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美行礼
佳名
诗人雁翼讲了他的一次亲身经历:在一座很大的寺庙里,经过一次激烈的战斗,围攻他们的敌人被打退了,但寺庙却被敌人的炮火炸毁了。古老的柏树、精巧的佛塔、美丽的佛像荡然无存。更令人心痛的是一个年轻和尚的惨死。那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庙里的壁画多是他的手笔,美丽的、神态各异的佛像也是他塑造的。
许多和尚跪在他面前,合手合目念着经。那声调是悲戚的,悲戚中又有一种说不明白的力量冲击着人心。
那个和尚本可以躲过那些炮弹的,但他舍不得离开他的那些塑像,他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护卫着它们。他说它们是有灵魂的,不能让它们孤零零地被炸毁。
当时的雁翼也想跪下来,像和尚一样发出他心里的声音。那声音到底是什么?他心里乱糟糟的,一时弄不明白。
但突然有一个愿望在他心头涌现:等赶走了日本鬼子,我也要出家当和尚,把炸毁的佛像重新塑起来。
雁翼被他自己的念头震呆了,怎么一个战士想当和尚?
夜里,在焚烧那个和尚尸体的时候,雁翼的心灵又一次受到了震撼:所有的战士竟然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齐刷刷地站成一排,把右手举起——那是战士的军礼!两种怀揣着截然不同的信仰的人却不约而同地在同一个地点做了同一件事:向美行礼!
雁翼后来选择诗,就是从那次受震动开始的。他虽然没做和尚,却做了诗人,而诗人的天职也是塑造美,和修复被毁坏的美。
阳光是灯
王清铭
阳光是灯,满屋子的灯光也是阳光了。
这是春天一个明媚的早晨,树叶上的露珠眨着眼睛,正探头打量这个新鲜的世界。屋前的空地上,小女儿站立着,像一棵小树。她伸出手,不时往空中轻轻一抓。阳光点亮了她仰起的双颊,仿佛有两朵小红云飘到她脸上了。
我走过去,问道:“孩子,你在做什么?”她向我一摆手,说:“别过来,我在捉阳光。”
“捉阳光?”我十分好奇,“阳光能捉住吗?”
“能!”她手指不远的地方,那里放一个小玻璃瓶,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我捉了半瓶子阳光了!”说话时,女儿的眼神很亮。我走近一看,早晨的阳光刚好照亮半个瓶子,这就是女儿所捉的半瓶子阳光了。
我问:“你怎么知道你抓住了阳光?”“知道。风走过来,树叶有声音;阳光走过来,水里有亮亮的波纹。”我向远处望,前边的一条小河真的泛起明亮的阳光。
“抓到阳光时,手会暖暖的。”女儿边说边把手上的阳光轻轻放进小瓶子里。我伸出手,手心果然有一点暖意。难道我也抓住了阳光?我童心大发,兴奋地叫嚷起来:“我也捉住阳光啦!”女儿慌忙止住我,说:“小声点!你这一吵,会把阳光吓跑的。”
我回到屋内工作,突然发现一束阳光正悄悄地向我靠拢。抬头,我看见女儿正拿一面小镜子往屋内反射阳光。看见我抬头,她就冲我摆手:“爸爸快看,阳光走到我们屋里来了。”她的手一颤动,镜子里反射过来的光就满屋子游动了。有几缕顽皮的光线跳上我的书桌,倏地钻进我敞开的心里,于是我感觉体内也有一条河流在流动,波光潋滟的。
太阳渐渐落山,阳光越来越暗淡了。女儿守着那个瓶子,幽幽地说:“阳光溜走了。”我看到她手上的阳光只有浅浅的一层了。
“爸爸,阳光灭了。”她突然向我喊了一句。阳光灭了?我纠正说:“不是灭了,是太阳落山,阳光暗了。”
“不!阳光是灭了。”女儿很倔强,“阳光是灯。”
天暗了,我拉亮了屋内的灯,突然想起女儿所说的“阳光是灯”的话,觉得这满屋子的灯光也是阳光了。坐在电脑前,我写下了华兹华斯《彩虹》里的一句诗:儿童是成人的父亲。
爱的价值
董丹
爸爸,这是送给你的。
兴高采烈的詹妮差不多五岁了,她正和妈妈在收银台旁排队等候交钱,忽然,她看见一串闪闪发光的白珍珠,装在一个粉红色的金属盒里。“妈咪,能给我买那个吗?求你了!”
