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豪门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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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贴身丫环(1)

王妈这一说,大翠心里越发亮堂了。她人虽小,可不是不明白这些。现在,她倚靠在“望春楼”的栏杆上,看着“藕荷因”里的阳光,那仙境般的景致在她眼中越发显得神秘了。那园子还从来没去过,她还不知道那些楼台亭阁、假山曲池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老夫人、太太的为人。越不知道,她就越想去弄个明白,她脑海里真正地、强烈地产生出了去老夫人身边做贴身侍女的念头。那不但可以得到像王妈所说的那些好处,而且可以把那神仙住的园子,领略个够。想到这里,姑娘眼前就慢慢浮现出一幅图画:她穿着漂亮、干净的衣眼,老夫人、太太在园里游走。园子里到处鲜花盛开,异香扑鼻,老夫人把一串赏钱递给她,说:“给你,姑娘!你真是个好姑娘!”

她伸手接过赏钱,心想妹妹又多了一份活命的钱了,就不由自主地向老夫人鞠了一躬……

想到这里,大翠姑娘突然苦笑了。自己想了些什么呀?能进入那个园子吗?她摇了摇头,接着又好像有足够的希望。因为她坚信,如果老夫人真要找贴身丫授,肯定要征求老爷的意见。而老爷……大翠的脸在夕阳里一下红了,她把身子都毫不保留地给了老爷,老爷肯定不会忘记她的。俗话说,一日夫妻还有百日恩,何况她只是在老夫人身边做一个丫环,找谁做丫环不一样?这样想着,大翠姑娘心里的风帆又鼓起来了。她正想顺着刚才自己的幻想想象下去,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中院的另一个丫头习娟姑娘上楼来了。

习娟姑娘比大翠早来兰府一年,她长得小巧玲珑,性格却泼辣,她见大翠一人在楼上盯着后园发痴的样子,就快人快语地说:“火,在这里发什么呆呀?是不是想到后园老夫人身边去?”

大翠被一语道破了心中秘密,一下红了脸,却掩饰地说;“瞎说什么?”

习娟说:“我可没瞎说,王妈早就对我说了,老夫人要找一个贴身丫环!”

大翠一下紧张起来,说:“真的,我怎么没听说?”

习娟说:“你别骗我了!你心里的小九九,我还看不出?”

大翠脸更红了,说:“我骗你干什么?我反正也不想去。”

习娟立即说;“这可是你说的啊!告诉你,你不想去我可想去!老夫人找的是机灵和干活勤快的人,可不是傻不叽叽发呆的人啊!”

大翠一听,突然明白了过来就讥讽地说:“怪不得你这几天,总偷偷摸摸往后园跑,去帮王妈打杂什么的……”

习娟听了,并不生气;反而毫不掩饰地说:“是又怎么样?我就是要让老夫人、太太看看,我是不是合适的人……”

大翠没听完,就阴沉下脸,转身“笃笃”地下楼去了。习娟见了,不知怎么回事,就冲着大翠喊:“哎,你怎么了?我和你说着玩的呀!”

可大翠像没有听见,赌气地走了。

习娟不知道,此时大翠心里,像打翻的佐料瓶儿,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

她只想哭。

第二天清早,兰洪恩就带着大管家和十多个下人、杂役,到“福满堂”香坊抬出那三炷1丈7尺长的大香和两对130斤重的大烛。兰洪恩本想趁清早没人时好赶路,却不料还是被一个出门涮尿罐的女人看见了。这女人蓬松着头,胸前吊着一对松垮垮的大奶子,她打开木门,张开嘴刚想打呵欠,猛然看见了这队人抬着的庞然大物,顿时惊呆了,张开的嘴半天放不下来。半晌,妇人才回过神,也忘了去涮尿罐,双手在大腿上一拍,胸前的奶子随着身子颤动而晃悠起来,接着,妇人就惊乍乍地呼叫起来:“哎呀,快来看呀,大香蜡!好大的香蜡呀,快来看呀——”

果然,随着妇人的喊声,两旁街坊的门板一阵响动,接着就涌出了不少人。人们一见这么大的香烛,也一个个惊得瞪大了眼睛,纷纷围过来争相观看。一时街道拥挤,抬着香烛的下人们没法走动。兰洪恩和大管家费了很大的劲,才从人群中疏开一条路,让下人们抬着香烛走了。

到了东门码头泊船处,船上是早已准备好了几条凿了孔的大石头。下人们将香烛立在石孔中,又用木楔楔牢。大香烛直指蓝天,木船上仿佛多了几条桅杆。木船顺流而下,沿途又惹得两岸百姓和路上行人,纷纷停足观看,赢来阵阵惊喜、赞叹之声。

