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人生的最后阶段,是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它包含着一种很深刻的辩证的哲理,从心所欲而又能够做到不逾矩……实际上我们知道,孔子到七十岁以后,只活了三年,到七十三岁就去世了。所以到了这种最高的境界,也只有三年的时间。那么,孔子从心所欲的“欲”,是一些什么东西呢?或者说,七十岁的孔子,他内心中还有什么样的“欲”呢?为什么他有这样的“欲”还能不逾矩的呢?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假如让我们这些人能够从心所欲,可以不负任何责任,没有任何代价,没有任何的惩罚,我们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或者说,什么样的事情我们干不出来?所以你这样一想,你就能够理解到从心所欲而又能够不逾矩,真的是一种非常高的境界,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因为我们每个人内心都有魔鬼!孔子也同样如此。所以只有到七十岁的时候,他才敢说,他能够从心所欲。也就是说,经过漫长一生的不断战斗,与自己战斗,他才最后把魔鬼从心中赶走。
我们如果简单地分析一下,从心所欲就是一个人的自由意志。那么“矩”是什么呢?“矩”就是这个自由意志所必须面对的所有约束,比如说自然、社会、政治、法律、道德、风俗等等。我们看孔子一生从十有五而志于学,一直到七十岁最终得到的结果,人生最高的境界就是个人的自由意志和自然、和社会的和谐。是自由意志吗?是的,为什么呢?从心所欲,完全发自内心的欲望,没有约束自己,没有克制自己,没有压制自己,“所欲”是自由意志。同时有约束吗?也有。因为有“矩”,有“矩”在那个地方,没有超越这个“矩”。所以我们说,他从心所欲了,但是他又不逾矩了。
我们还要注意到,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从五十、到六十、到七十这么一直下来,我们来看一看,孔子本人一生实际上是一个修养自身,改造自身的一个过程。人生一世,确实就是要不断完善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阅历的增长,随着我们生命进程自然的展开,我们要不断提高自己道德上的性命修养,这是孔子对我们的一个启示。而且我们还注意到,孔子只有到七十岁才能够从心所欲。我们反过来一想,也就是说在七十岁之前,孔子还不能够从心所欲,如果从心所欲,就有可能逾矩,说明什么呢?说明即使像孔子这样的人,他心中的一些欲念,最初也未必是符合道的,所以,在从心所欲之前,一定要经过一些过程。
七十岁的孔子达到了他人生的最高境界,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也就是说,他能随心行事,也可以不逾越规矩。孔子的一生其实就是一个不断自我完善的过程。那么在他七十岁之前,孔子到底经历了哪些过程,才逐渐到达人生最高境界的呢?
这些过程是哪些过程呢?首先,是克己。有一次,颜回问孔子:老师,你告诉我,通过什么样的途径,才能够达到仁德的境界?孔子告诉他说:克己复礼为仁。
颜渊问仁。子曰:“克已复礼为仁。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论语·颜渊》)
什么叫“克己复礼为仁”呢?克制自己,按照周礼来行事,这样才是通往仁德的必由之路。我们注意,“克己”的“己”就是欲,“礼”就是矩。按照周礼来行动,必须要克制自己,这是人生的最初阶段。而最高的阶段,就是既按照周礼来行动,又不要克制自己,既从心所欲又能够符合周礼,那是最高阶段了。但是,在道德最高阶段之前,一定只有通过克制自己,才能够符合周礼。所以孔子在他七十岁之前,他也一直在克己。
然后,孔子还要求我们能够自讼,什么叫“讼”呢?我们知道法庭上的争辩叫“诉讼”,那么这个“自讼”是什么呢?就是自己诉讼自己,自己在内心里争辩是非,在自己的内心里判断是非,然后选择正确的道路,所以孔子曾经讲过:
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论语·公治长》)
孔子希望我们一般人能够了解自己的不足,然后在自己的内心里争辩是非、判断是非,选择正确的道路。
克己、自讼、还有自省,就是反省的意思。孔子讲: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论语·里仁》)
看到比我贤德的人,我就想着要跟他一样,看到不贤德的人,我就马上反省,是否自己的内心里也有相同的毛病,这就叫自省,自我反省。孔子的学生曾子也讲过类似的话:“吾日三省吾身”。我每天都要多次反省自己,这种自省也非常重要。我们说,要达到人生的最高境界,必须要经过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要从心所欲也必须先有一个克制自己欲望的过程。用《论语》中的话来说,就是克己、自讼、自省。
有欲望很正常,但是,问题是我们这些欲望是否和周礼相符合?是否合乎于道德?如果不合乎道德的欲望太多怎么办?所以从心所欲之前,我们要知道,孔子本身还有一个无欲的过程,什么叫做无欲呢?就是克制自己欲望的过程。所以有一天孔子感慨,“吾未见刚者。”在自己控制自己的感慨方面,我没有看到刚强的人。听到孔子这样的感慨,旁边就有人说了:老师,怎么没有刚强的人呢?申枨不是很刚强吗?申枨这个人大概比较勇敢,性格上、体格上都可能给人感觉很刚强,可是孔子讲的不是性格上的刚强,也不是体格上的刚强,他讲的是人格上的刚强。所以孔子就反问了一句:
枨也欲,焉得刚?