妈妈看了看那个小金属盒,然后回过头望着女儿那双充满恳求的蓝眼睛。“1.95美元,几乎要2美元。如果你真想要,我会给你多一些家务做,很快你就能存够钱给自己买了。再过一个星期就是你的生日,奶奶也许会给你一张崭新的一美元。”
詹妮一回到家就把储钱罐里的钱全倒了出来,数了数,一共17美分。饭后,她做家务比往常更勤快了。她还跑到邻居家问愿不愿意花10美分让她帮忙采蒲公英。她生日那天,奶奶真的给了她一张崭新的一美元纸币。最后,她终于存够了钱买那串项链。詹妮很喜爱这一串珍珠项链,走到哪儿都戴着它,甚至睡觉时都戴着。
詹妮有一个慈爱的爸爸。每晚她临睡前,爸爸都会来给她读一个故事。有一天晚上,当爸爸讲完了故事,他问詹妮:“你爱爸爸吗?”“嗯,爸爸,你知道我爱你。”
“那把你的那条珍珠项链送给爸爸吧。”“噢,爸爸,不要是珍珠项链嘛。我给你我百宝箱里的公主。爸爸你还记得吗?那是你送给我的。她是我最喜欢的宝贝。”爸爸轻吻了一下女儿的脸颊说:“好吧,甜心。爸爸爱你。晚安。”
过了一个星期,读完故事,爸爸又问:“你爱爸爸吗?”“爸爸,你知道我爱你。”
“那把你的那条珍珠项链送给爸爸吧。”“噢,爸爸,不要是珍珠项链嘛。我给你我的娃娃,我生日收到的那个新的。她很漂亮,你还可以要那条和她睡衣颜色很相衬的黄色毛毯。”
像往常一样,爸爸轻吻了一下女儿的脸颊:“好吧。宝贝,睡个好觉。爸爸爱你。”
过了几夜,爸爸走进詹妮的房间,她正盘腿坐在床上。爸爸走近时发现,她的下巴颤抖着,一颗泪珠无声地滑落在她的脸颊。“怎么了,詹妮?发生什么事了?”
詹妮没有答话,只把小手举到爸爸面前。她摊开手掌,露出她那串小小的珍珠项链。她微微颤抖了一下,最终说道:“爸爸,这是送给你的。”
爸爸的眼里满是泪水,慈爱的他伸出一只手,拿起珍妮手里那串在廉价商店里买的项链,另一只手则伸进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用天鹅绒包裹着的蓝色盒子递给詹妮,里面装着一串用天然珍珠串成的项链。而他一直将珍妮的这串项链带在身上。
谜语
波诺玛廖娃
从今天起你就算大人了。
这是我小时候的故事。我遇见了一个魔法师。我说:“请你把我变成大人。”
魔法师感到很奇怪:“为什么?”“我的脚够不到自行车的踏板。”
魔法师说:“那好吧,不过,你先得猜个谜语:一早醒来就没个完。”
“没个完?这准是奶奶的念叨了!”我说,“什么都有完的时候:
高脚盆里的糖果要吃完的,电视节目要演完的,就是奶奶的念叨没有完!
早早就醒来的,那不用说就是奶奶了!”“不对,”魔法师说,“你猜吧,你猜中那一天,我就来实现你的愿望。”
从这一天起,我就天天想呀想,这“一早醒来就没个完”的是什么呢?有时候,我自己觉得好像已经猜出来了。
“空气,永远没个完!”我大声地叫出来。可是魔法师没有出现。
“雨!”现在正是秋雨绵绵没完没了的时节,我大声猜道。然而冬天来了,雨不下,下雪了。“雪?”我问自己。可雪到头来还是化了,化成了水,从地上淌走了。
我每天早上醒来,整栋房子都悄然无声,我睁开眼,倾听着。风轻轻吹着通风小窗,小窗低声儿“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窗帘微微掀动着……
“魔法师!”我在幽暗中小声叫魔法师,“最早醒来的是风,是吗?”魔法师没有出现。
我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日子,我还是个小不点儿。但是,我上了学。爸爸说:“妈妈太累了。让她到疗养院去疗养一些日子。从今天起,家里的事你多操些心,奶奶老了,得有人帮助她。”
妈妈真的到远方疗养去了。现在,我得自个儿动手做饭、洗碗、扫地,上学一天不少,功课一样不落。
“日子过得这么快,”我想,“还有许多事得赶快做!”我醒来得很早,等着我去做的事太多了呀。忽然,我又想起魔法师让我猜的谜语。
我走到台阶上,看到远处屋顶上升起一轮鲜红的太阳,这时我说:“一早醒来就没个完的……是事情!要我们操心的事情!”
话音刚落,魔法师就出现了。他已经老了。他说:“小姑娘,你猜中了!从今天起你就算大人了。”我请魔法师进屋,招待他吃我做的果子酱煎饼……
一晃过了许多年,从那以后魔法师从未出现过,至今,我心中还留着一个遗憾,那就是,如果一个大人要变成一个小孩,得猜个什么谜语呢?
