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走的笔停滞在一道5分的题上,直到过去了很久才无奈放弃。看着大片尚空白的考卷,她手发抖,脸刷白,心跳加剧,呼吸急促,大脑一片混沌……怎么和梦境里一样?
铃声响了,仿佛丧钟。同学纷纷交卷,她坐着不动弹,直到老师催促,她才无奈地起立。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她无法转动膝盖,站不起来,腿和脚好像都不是自己的……
一定是个噩梦吧,醒来就没事了,挣扎……
可惜,这次是真的,在高三的一次数学模拟考试中,噩梦上演。过后,女孩被同学架回了家。
女孩是学校内定主攻重点大学的优秀生,家长心急如焚,带她找遍专家,无果。最后,女孩坐着轮椅,来找心理老师。
心理老师向我描述当时的情景:“我的门前有个小斜坡,女孩的轮椅怎么也上不来,脸色刷白,呼吸急促。见同学要帮她,我制止,一定要她自己上来,这个斜坡并不陡呀。”
“她上来了吗?”
“没。这样我心里反倒有了底,莫非她的手也出问题了?”心理老师没说任何话,只是对两位陪同的女生说,来,扶起她,我们先散个步。
出门,学校对面是个公园。阳光下,老人在健身;草地上,小童在学步;花丛里,情侣在酿蜜。
一条路,彩色的石子镶出花纹,鸟在唱歌,两旁开满迎春花、海棠花、玉兰花、樱花、桃花、郁金香……
很多人认出心理老师,微笑着和她们一行打招呼。
“若不是亲眼所见,你难以置信,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奇迹就发生了,女孩下意识松开了被搀扶的手,不知不觉中,已经缓慢地独立行走。这时,我才抚着她的肩,开始谈话。”
奇迹是怎么发生的?朋友神秘地笑着说:“这是我的一个秘方。你知道,那条路,叫千米花道,鲜花和微笑,比任何言语和药物都能更自然更快速地消除阴影于无形。”
心理老师是幸运的,女孩也是幸运的,不是谁出门都能有一条千米花道。很多人出门,出生,即刻踏上你拥我挤、争先恐后的路,如果因此而惧怕走路,请找一找千米花道。
这世界就在你近视的心里
乔叶
近视之心,乃是上天的恩赐。
放弃盛开的鲜花,只为赢得一棵大树。近视之心,乃是上天的恩赐。
一只老虎在一块石头上睡觉,两个人先后路过,一个视力绝好,一个是近视眼。结果视力好的那个被老虎吃掉了,近视眼的那个反而安然无恙。为什么?
因为视力好的那个人看得清楚,就惊叫,叫声惊醒了老虎。而近视眼的那个呢,他什么也没看见,只注意看路了。
近视眼似乎是用功苦读的标志之一,看到鼻子上的那两片玻璃片,就会让人想到三更半夜解析方程式的艰难,当然也不排除当事者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照着读小说的可能性。于是就得出四个结论:一、学业优秀且视力正常,这是上天眷顾;二、学业优秀且得了近视,这是因果有缘;三、学业恶劣且不得近视,这是物有所值;四、学业恶劣且得了近视,这是偷鸡不成蚀了米。
很不幸,在下就属于第四种,成绩稀里哗啦,还把眼睛蚀了进去。蚀进去就得戴眼镜,这固然显得有知识有文化,但再想想,一个女孩子,戴着眼镜看世界,就仿佛和美也隔了一个世界。本来就不漂亮,不想为此再把自己降低几分,于是我就不戴眼镜,死拗着,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戴上,比如看电影时想要清晰地欣赏到梁朝伟的脸,比如看电视时想要看清楚屏幕下方的字幕,比如上网时想要快速地和网友聊天。总之都是在静态的时候。
不知道是心理暗示还是怎的,后来我就只能在静态的时候戴眼镜了。如果是动态的话,就会觉得天旋地转。于是我走路时就不戴眼镜,起初也造成了许多误会,看什么都看不清,和熟人碰面从不打招呼,或者胡乱和人打招呼——因为朦胧之中看谁都像是熟人。
再后来,也就习惯了。习惯了,也就好了。看不清就看不清,不打招呼就沉默。一个人安宁、专注地走在路上,什么都不看,只要不碰电线杆子不撞墙,公共汽车来到面前时不上错车,打车的时候能清楚地看到空车显示灯,对我来说也就足够了。
“那天,去找复印店,跑了两条街都没找到,最后在单位周围看见三家。”一天,朋友聚会时有人说,“真不知道自己这双l.5的眼睛是干什么用的。”
“看无用的东西。”另一个人说。