你说申枨这个人很刚强,像申枨这样,有那么多的欲望,他怎么可能刚强呢?
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 (《论语·公治长》)
这一句话讲得是很值得我们深思,我们说,人有欲望是正常的,但是问题在于有些欲望是不正当的,正常的不一定就是正当的,或者说仅仅通过正当的手段是不能够实现的。那么对于这一类欲望怎么办?这就需要调动我们自身的道德意志和精神力量来加以节制。否则我们就会被欲望控制而不能自拔,否则我们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就有可能苟且,被欲望牵着鼻子走。所以,有欲望往往就有破绽,就有软肋,就有致命处,人的堕落就是从这样一些不正当的欲望,或者说,通过正常的手段不能实现的欲望开始的。
我们常常听人家说,我们是被某某人拉下水的,或者受环境影响变坏的。实际上追根溯源,一个人堕落也好,一个人下水也好,最终都是被自己的欲望拉下水的。有欲望你怎么可能刚强呢?有那么多不正当的欲望,或者通过正当手段不能实现的欲望,你怎么可能刚强呢?所以,孔子提出了无欲则刚的观点。
但是,我们还必须要说明的是,上述的这些修炼,自讼也好,自省也好,克己也好,节制自己的欲望也好,不是为了把自己修炼成心如死灰,形如槁木。孔子是有欲的,而且是有蓬勃勃生机盎然的人生的欲望,有了这些欲望,孔子才生机勃勃,孔子才可爱,孔子才生动,他也才能够快乐。
孔子经过了克己、自讼、自省,并且克制了不合乎道德的欲望后,终于达到了人生的最高境界。那么克制欲望是否同时意味着快乐的丧失呢?孔子“从心所欲”中的“欲”指的又是什么呢?
我们刚才讲了欲望有几种,一种是正当的,一种是不正当的,或者通过正当的手段不能实现的。那么孔子到了晚年,他既然可以从心所欲而又能够不逾矩,那么他的这些欲望,到底是哪些欲望呢?
我们简单来看一下,实际上孔子的欲望,大概有这么一些。首先,孔子热爱大自然,他对于大自然有特别浓厚的兴趣。有一个现象,在《论语》里我们看不到一个苦字,一部《论语》一万多字将近两万字,没有一个“苦”字,与“乐”相对的一个词——“忧”,是作为动词的,但是孔子又说了“仁者不忧”。“仁者不忧”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仁者只忧国忧民,他不为自己的得失而忧,是这个意思。所以一部《论语》实际上是告诉我们怎么样快乐的,在这些快乐里面,其中有一种东西,能够给我们提供快乐的源泉,提供极大的快乐,那就是自然,就是山水,所以孔子说: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论语·雍也》)
智慧的人喜欢水,仁德的人喜欢山。智慧的人好动,仁德的人好静。智慧的人快乐,仁德的人长寿。注意这个地方我们说,“智者乐,仁者寿”并不是说智者只快乐而不长寿,仁者只长寿而不快乐,并不是这个意思,是说相对而言,智者更快乐,仁者更长寿而已。
我们看,在孔子的眼里,大自然的一切都是我们快乐的源泉,当然,实际上也是我们道德的源泉。在孔子看来天人合一,那是极致的快乐。孔子喜欢登山,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孟子·尽心上》)
登到东山整个的齐鲁大地尽在眼底,登上泰山,整个天下尽在眼底,那样一种人生的感觉,那样一种人生的境界,是多么快乐啊。
登山与临海往往对称,孔子有没有临海?我们现在不好判断,但是孔子至少说过他想去大海,他有一次感慨: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论语·公冶长》)
我的大道行不了,我就乘着一个小木筏子,到大海上去吧,到了那个时候,能够跟随在我身边,大概只有仲由吧。这就看出来,他对大海很向往,他有一种浪漫的情怀。而且,他把到大海上去的这样一种场景,想象得特别浪漫,“乘桴浮于海”,不是乘着一个大游轮,“浮”是什么?小木筏,我们可以想一想,烟波苍茫之中,万顷茫然之中,一桴二人,何等苦难,何等风流,又何等伟大!
