天在QQ上,一个来自论坛的孩子问我有没有写参赛文,马上就要截止了。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最后一次机会,也被我自己放掉了。那个孩子说,一共写了六十篇,从里面找了四篇。他说不知道是不是很多人都这样。
我关掉对话框,似乎心中有什么划过,疼痛弥漫了整个身体。我恍惚看到十五岁的那个在稿纸上不管什么时候都在不停地写、那个躲在课桌底下看小说的自己,走远了。
3
落拓的时候,不断地放逐自己。用睡眠填补空白,逃掉很多的课程,似乎有那么一刻,我忘记我现在高三。
我还在以为自己是个好孩子。只是,我忽然想起,好孩子应该安静地记笔记,听老师讲升学率。麻木了,干脆就做坏孩子吧。可是,我不知道我还算不算孩子。十九岁。我一直觉得这是个很大的年纪,是个曾经用来仰望的年纪,只是,现在的自己正拥有。真矫情。
父亲骂我时都说:过去像你这么大都是孩子的妈了,你现在还花我的钱!
因为生活被我自己弄得太过空闲,于是就一直在想意义。曾经问我母亲生活的意义。母亲的话很经典:你吃不上穿不上还想个狗屁意义,你想你的意义,以后别从我们这儿要钱。
我曾很想去和父母沟通,告诉他们我的困惑,我想知道他们的经验能否帮助我解决问题,后来发现我的行为只是徒劳。
因为,他们生活的意义只是生活。
我懵懂地知道,原来,很多人生活得没有意义,而我只是庸人自扰吧。
4
有时候,真不愿承认自己是艺术生,学美术的。因为,很多人会因为你是艺术生看不起你,尤其是那些实打实考着文化高考的人。
当初选择艺术生不还是为了考大学好考。可现在的艺术生走的也不再是立交桥,每当看到美术加试大学门口的壮观场面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感慨中国的计划生育。
一天下午,我和嘟嘟逃课去中央美院,那是美术生的殿堂。央美旁边到处都是林立的画室、美术用书、美术工具的商店。我和嘟嘟玩笑说,你看,我们多伟大,养活了多少人。
后来走在央美里的时候,忽然就很伤感。因为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学习了。我和嘟嘟玩笑说:如果有如果,我也很想努力画画,但是如果这个词很残忍也很扯淡。
很想和别人说说我的那些困惑,那些慌张,那些苍白。可是,谁愿意听你的碎碎念。你想告诉别人,你有很多梦想,大大小小。但是你不是个贪心的人,你要的不是很多。当你迷惘不知道怎么前行的时候,你多想对父母说一说,想他们告诉你该怎么走下去。你多想下完晚课,不是自己走在冷清的街道,多想自己的父母也能和别人一样,多想成为父母的骄傲,可是……想对别人说,你知道,其实父母对你期望很多,只是你自己一步一步把父母的期望都变成了绝望。你记得自己在仅有的那几次考好的时候,父母脸上那喜悦的笑容。你多想父母再相信你一次……想说的很多很多,只是后来也只是缄默。
没人在乎你的喜怒哀乐。
家长会开完,父亲气急败坏地扯掉了网线。我终于放弃了争执,我知道我错了。我想了太多,却忘记去做该做的。
每个人都要经历一段浑浊才能变得清晰吗?我不知道,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做过好学生,没有用五个手指就能数过来的排名,也没有一个可以任我逍遥任性的家庭。只是有着太多的叛逆,而现在我也终于明白韩寒的那句话:叛逆是幼稚的。
父亲说过的话突兀地跳了出来:我只是不想你走我走过的那么艰难的路,你知道我也没有什么大本事,不可能把你的将来都给你铺好。我终于知道,父亲是为了我,即使他的方法或许很偏激,我真的理解他对我的那些大打出手。我也知道,他是爱我的。就如我爱他。
想起一个画面,第一次离开家学习绘画,那天父亲去车站接我,路灯把父亲的影子拉得很长。父亲接过我的背包,径直往前走,我踏着父亲的影子,很想哭。
我不知道,我现在明白,会不会太晚。
5
许巍在《那一年》里唱,生活面前那纯洁的理想,原来是那么飘渺。
十五岁那个执拗的坚持自己的小理想的自己,被我忘记了吧。我看到的只是现在这个十九岁还迷茫的自己。
我曾经沉迷在岩井俊二、王家卫的影像,那些唯美的画面,那只是意象,不属于我;再无关纳兰容若的人生若只如初见,还是李商隐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还是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些曾在昏黄的灯光下给自己的感动、感伤,郭敬明说着的忧伤,还是韩寒睿智尖锐的幽默,安妮宝贝文字的隐晦,朴树略带沧桑却怎么也不让你绝望的歌声和王菲空灵的嗓音,林夕动人的词,是不是也被忘记了?
