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豪门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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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别这样了(1)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菊花一下傻了。她的脸上火辣辣的,头脑一片”嗡嗡”作响。她大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对面的假山,好像不明究竟似的。她的脸色先是红了一下,接着变成灰黄,最后变得一片苍白。苍白之中更凸现出几道耳光留下的痕印。她呆了一阵,眼光开始活泛起来。眉毛先是上下动了动,然后,就像寻找什么向园子四周看了一遍。配合眼光的行动,嘴角的肌肉也开始抽搐。

只在那么一瞬间,这个柔弱、孤苦无助的姑娘,什么都明白过来了。她突然”哇”地一声,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双膝滑跪到地上,痛苦地渤哭起来。

她的哭声先还有些抑扬顿挫,像是被拉扯着的面条,由粗到细,最后拔出又尖又细的尾音。可最后就泣不成声了,只看见肩膀不断地耸动,泪珠一串串滚下,滴落在衣衫上。她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泪水全流完,或者要用泪水来洗刷自己的委屈一样,最后索性张着嘴,涕泪俱下了。

她在心里大声喊着:“我可不是狐狸精,不是骚情呀!我冤枉呀……”

这是一个阴霾的天气,没有阳光,空气有些使人发闷,看样子就要下雨了。园子里的景物呆板而缺乏生气,它们冷漠地看着这个不幸的姑娘,对她的哭诉像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静静地凝视着。

是呀,有谁能理解菊花的一切呢?

不错,昨天晚上,她曾经那么鬼使神差地,像一只温顺的绵羊供老爷消遣、玩乐,甚至自己还表现出了从没有过的温柔与主动。她当时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有一阵子,她甚至感到身子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可是,当兰洪恩完事躺在自己身边酣睡以后,当自己那股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激情悄然消逝得差不多以后,菊花突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了!她在心里问着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我成了什么人了?我原是要报仇的呀!我怎么成了无羞无耻的人?成了连荡妇也不如的人。”

这么想着,她看了看身旁赤身裸体的兰洪恩,猛地又想起冉龙贵来。先前的羞耻感更强烈地攫住了她。她清晰的回忆起了那个抱。泥娃娃的夜晚,冉龙贵颤抖着从后面抱住了她。她那时清楚地知道冉龙贵想干什么,可她拒绝了。在那一刻,冉龙贵有多失望、痛苦,她只能从他那立即黯淡下来的眸子中才能想象出。接着,她又想起在路口迎接冉龙贵借谷回来的那个夜晚,冉龙贵狂热地吻她。抚她,抱着她走进小林子。冉龙贵的身子是那么烫,仿佛火炭一样。他把她放到草地上,他解开了衣眼,他身子上的肌肉隆起,不但显示出他的健壮,更显示他有使不完的力量。“龙贵哥,请原谅我!我不是故意折磨你,不答应你。我只是想把这份贞节,一直保持到结婚那天晚上。你放心,等结了婚,你想怎么撒欢都行!”

可现在,她视作生命的东西没有了,而且还怀上了兰洪恩的孩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再次看了看兰洪恩,心里又想:“身边这人怎么不是冉龙贵呢?要是冉龙贵,该有多好呀。”

想到这里,她又一次在心里自责、懊悔起来。看见兰洪恩一丝不挂的身子。她在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再也不能这样了!自己不能没羞没耻,自己是好女人呀!正是因为自己下了这样的决心,所以当天亮时兰洪恩再要她的身子时,被她勇敢而坚决地拒绝了。也正因为兰洪恩没达到目的而对菊花再三磨缠,才使他直到天亮后也没去看看宁氏,到吃早饭时,才悻悻地下楼去。

尽管这样,菊花还是被一种羞耻感压得抬不起头,特别是面对太太时。所以吃饭时,她不敢去看任何人,好像自己对兰府每一个人,都欠了一笔难以偿还的债务似的。

可是这一切,谁能知道呀?