有一次,子贡曾经问老师,说:老师,君子一看到大水就一定要停下来,好好观赏一番,为什么呢?为什么君子这么喜欢水呢?孔子告诉他说:君子喜欢水,是因为君子从水中看出了品德。
孔子观于东流之水,子贡问曰:“君子所见大水必观焉,何也?”孔子对曰:“其不息,且遍与诸生而不为也。夫水似乎德,其流也则卑下,倨邑必循其理,此似义;浩浩乎无屈尽之期,此似道;流行赴百仞之嵠而不惧,此似勇;至量必平之,此似法;盛而不求概,此似正;绰约微达,此似察;发源必东,此似志;以出以入,万物就以化洁,此似善化也。水之德有若此,是故君子见,必观焉。”(《孔子家语·三恕》)
它广泛地施与别人,毫无私心杂念,这就是它的德。只要水流到的地方就有生命,这就是它的仁。它总是往下流,曲曲折折,它的流动总有一定的方向,总有一定的道理,这就是它的义。浅显的地方,它总是在流,它深的地方深不可测,这就是像它的深不可测的智慧。当水从山谷中奔腾而下的时候,虽然下面可能是万丈深渊,但是水流下去的时候,毫不犹豫,毫不畏惧,这就像它的勇。看水有仁、有德、有义、有智、有勇。所以孔子说,君子看到大水一定要停下来好好看一看。这是孔子对大自然的一种爱。怪不得扬雄说仲尼多爱,爱义也!
(《法言·君子篇》)
后来苏轼的一段话,也可以作为爱大自然那种天人合一意境的注释:
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前赤壁赋》
孔子还爱艺术,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论语·述而》)
他在齐国听到了韶乐,这是舜的时代传下来的音乐,听到了这样的曲子以后,孔子被感动得三个月吃肉也没有味道。他自己感慨,没想到音乐能够把人感动成这个样子,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一个人是否能够真懂艺术,我觉得不是看他是否具有很多的艺术知识,因为艺术知识本身不是艺术。掌握多少的艺术知识,也并不能够就证明这个人具有多高的艺术鉴赏力。一个人是否真懂艺术,在我看来,有一个标准,就是看他能否被艺术感动,在这种感动中被陶醉。
《世说新语》中,记载了一个人叫桓子野,桓子野有一个特点,他只要每次听到好的音乐,就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说两个字“奈何”。感慨万端,但是只有两个字,“奈何”。什么叫“奈何”?奈音乐何,对这样的音乐无话可说,无可奈何,我只能被它感动,我只能被它陶醉,别的话我什么没有。
实际上,在桓子野之前,还有一个人被音乐感动得比他还厉害,那就是孔子“三月不知肉味”,身陷其境,不能自拔。如此热爱艺术并被艺术陶醉感动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严肃得可怕的人呢?他是一个时时流露真性情的可亲可爱的人啊。但孔子对于艺术这样一种强烈的爱好,不也是一种欲吗?爱山水,爱艺术,这也是人生的欲望,但是我们可以想象这样的欲望,他怎么能够逾矩呢?他怎么能够对别人造成伤害和造成妨碍呢?
有一次,他跟师襄子学古琴,学一个曲子。孔子已经弹了十天了,也不换其他的曲子,一直就弹一个曲子,师襄子觉得很奇怪,我教了那么多的学生,这个曲子也教了很多人了,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教了十天,你还一直不换新的曲子,所以师襄子说:你可以再增加一点新的曲子了,不要老弹这一个曲子了。孔子怎么说呢?孔子说:
丘已习其曲矣,未得其数也。
这个曲子我倒是弹得很熟练了,但是我还没有掌握这个曲子的内在规律。又过了一段时间,襄子告诉孔子说,你现在已经掌握规律了,换首曲子吧。孔子说还不行:
丘未得其志也。
我在这个曲子里,还没有领悟到这个曲子所要表达的人生志向、人生的境界。所以他继续演奏,又过了一段时间,襄子说:现在你已经了解了这个曲子所出现出来的人生境界和志向了,你可以换曲子了吧?孔子说还不行:
丘未得其为人也。
我还没有领悟到作曲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弹了一段时间,在孔子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人,孔子告诉这师襄子,说:我现在知道他是什么人了,这个人皮肤很暗,而且比较黑,神情比较忧伤,个子比较高,人比较瘦,眼神很迷盲,很忧郁。这样的人,我想不是周文王,还能是谁呢?师襄子一听,佩服得不得了,不敢跟孔子平起平坐了,赶紧走下来向孔子行礼,说:孔先生,你太厉害了,我的老师以前告诉我,这个曲子的名字叫《文王操》,你竟然通过演奏音乐把作曲者的形象想象了出来,而且你知道了他是什么人。
孔子学鼓琴师襄子,十日不进。师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习其曲矣,未得其数也。”有间,曰:“已习其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间,曰:“已习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为人也。”有间,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远志焉。曰:“丘得其为人,黯然而黑,几然而长,眼如望羊,如王四国,非文王其谁能为此也!”师襄子辟席再拜,曰:“师盖云文王操也。”(《史记·孔子世家》)
所以我们说孔子是一个教育家,是一个思想家,是一个政治家等等都不错,但是也千万不要忘了,孔子还是个大音乐家。根据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的记载,孔子到晚年整理《诗经》的时候,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
《诗经》保存下来三百零五首诗,这些诗在我们今天看来是诗,在那个时候是歌。我们今天读到的是歌词,曲子已经失传了。可是在那时,孔子是能够演奏的。三百零五首,他能够弹着一把琴演奏下来,这是多么宏大的乐章,这又是多么丰盛的艺术盛宴啊。孔子在音乐里,同样找到了人生极大的快乐。他在满足自己对音乐爱好的时候,他不是从心所欲吗?但是他何曾逾过矩呢?