十九岁,曾那么仰望的年纪,回想这些年的稚嫩经历,其实,有什么好悲伤的。高三该做的不就是考好高考,想那么多有什么用?那么只有妥协。
什么是妥协?老师不止一次地告诉,不要再在考试的时候写记叙文!高考的时候,除非你的故事能写到把老师感动哭了,不然老老实实地按照她的步骤写议论文。
也曾有过的绝望一逝而过,因为太多人告诉你,你是错的,你不该这么做,然后把他们的经验教训给你,让你原封不动地行走。
不管怎么样的年华,怎么样的时光,都像一片蓝色,总是让人感到无边的忧伤,但是,在那片忧伤中,你会看到,大片大片的希望。
生活真好,虽然总是失望,但是它不会让你绝望。那是生命的蓝色,有着不可名状的力量。
我们黄连一样的青春
Z张语新
毕业那年,与寝室的三个兄弟一起租房住。那时,就业形势已不乐观。
离校时,我们都还没找到工作。
租了一间房,挤了两张床。两张一米宽的小床,每一张都要挤两条汉子。睡觉需要卧如弓,睡在里面的那个梦中翻个身,另一个就得滚到地上去。刷牙洗脸在楼道里的公用水池,做饭用的煤炉便放在门口。吃饭基本上都是下面条。毕业之后的几个月,我们就这样以部落群居的方式凑合着。
找工作的过程是焦虑而毫无诗意的。前半个月还乐观,面对人才市场让人眼花缭乱的岗位,挑挑拣拣,信心百倍地投简历,用手蘸凉水梳理头发迎接面试。城市不大,很快,好点儿的企业就被过滤一遍,但始终没有一家公司与我们眉目传情。心冷了,本来就显得空的钱包即将山穷水尽。
这时,瘦瘦小小的老六找到了工作。他每日早早起床,晚上很晚才回来。谁也不知道老六干的是什么工作,他没告诉我们,但我们看得出他的疲惫。他被晒得像黑炭,躺在床上就打呼噜,怎么推都不醒。半个月后,他领了六百元薪水。我们很是羡慕,纷纷要求他帮我们引荐一下。可他只是说:
“这活儿你们不会干。”我们仨很气愤,老六虽然在这点上自私,但他挣的钱却是大家一起花的,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秋深风冷时。老六一个人干活,养活我们四个人。他的勤劳,让我们惭愧。他工作回来,放下买来的面条、鸡蛋,把锅放到火上,抓起扔在地上的衣服便洗。
老五是最早颓废下来的人。父母时而接济他一点儿,他整天窝在房间里租了成摞的武侠书看。他最热衷的事,就是晚上吃了饭拉着大家打牌。他悄悄告诉过我,工作的事,家里人正在帮他跑,有了眉目他就回去。
老三则白天跟我一起跑人才市场,晚上就去附近的广场跳交谊舞。他的舞技很出众。一天晚上,老三整夜未归。次日清晨,他告诉我们他艳遇了。
那女人离异,有房子,迷恋他的青春气息。于是,老三成了最先搬出去住的人,从此我睡的床空了一半。老三走时,哭得稀里哗啦:“兄弟们,我这算不算卖身求荣啊?”
以后的夜里,老五哗啦哗啦玩着扑克,很黯然地嘟哝:“真没意思,连打牌的人都凑不齐了。”老六在过道里下面条,我拿着电话本翻看白天投过的岗位记录,心里空落落的。
老六失业时,我和老五才知道他干的活儿是送水工。为了多挣点儿钱,他往往一天工作十多个小时。老六说:“不多挣点儿,兄弟们连饭都吃不上了。”他挣下的血汗钱大多变成了面条,有时还有点儿小酒,都装进了我们的肚子里。
那年的雪来得很早。刚进十一月,风就刀片一样割耳朵,薄薄的被子无法御寒。我和老六最先送走了喜滋滋的老五。他父亲打来电话,说几乎花光家里所有的积蓄,帮他进了县电力局。看着老五踌躇满志地坐在长途车上朝我们挥手,我的泪水忍不住落下来。我和老六都属于没有退路的人,退一步就是脸朝黄土。
后来,老六找了家销售公司做业务,被外派到别的城市开拓市场,我则有幸进了一家小公司的策划部。将他送上火车那天,雪仍在下。老六拉开车窗喊道:“哥,你要保重呀。”他的声音沙哑悲凉。
回到曾经人声鼎沸的小屋,我呆呆地坐了很久,却在枕头下发现一沓零零碎碎的钱,是老六留给我的。
那个晚上,我冒雪走到街上,找到一个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我家是没有电话的,我打到邻居家,邻居再去叫我妈。妈过来接电话时,我的牙齿已经在激烈颤抖了。我强忍着心底的辛酸对妈说:“妈,我找到工作了,别操心。”泪水却止不住流下来。
如今,老六已经在江城买房定居,他的孩子都会叫我叔叔了;老五在单位成为骨干;而我,也在这座城市衣食无忧。
时间的尘埃掩埋了许多过往,可我还是会想起那时的情景,整个人都被一种叫“友谊”的光芒炙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