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时隔千年的重逢
“记住，不管有什么事情，我怎么做你就照着办。”莫悠悠看着身边西装革履的男人，将两人的门票递了出去，随后牵着他混进人群中，“你啊，什么都不懂，偏偏还有那么抢眼的长相，根本就是麻烦制造器哟。”
“抱歉。”伊利亚此时已经没了火气：这一路上来，往来人群形形色色的眼光让他有种自己是珍稀动物的不爽错觉。他非常后悔，早知道就听她的意见戴上帽子了。
“呐，伊利亚……”她领着他到了自己的位子前，却把两张票根都朝他手中塞去，显得有些抱歉，低声对他耳语，“那个，你一个人听吧，好么？我真的不喜欢奇若琳的声音。”
“那你去哪里？”他皱眉，却不是因为她的爽约，而是出于真切的不安，“术士协会的人花那么大功夫把我们引到这里来，恐怕巴不得你落单。”
“我没关系的，不要担心。”她露出大大的微笑，看上去快乐又自信，还拍了拍胸口打包票，“术士协会的目标是你，才不会把我这种新人怎么样呢！”
“你……这个给你。”他说着，一小段绷带从体内飘出，在她脖子上打了个蝴蝶结，“小心一点，明白么？”
好温暖的感觉。
她用力“嗯”了一声，抬手抚摸粗糙的绷带，感觉心头暖暖的：好像……已经有很久没被人这么关心过了呢。
“那、我走咯。”她指指出口，向他挥挥手，“演唱会结束以后，我在那里等你。”
“嗯，说好了。”他看着她在渐渐暗下来的灯光中消失在走道内，都没注意到自己嘴角挂着异常温柔的微笑，便将视线投向空空的舞台，笑容渐渐淡去。
希薇，时隔千年，我追寻你的灵魂而来。不知你可还记得我？
演唱会这种吵闹的东西……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呢。
莫悠悠站在大剧院的大理石厅堂内，看着展演厅的门关上，这才舒出一口气。
隐瞒了你，对不起了。她的嘴角勾出微笑，从衣袖内取出一张小小的卡片：黑色的硬板纸上用银色的笔写了一行字——“莫悠悠小姐，请到准备室一见”。
所以我才会说，那两张票子是请君入瓮的嘛。她苦笑着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对方还真是抓准了他们的弱点——只要和奇若琳有关的事情，伊利亚的冷静头脑就必定崩盘；而没有他的帮助的自己，根本不足为惧吧？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她莫悠悠从来都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信奉者。
“那个，不好意思。”她拉住身边走过的一个工作人员，摆出人畜无害的天真笑容，“请问一下，Kiwi小姐的准备室在哪里？啊、我有这个。”
“二楼最右边那间就是。”那人一见到卡片背面的花纹，脸上的警惕立刻被讨好的谄笑取代，“小姐，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没有了。”她厌恶地往旁边一闪，几步冲上楼，在紧闭的门上敲了一下，谁料木门应声而开。
“唔……有人吗？”她向内探了探：小小的准备室很干净。备用的舞台服装和假发分门别类排列在穿衣镜两侧，有一些文件夹摞在桌脚、装满矿泉水的盒子则在房间的底端。
要不要进去呢？她抚摸着右手的银镯，又扯了扯脖子上的绷带蝴蝶结，最终还是跨了进去：“打扰了！”
“不用喊那么嘹亮也可以哦，莫小姐。”她身前的空间如水面般荡开圈圈涟漪，随后跨出一名在报纸上频频露面、在娱乐界更是人们耳熟能详的男子。
——奇若琳的经纪人——京城。
这个人，居然是术士？莫悠悠惊讶地看着恢复如初的空间，犹豫了半天，只能硬着头皮问道：“看上去比我强大了好几倍的京城先生，今天难道是来为我没去登记的事情兴师问罪的吗？”
“登记？啊、那种事根本没人在乎。”京城露出微笑，配上他的金丝框眼镜，更加显得斯文有礼，“今天找莫小姐来……”“悠悠。”她也跟着笑起来，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
“对不起，您说什么？”
“叫我悠悠就可以了。有一个人告诉我，术士之间永远不存在敌人。既然如此，也不必用‘莫小姐’这般客套的称呼吧？”她说着，也不管他怎么回应，就冲上去拉住他的手用力晃了两下，“很高兴认识你！”
——这也是伊利亚教她的：说什么千万不要让别人掌控谈话的节奏。这只木乃伊虽然无良又腹黑，但不可否认，他常常会说出十分精辟的话来。
啊、怎么又扯到他身上去了！莫悠悠干咳一声，放开京城的手，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哦，对了，京城先生刚才说什么来着？”
“刚才？啊，这次请你来，是……想找你帮个忙。”他神情古怪地看着自己的手，好像拿着什么易碎品一般仔细且小心翼翼。
这个小女孩，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外被称为“冷面经纪人”吗？除了Kiwi以外，她还是第一个敢……怎么说呢，如此“放肆”地对待自己的人。
“嗯、你说啊，我听着呢。”莫悠悠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心里偷笑不已：为了打断节奏而做的握手动作，比想象中还要有效啊！现在就算没有伊利亚在，她也有信心从这个男人面前安全脱身了！
“你身边的那个人，是一名非常强大的自由术士。”
“自由术士？”
“像你这样没有来术士协会登记过的，我们称之为自由术士。问题是……这个人的情况十分古怪。”
“古怪？我没有觉得啊。是你们协会的人太敏感了吧？”她的话语中不经意间带上了一点敌意，似乎想要维护伊利亚。