菊花哭了一阵,不哭了,又在心里大声喊了起来:“这怪谁呀?怪谁呀?是谁把我接进这园子的?是谁把这些衣服给我穿的?又是谁设计害我的……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不能这样不讲良心呀……”叫着,又委屈地想哭,刚要出声,却突然肚里一阵搅动。接着,一股酸水涌了上来,哭声便被骤然袭来的干呕代替了。

呕完了,菊花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了一会气,思想回到现实来了。她知道这是肚里兰洪恩留下的种在作怪,这是她今天和今后蒙羞受辱的根源。想到这里,先前未曾熄灭的仇恨的火焰又燃烧起来。她想起宁氏要她提水冲地、打扫园子的话,她突然有了报复他们的办法。你们这样的目的,不就是要我给你们生孩子,留香火吗!好,我就要让你们得不到这个孩子,让你们的如意算盘落空!是,我贱,我是下人我不怕干活,我干给你们看看……

这样想着,菊花突然觉得浑身有了力气。她一下不哭了,眼里闪动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挑衅的光芒,她自己觉得是阴冷的笑了两声,站了起来。接着,她想也没想,就径直冲进月亮门,跑到楼上。她几乎是连脱带拽地换掉了身上的衣服,跑了下来。走到月亮门前,她忽然发现脚上还穿着一双绣花鞋子。她踌躇了一下,又几下蹭掉,然后拾起来往葡萄架下一扔,这才赤着脚跑了出去。

现在,菊花真正还原成了一个贫穷的农家女儿。

她像和整个园子较着劲一般,冲到曲池旁的大缸前,提起了那只王妈过去打扫园子时提水的水桶,“咚”地投进大缸里,打起满满一桶水来。

这天上午,谁也没见过菊花这样猛烈地于过活。她不是在干活,而是在故意折磨着自己。她觉得自己已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孩了,甚至连一个人也不是了,而是变成了一头要撕咬一切、摧毁一切的猛兽。

她一趟一趟地从大缸里打出满满的一桶水,故意加大扭腰的弧度和力量,用力冲刷着地板,也不管这地板是否干净。

她的腰、腿、手臂都被折磨得疼了起来,可她没有停下。她要的就是这份效果。

园子里的地板都冲洗完了,她又接着冲第二遍。

她手叉着腰,脚步开始跟跄起来。她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湿透了。可她仍然没有停下。她心中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报复、报复!她一边张着大嘴喘气,一边在心里大声说:“等着吧!你们等着吧——”

园子的第二遍也冲洗完了,所有的石板上都纤尘不染。她又开始冲洗第三遍。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连先前的那份意念也不清晰了。她只是变成了一个麻木的、机械地行走和机械地干活的木偶人。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到眼前一阵发黑,园子的一切都晃动起来,她支撑不住,身子和手中的水桶都“哐嘟”地倒在了地上,昏过去了。

到了黄昏时,菊花的肚子果然痛起来了。那是一阵阵的抽搐的痛。不知是肚子的痛涉及到全身,还是周身的疼痛更加剧了肚子的痛。菊花只觉得腰、腿、手等各处关节,都快散架了。特别是腰,动一动都像针扎一般。这是她十多年来从没有过的事。过去在家里,不论农活有多重多累,她也只是有过四肢接近软化的疲劳,却没像现在这样,似有无数把刀子在脊椎的骨髓中无情地捣着,肚子也一阵一阵的痉挛。她脸色发青,抽搐着嘴角,真以为肚里那血糊糊的东西,就要掉下来了。她心里又不由产生出更大的恐惧和紧张。这对于她,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姑娘,是从未经历过的事呀。她想起母亲生孩子时那副痛苦的神情,身上就害怕地冒出了一层虚汗。她听说过女人生孩子,一只脚留在阳界,一只脚踏在阴界。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一种对生命的眷恋,对自己孤苦伶什境地的同情和悲伤,使她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呻吟。

呻吟声很快招来了兰洪恩。接着,老夫人也惊惊慌慌地拄着拐杖上楼来了。

兰洪恩一见菊花在床上抽搐扭动的样子,一下慌了,急忙奔过去问:“菊花,你怎么了?怎么了,啊?”接着,他又看见了菊花身上的粗布衣服,看见菊花腿肚子上的星星泥点,更迷惑不解了,又不住声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碍…”