在大自然中,孔子领悟到了人生的哲理,开阔了胸襟;在音乐声里,孔子因感动而沉醉其中不知肉滋味。孔子从心所欲地陶醉在自己的爱好中,这便是他快乐的源泉。
爱自然,爱艺术,那么除此之外孔子还有一个爱好,好古。在《论语》里面,孔子有两次讲到了他好古,一次是:
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论语·述而》)
我这个人只是传述古代的文化,我不自己创作,我很诚信地对待古代的文化。还有一次,孔子很谦虚地说:
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论语·述而》)
我不是生下来就了解很多知识,我的知识来自于我的个性,来自于我的一个特别的爱好,什么爱好呢?“好古,敏以求之者也”。我今天有这么多知识,大家都觉得我很了不起,可是我告诉你们,我不是生而知之的人,我的知识来自于我爱好古代文化,勤奋地追求知识。这是他的第三个好。
客观地讲,自然也好、艺术也好、传统也好,能够给我们很多快乐。但是这种快乐,必定是来自于外在的快乐,还有一种更高级的快乐,就是不断修养自己的德性,不断提高我们的修养,在这样的过程里面,我们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快乐。在刘向的《说苑》里面,有这么一段故事。
子路问孔子曰:“君子亦有忧乎?”孔子曰:“无也。君子之修其行未得,则乐其意;既已得,又乐其知。是以有终生之乐,无一日之忧。小人则不然,其未之得则忧不得,既已得之又恐失之。是以有终身之忧,无一日之乐也。(《说苑·杂言》)
有一天,子路问孔子,说:君子亦有忧乎?孔子怎么说的呢?“无也”。君子不忧,为什么君子不忧呢?孔子说:
君子之修其行未得,则乐其意;既已得,又乐其知。
什么意思呢?就是君子一生都在修养自己的德性,当他修养了还没有实现的时候,他个人的品德还没有得到提高的时候,他在享受这一个提高的过程,等到他的境界提高的时候,他又享受着这个结果。所以,孔子就告诉我们,当一个君子把修养自己的德性,当作自己人生的使命的时候,他就是一定是快乐的。因为提高修养的过程是快乐的。修养提高之后的结果又是快乐的,所以孔子下面讲:
是以有终生之乐,无一日之忧。
有终身的快乐而没有一天的忧愁,为什么?因为我们终身都在修养自己的德性,为什么没有一日之忧呢?因为我们没有一天不在修养自己的德性。我们的快乐来自于什么呢?或者说什么东西给我们提供了最大的快乐呢?就是不断提高自己的修养,不断提升自己的人生的境界,这一个过程,本身是一个非常快乐的过程。
希望自己的道德修养能够不断提高,这个本身就是一种欲望,而这个欲望是符合道德的,所以爱自然、爱艺术、爱古代文化,然后努力提高自己的道德境界,这本身都是欲,而这些欲,又都是不逾矩的。所以晚年的孔子有欲,是什么欲呢?是对自然、对艺术、对传统文化,对道德境界得欲,这样的欲当然是不逾矩的。孔子克服了不当的欲,抛弃了低级的趣味,成为了一个纯粹的人。那么就有一个小问题,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是否就少了一些趣味呢?一个较为纯粹的人,是否会变得非常刻板呢?是否会给别人造成一种巨大的道德的压力呢?一句话,像我们前面所讲的那样,孔子固然可敬,但他是否还非常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