因为、居然说出“古怪”这种话，真的是很失礼呐！她气呼呼地想着：那只木乃伊除了把自己和一头低等恶魔扔在一起、除了腹黑喜欢使坏以外，到底是哪里古怪了？！
“莫悠悠小姐……应该没有在意识海中探查过他吧？”
“当然没有，‘随便探查别人容易引起误会’——他这么跟我说的呀。”
“啊……这样说也的确没错。”京城依旧笑眯眯的，但怎么看怎么像狐狸，“不过，你的同伴有一些特别。他的身上同时有术士、和那些令人作呕的役魔者的气息。”
“役魔者的气息？这是什么意思？”她想起那时伊利亚身上放出的红色戾气，心中一寒，措辞也小心了几分，“你应该知道我们始终一起吧？我可是什么都没感觉到哦。”
京城却对她的抗议充耳不闻，自顾自道：“那天在博物馆，好吧，虽然说出来有些不太自在，但我确实是跟踪悠悠你去的。”
“好好，我原谅你。”她心中恍然大悟：原来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是来自这个人。
“然后……你应该已经拥有意识海了吧？在代表你的那颗新星附近，找到了一颗类土星。是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血红色、还带着可怕的煞气。——啊、你知道煞气代表什么吗？”
“不知道。”她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考虑着要不要联络伊利亚：如果只是用灵识冲撞一下的话，以她现在的力量应该能够办到。
“悠悠，不要做愚蠢的事情。”京城仿佛察觉了她的小心思，忽然一步跨上前，将她抵在墙上，“煞气——是只有将要堕落为役魔者的术士身上才会出现的东西。”
“哼，无稽之谈。”她无所畏惧地紧盯着眼前和自己一样有着乌黑双瞳的男人，酒窝里盛着浅浅的笑意，“京城先生恐怕，只是太过莽撞对他进行了探查，结果吃了亏，现在才到我面前来说三道四吧。”
她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比什么都明白：那所谓的煞气，必然是伊利亚被人陷害导致沉睡千年、因而也累积了千年的不平之怨。
协会的情报绝对不可能出错，他们认识的时间的确不超过一个月。那……是什么让她对那个来路不明的术士有如此盲目的信任？
京城的眼中写满了不解，对伊利亚的好奇，也正一点点转变为对莫悠悠的兴趣。
“不知道莫小姐……咳，悠悠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喝杯茶？”他收回手，恢复成先前温文尔雅的绅士模样，“离演唱会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先声明我没多少钱哦！”莫悠悠却没有被帅哥邀请的受宠若惊，反而警惕地捂住自己的包包，防贼一般看着他。
这个小丫头，难道是从贫民窟出来的吗？
京城哭笑不得，但还是向她保证：“放心吧，让一位女士买单，可不是绅士应该有的行为。”
演唱会很精彩。但伊利亚并没有留意台上天使般的人儿演唱了哪些歌曲、甚至对于周围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恍若未觉。
他只看得到那个精心打扮了的女子，如同精灵般在舞台上跃动。
真想现在就带你回到我们的尼罗河，希薇。
想带你回去看看属于我们的神庙——曾经你在那里的花园里为我翩翩起舞，而现在、当年那个羞涩的小姑娘，居然在那么多观众面前大声歌唱。
这样的你，更加闪耀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他如同着魔一般，脑中却陡然一凉，莫悠悠俏皮的笑容浮现出来：“我会在那里等你，说好了哦！”
奇怪，他这是怎么了？他有些庆幸地苦笑，随着散场的人群向外退去：已经等候了数千年，难道不能再多忍耐一会儿吗？如今的希薇有自己的世界，他并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破坏她生活的陌生来客。
“悠……”他看到了那个候在门口的小小的身影，正要出声，却看见她正和身边的男人谈笑风生。
那个人……哼，不就是博物馆的那个男人么？那个不闻不问便对一名术士发起攻击的家伙。问题是，悠悠为什么会和他谈得那么开心？
他顿时拉下脸来，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还不明所以的少女扯到自己背后：“丫头，我们该回家了。”
“啊、伊利亚！来我给你介绍哦。”她知道这两人有过误会，连忙摆出笑脸当和事佬，“这个是京城，他跟我说了，上次的事情是一个小误会啦。你不是想见奇若琳么？呐，这个人，可是Kiwi的经纪人哦。”
“经纪人……”“你好，伊利亚先生。”京城向他伸出手去，却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姗姗地收了回来，“啊、我忘记了。埃及……好像没有握手的礼节来着。”
真是不可思议，这家伙居然会露出名为“憨厚”的表情！
莫悠悠在一旁将自己的眼睛瞪得滚圆：刚才面对自己的时候，他还曾流露过寒气逼人的胁迫感；现在却像个大男孩一般和善。这个人……是多重人格的吗？
“那个，这位先生，请等一等！”
仿佛还嫌目前的状况不够混乱，一个略带颤抖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可以……等一下吗？我……有些话想问您。”
大围巾背后露出来的，是一对琥珀般温润的金色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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