大家都笑了。我忽然觉得他说得非常准确。是啊,我们的眼睛,平素都用来看什么呢?有多少东西值得我们聚精会神专注无比地去看呢?那么多的脸,那么多的广告牌,那么多的汽车,那么多的楼房,那么多的小摊,那么多的餐馆……看清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徒然地眼花缭乱,徒然地目不暇接,徒然地乱了神志。
最好的生活不需要那些。需要那些东西的,只是我们以蛇吞象的心、锦绣斑斓的心、禁不住诱惑的心——只是我们不会近视的心。
心的这种近视,是需要能力的。
曾听人说,近视的眼睛到老的时候不容易老花,那么,那些有能力让心近视的人,随着岁月的增长,他们的心,一定也不容易老花吧!真是好极了,这是上帝对懵懂者的奖赏。
那就让心近视些,再近视些,让心沿着最本真的道路前行。这条路就是:走在熙熙攘攘的凡俗之路上,却和虚荣不打招呼,和名利不打招呼,和世故的一切纷扰都不打招呼。只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向着自己喜欢的境界飞翔,让双臂化翅,让尘心成蝶。
像她一样,姿态从容
晨夕
心有感激,姿态从容。
楼下有个花店,名字很奇怪,叫“花开花”。
老太太一年四季裹着披肩坐在花丛里织毛线,腿脚好像不大利索了,但身材娇小,慈眉善目。
她的花便宜得根本不能讲价。她从来不说身世,有时谈文论画,说《红楼梦》里宝玉给平儿搽的胭脂里的茉莉花,其实就是夜来香;说起周天民的花卉画谱,线条清丽,文字干净:“木香,春末新叶生蕾,初夏开花,花开高架,满栅生香,亦称锦栅儿。”简直就是诗嘛!我曾疑心她是位植物学家,但她的侄子悄悄告诉我,姑母在师大教了40年英语呢。当我低头嗅一捧新雪般的满天星,老太太问我:“知道它的英文名吗?”我摇头。“Baby’sBreath,婴儿的呼吸。
啊——多美。”
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但精神还好。暮色渐合的窗口,我看到她专注地侧耳聆听着什么,脸上有种奇异的微笑。“听!”我听了一会儿:“什么?”“鸟叫啊!”
房后面曾是个小小的荒园,老太太来了以后整了整,不到两米长的碎石小径,种了很多花草,蔷薇、鸢尾、向日葵,还有一大挂茑萝,开得烂漫多姿。园中有棵大榕树,正是暮鸟归巢的时候,一群喜鹊叽叽喳喳,叫得树叶都高兴得摇晃起来了。“奇怪,我以前怎么没有听到过?”
我自言自语。那棵树的枝丫恰好在我书房的下面。“是啊,孩子。”她慈爱地拍了拍我的脸颊,“粗心的人会失去很多乐趣——人可不是70岁才开始变聋的呢!”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那天晚上,她在摇椅里安静地睡去了,手里是一只还未完工的袜子——她买了各种颜色的毛线,织好送给四邻的年轻妈妈们,小孩最怕脚丫凉,她反正也是闲着。
清晨或黄昏,我趴在窗口听那鸟叫声,有时会想起她来,但也不特别难过。我猜她一定度过了很有意思的一生,并深深地爱过。多年以后我老了,希望也能像她一样,心有感激,姿态从容。
现在最应该做的事
逸风
人生需要策略。
亲爱的妹妹:
你确实比我早熟,在你这个年纪,我还没有想过出去赚钱,唯一的收入来源是偶尔写下的一些文字,微薄的稿费是可以去偷偷买几本漫画书的意外惊喜。
你说你们班上有个女生成了一个化妆品的顾问,即使不做事情,她的下线也可以让她每个月有几百元的收入,她也向你兜售过几十元一盒的粉底。你说这不公平,你什么都比她好,却没有这样的机会。你说你不想读书了,也要挣钱,去盖过她。你问我有什么想法。
钱,当然,路曼曼其修远兮,我们不能没有钱,钱的好处实在太多。妹妹,我知道你不是非常物质的人,不过是有些喜欢的漫画、首饰要买,有些喜欢的礼物想送给喜欢的人。父母从来不少你吃穿,但是每一笔费用都需要申请,这让你感到很受限制。
你想要自己支配金钱的自由。至少,你可以自己充值手机,不必被父母监督。我完全理解,独立的第一步,一定是经济。
挣钱的方法实在很多,问题在于你现在是谁,你现在想做什么,你现在该做什么。
拜托,你高三了。我并不要求,你夜夜埋在书堆题海里,但是你现在该做的事情,绝对不是去挣钱。钱迟早都是要去挣的,但是因为其路漫漫,我们才要讲究策略,让付出的投资都赚回来。
如果你有一个天大的创意,现在做了就可能成为亿万富翁,那么倒不妨一试。可是你现在的动机,只是想去盖过一个你讨厌的人。不是为了创业,只是负气,只是攀比,那么我觉得你有些无聊。你当然可以现在和她一样,去做同样的事情,不会比她逊色。可,那是你真正想要的吗?