不知怎的,菊花听了兰洪恩的话,只觉得心中的委屈更深更厚了。一时,她真想放声大哭,把自己的冤屈、痛苦对兰洪恩和老夫人全说出来。眼前,她没有任何亲人,她此时多需要亲人呀!可是,她没有这样。只是紧紧咬着嘴唇,双手捂着小腹——她生怕从那里掉出一团血肉,半躬着腰,像一个发羊痫疯的人那样痛苦难看。

老夫人进来,也看见了菊花痛苦的神色,可是,她的双眼却更多地关注在菊花捂着肚子的双手上。她凭着自己的经验,立即臆识到了什么,急忙丢掉了拐杖,过去拉住了菊花的手,惊慌地叫了起来:“啊,我的孩子,你,你的肚子怎么了?”

兰洪恩马上明白过来,也奔到床边,看着菊花一张有些憔悴的脸,急切地问:“是啊,菊花,肚子怎么了?”

菊花还是没答。可是,一串晶莹的泪珠涌出了眼眶。她终于哭了。

老夫人一见,更慌了,急忙撩起菊花的粗布上衣,双手在菊花光洁的小腹上抚摸起来:“孩子,我的孩子,这是怎么了?你的肚子……可千万别出事呀!”

老夫人的手刚接触到菊花的肚子,菊花就疼痛地尖叫起来:“哎哟——”接着,她拿开了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更急了,颤抖着说:“孩子,这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呀……”

兰洪恩也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的额头上已急出了细密的汗珠,也不顾母亲在场,一下子搂住了菊花,着急地问:“是呀,菊花,你快说!你怎么成这样了啊!”他将菊花撩起的衣服拉下来,盖住了刚才被老夫人敞开的肚皮。

他以为这样,就能护卫住菊花的肚子不痛了。

这时,菊花觉得实在憋不住了。她完全是下意识地、不带任何恶意地哭出了声,而且越哭声音越大,仿佛伤心欲绝。一边哭,她一边挣脱了兰洪恩的拥抱,而扑到老夫人怀里。

老夫人心疼地抱着她,一边抚摸着她的头,一边安慰着说:“别这样了,我的孩子!有什么尽管说,我们替你作主。”

菊花长长地抽泣一声,她本不想说什么,却随着抽泣,情不自禁地哽咽着说了一句:“太太……太太她……”

老夫人和兰洪恩一听,神情一下紧张了,几乎同时盯着菊花问:“太太她、她干什么了,啊?”

菊花咯噔了一下,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立即不说了。可心里,却涌动着一股想倾述、甚至几分想报复的激流。她觉得自己受的委屈太深了。她哆嗦着嘴唇,过了半晌,终于还是一边哭,一边把上午太太打她、逼她干活的事,对老夫人和兰洪恩说了。

话还没完,老夫人就浑身颤抖起来。她的一张老脸沉下来,满脸的皱纹跳动着。同时,她的眼里闪现出了怒火,张着嘴,露出尖锐的黄牙,像是受惊似的半天放不下来。过了好一阵,她才发抖似的尖叫起来:“天啦,这真是要我兰府断子绝孙呀……”

而兰洪恩此时,已完全变成了一头像要和谁拼命的野兽。他的脸先是红了,接着变得铁青,眼睛瞪得圆圆的,向外凸了出来,冒着遏制不住的怒火。他咬了一阵牙齿,突然右手握拳,在桌子上重重擂了一下,然后凶狠狠地叫了起来:“这个贱婆娘,看我不好好收拾她。”说完,怒气冲冲地转身要下楼。

菊花从没见过老爷这副模样,也吓坏了,急忙对着兰洪恩喊道:“老爷……”

兰洪恩像没听见,径直走了。

没过多久,兰洪恩就拽着宁氏的头发,像拖一条死狗般将宁氏拉到了楼上。然后,将宁氏提了起来,“啪啪”地打了两个耳光接着往地上一掼,又重重地在她屁股上踢了一脚,才咬牙切齿地骂着说:“贱婆娘,没想到你这么歹毒!你明知道她肚里有我的血脉,你却这样对她,你成心让我兰府绝后,让天下人耻笑呀!我让你吃醋!让你吃醋……”骂着,又在宁氏身上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