一步一天涯
王悦/译
只要你愿意,每一步都是新生活的开始,都会带来一个新世界。
初到西点军校的时侯,我只有22岁,是系里最年轻的讲师。
当时二战已经结束,美国经济蒸蒸日上。我觉得人生就像一场盛宴刚开始,美味佳肴会不断出现,但拉尔夫中尉改变了我的人生观。
那次,我去机场接一位来做演讲的二战英雄——拉尔夫中尉。他曾在二战中奋不顾身地救护战友,并因此荣获了铜星奖章。
见了面才知道,拉尔夫中尉只比我大几岁,跟我一样喜欢棒球和摇滚乐。互相自我介绍后,我陪拉尔夫去机场大厅取他的行李。
从登机口到大厅只要5分钟的路,我们却走了至少二十分钟,因为中尉走几步就会对我说“请稍等”。
第一次说“稍等”是因为一个老婆婆的行李箱从手推车上掉了下来,拉尔夫过去帮她放好;第二次“稍等”的时侯,他把两个小孩子分别举起来,好让他们看到窗外跑道上准备起飞的飞机;第三次和第四次是为了拉我去欣赏墙上的两幅印象派油画;第五次是停下来跟一个风趣的机场清洁员聊几句……而每次“稍等”之后,拉尔夫的脸上都会露出甜甜的微笑,好像刚刚吃了最美味的巧克力蛋糕一样。
说实话,我不止一次来过军校附近的斯图尔特机场,但每次都匆匆而过。印象中这是一个简陋拥挤的机场。我甚至不知道通道两边的墙上挂满了名家捐赠的油画。
跟着拉尔夫,我第一次发现周围有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第一次注意到周围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我好奇地问中尉:“你从小就是这样的吗?”
“你问我是不是很早就懂得享受生命的每一刻?”拉尔夫摇摇头,“不,入伍之前我也觉得人生长着呢,即使错过什么,以后也总有机会弥补。但战争教给我另外一种态度。”接着中尉解释说,他所在的小分队负责消除地雷,很多次他亲眼看见刚刚还走在身边的战友转眼间便被炸得面目全非。
“那时候,我们的生命是用一步的长度来丈量的,每一脚都有可能踏进死神的领地。慢慢地,我学会了在抬起一只脚和落下另一只脚之间的短短几秒钟里享受人生,我学会了在迈出下一步之前认真端详周围的世界,因为这一步说不定就是我生命的最后一步。只要你愿意,每一步都是新生活的开始,都会带来一个新世界。”
最好的“作料”
赫布·凯莱赫
食物如同生活,无论你做什么食物,都不要忘了加一点儿爱在里面。
长久以来,每当威尔顿从厨房门前经过的时候,总有一样东西深深地困扰着他,那是一个放在灶台上方的金属罐。如果不是索菲亚再三叮嘱他千万不要碰的话,他可能还不会像现在这么在意它。“为什么不让你去碰它呢?”她说,“因为那里放着的是一些神秘的药草,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而且用完了就没有办法再补充。”
在他和索菲亚结婚后不久,她的妈妈就把这个金属罐给了她,并且一再叮嘱她要像自己一样,用好这个金属罐里的“神秘的药草”。于是,索菲亚就老老实实地按照母亲的嘱咐去做了。每次做菜时,威尔顿都能看到她从架子上取下那个金属罐,然后,从里面取出一点儿“神秘的药草”,把它们撒进其他作料里面。
那种“神秘的药草”确实非常有效。因为,威尔顿始终都觉得索菲亚是世界上最好的厨师。当然,这可不是他个人的看法——凡是在他家吃过饭的人,没有一个人不盛赞索菲亚的厨艺。
但是,她为什么不让威尔顿碰那个小小的金属罐呢?那“神秘的药草”究竟是什么样的?
如今,他和索菲亚结婚已经30年了,而那一小罐“神秘的药草”却还没有用完。不仅如此,它还从没有丧失使人对她做的饭菜垂涎三尺的魔力。
威尔顿越来越渴望去看一看那个金属罐里到底有什么了,但是,他却一直都没有那样做。然而,有一天,索菲亚生病了。威尔顿连忙把她送进了医院,医生要她住在医院里观察一夜。无奈,威尔顿只好一个人回家。当晚餐时间来临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因为,索菲亚一直是那么喜欢烹饪,所以他从来都没有为做饭的事而烦过心。
当他走进厨房去看冰箱里还有些什么东西的时候,那个摆放在架子上的小金属罐立即闯入了他的眼睛。那个金属罐里放的“神秘的药草”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它还剩下多少?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住诱惑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金属罐从架子上取了下来,轻轻地打开了盖子,惶恐得几乎不敢往里面看!可当金属罐内的一切完全映入眼帘的时候,他惊讶得睁大了双眼——哦,天哪!怎么会是这样?除了在罐底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片之外,罐子里竟然空空如也!
威尔顿伸手去拿那张纸片,将它缓缓地展开,只见在那张纸上,写着一句很简短的话:
“索菲亚,记住,食物如同生活,无论你做什么食物,都不要忘了加一点儿爱在里面——那是女人给予家的最好的‘作料’。”
顿时,威尔顿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泪水盈满了眼眶。他呆呆地注视着这张索菲亚母亲留下的纸片良久、良久,然后,他更加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纸片按照原样折叠好,放进金属罐里,再把罐子放回了原处。如今,他终于明白索菲亚做出的食物为什么这么美味了……
千米花道
莫小米
很多人出门,出生,即刻踏上你拥我挤、争先恐后的路,如果因此而惧怕走路,请找一找千米花道。
考试,又是考试,和梦境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