我对推销化妆品的人充满敬意,那是需要巨大的热忱和毅力、耐力才能完成的事情。如果今天你去做了这份工作,那么我就会给你打气,告诉你多坚持一秒就是胜利,为了将来,咬咬牙,忍一忍。可是现在,你该咬牙攻克的是你面前的那堆作业。
我和你一样讨厌日日重复地做题。你不喜欢读书,但是你没有辍学的天分。你不是韩寒,没有当作家的天分;你也不是比尔·盖茨,你的电脑水平和我一样吧,只会上网打字,出现死机就拔插头。总之,你不适合辍学,而且很可惜,你也没有不读书的权利。那么你就接受读书的规则:拿好分数才能过好生活。至少,这一年里,你的生活规则如此,认命吧!
你父母替你埋单,是为你节省时间,让你不必自己挣钱去赢得学习的时间和机会。要记住,这样的日子不多了。你总会有一天必须站在自己的双脚之上,去拼搏自己的人生,那么在这个之前,把该准备的做好。
你不是个有心计的孩子,学不会利用关系来达到目的。所以,你适合学一门手艺。
你要珍视自己的爱好,你不是想当一个伟大的漫画家吗?70元一节美术课,你每周去一次,一年就是几千元,这些学费你将来是要赚回来的。现在你去搞那个什么推销,荒废了学习,那就是一次失败的投资。
每一次选择,都代表我们放弃了其他的选择。投资的时候,要把眼光放长。
我们需要在最恰当的时候做最合适的投资,人生才会满满当当,只赚不赔。而且,赚钱或者不赚钱,未必是用数字去衡量的。
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人生很长,挣钱不用急。现在你还不是不得不遵守规则的年龄,你也不是有勇气去特立独行的人,那么就安分些,暗暗地积蓄一些力量,等待机会,让它们成为你的财富。
钱是好东西,就像树上的苹果。你现在还不够高,即使跳啊跳啊,能抓到的也不过是些青果子。你需要些耐心,用自己的能耐去搭个梯子,然后你会看到那些在等你摘的果子,又大又红。
人生需要策略,妹妹,挣钱也是。要舍得投资,要舍得放弃一些小利,要有耐心。
不过我已经写得没有耐心了,如果你还是不想读书,哼哼,将来别想问我借钱。
活在世上都有过人之处
布拉格
任何一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是有过人之处的。
两年前,芝加哥文化馆的馆长举办了一场个人摄影展,这些照片的作者是一名已经去世的保姆。就像每部武侠小说中都藏着那么一两位其貌不扬的世外高人,薇薇安则是潜伏在保姆界的顶尖高手。
薇薇安1926年生于纽约,年少时跟随母亲居住在法国,返回纽约后,她又搬到芝加哥,当了一名平凡的保姆。这一当,就是40年。当然,她不像一般的保姆那样,每天的生活只是看孩子买菜做饭,她更爱干的事儿是四处行走。1959年到1960年,薇薇安进行过一次长途旅行,陆续去了洛杉矶、美国西南部、菲律宾马尼拉、泰国曼谷、埃及、意大利……还有北京。
这名爱好行走的保姆有着一颗文艺的心。在休息日里,薇薇安时常穿男士夹克、男式皮鞋,戴一顶大帽子,带着她的双反相机在各个街道上漫游,随时拍摄那些环绕在她身边的生活瞬间。
雇用过她的人们说她总是很隐秘地去拍,从没有与他人分享过她的照片,也一直没有将她的照片冲印出来。就这样日复一日,薇薇安拍下了视野所及的所有感兴趣的事物,而她所攒下的底片数目也达到了十万余张。
几十年后的一天,薇薇安在一家疗养院去世,去世时身边并没有亲人。曾经被她照顾过的三个小孩已经长大成人,他们帮她在报上刊登了讣告,也正是这则讣告,才得以让薇薇安的杰作为世人所知。
薇薇安去世后,她所遗留下来的未冲洗底片流落到芝加哥,最后被一位名叫约翰的年轻人购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约翰将部分底片冲洗出来,他惊奇地发现这些照片的不寻常:它们不仅对上世纪50到70年代的芝加哥街头进行了最真实的还原,非常详细地记录了芝加哥甚至是美国发展的历史,还从中透着一种朴实真诚的美。这些看似随意的街头影像有着一种质朴却撼动人心的力量,这是约翰在其他街头摄影作品中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但当他试着从网络上搜寻那个出现在相片纸带上的名字时,却只找到一则讣告,也因此了解了这些照片的主人的真实身份。
震惊之余,约翰在2009年底为薇薇安建立博客,公布了更多照片,各种好评如潮而来。《纽约时报》赞美她的影像“抓住了城市的芬芳以及让这座城市拥有其爵士风味的矛盾瞬间”,认为薇薇安是“与哈里·卡拉汉比肩的摄影大师”。
你瞧,任何一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是有过人之处的,谁知道你家的保姆是不是下一个薇薇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