中午时分,船抵达流江场兰家河兰府庄园前,兰洪恩上了岸,直奔庄园来。

兰洪恩从甬道径直来到“藕荷园”,远远地,就看见妻子宁氏正在通明阁的四周悬挂彩绢。兰洪恩知道,这是宁氏在装扮明天晚上“乞巧”的彩楼。宁氏和兰洪恩同庚,只是小月份,也已三十开外了。她长得小小巧巧,像是画中的仙女一样。特别是一双小脚,合起来只有小孩的拳头大。看起来,总给人一种又疼又怜的感觉,因为还没有开怀生育,所以,那光艳的脸庞,娇小而秀丽的身子,妩媚动人的眸子,以及那白皙鲜嫩的皮肤,都还和童女毫无二致,只是近些年来,一种越来越浓的忧郁的气氛,时不时生动地、痛苦地反映在她艳丽的脸庞上和妩媚的眸子中。

兰洪恩站在远处,看见宁氏正吃力地踮起小脚,将一条红绸往阁楼的吊栏挂去,心中就有些疼起来,急忙走过去,隔着荷塘喊:“慧娟!”

兰洪恩上过公学堂,受过城市新生活的熏染,因此他这样称呼宁氏。

宁氏听到喊声,回过头来,看见了兰洪恩,立即嫣然一笑,脸上就放出了红扑扑的光彩。

兰洪恩奔过去,将红绸挂在了阁楼吊栏上。回头一看亭子,已布置得五彩缤纷。映着满亭的彩绸和一池荷花,宁氏也真如仙女下凡了。

兰洪恩一阵激动,猛想起昨夜在“会仙楼”颠凤倒鸾的事,内心不由得产生了一股莫名的燥热和悸动。他说不清楚这时自己的心情,但无疑有一丝愧疚感涌上了心头。他急忙扶宁氏在亭子上坐下了,并心疼地为她擦去了鼻尖上的汗粒。

宁氏两眼脉脉含情地看着他:“大香烛拉回来了?”

兰洪恩点了点头。看着妻子一双期待的眼睛,兰洪恩有些难过起来,半晌,他忽然扶住宁氏的肩,说:“慧娟,我们今年求子,肯定能成!”

宁氏双眼看着他,目光中满是疑间。兰洪恩说:“真的慧娟!昨天晚上,我睡到半夜,忽然听到梦中有人轻轻喊叫‘兰生’,‘兰生’!我睁眼一看,依稀看见一个美貌女子,在窗边对着我叫。我感到十分诧异,深更半夜,会是谁呢?我就对那女子大声说道:‘我是正人君子,你快快走开,休得再呼唤我!’可那女子仍然没走,仍一声声叫唤‘兰生’。我猛想起进城的使命,蓦然醒悟:莫不是今年求子一定能成,菩萨派人来报告好消息了,于是,我口占一绝:‘十里楼台五里亭,忽闻仙姑唤兰生。非是乞子事定成,故有嫦娥报佳音?!’我诗吟毕,那女子便突然不见了。慧娟,你说,这难道不是菩萨显灵了?”

兰洪恩编造起谎言来,已是天衣无缝。宁氏一时珠泪涟涟,感动地望着兰洪恩问:“真的?你可别骗我!”

兰洪恩又一边为宁氏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说:“真的,慧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没想到宁氏听了这话,那种常见的忧郁的痛苦反倒涌了出来,禁不住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说:“不,不,你骗我!我知道,我们多年没有孩子,你思子心切,睡梦中产生幻觉!是这样,洪恩,你别骗我!都是我不好,洪恩,没为你生下一男半女,害得你这样神思恍惚。洪恩,听我的话吧,你再娶一房吧,碍…”

兰洪恩听了,急忙轻轻摇晃着宁氏说:“慧娟,看你说些什么傻话,啊?!”

宁氏却“嘤嘤”地啜泣得更凶了。

兰洪恩忙把宁氏揽在怀里,朝园子四周看看,低声说:“别哭了,慧娟!让娘听见,又会怪你了。”

宁氏这才用手绢捂住嘴,可眼角的泪珠还是一个劲儿往下掉,冲刷着脸上的脂粉。

兰洪恩想再安慰她几句,又怕更惹她伤心,就停下了话。园子一时静谧下来,微风送来满地荷花的香味,头顶和周围的绸带像彩蝶一样飞舞着。

这时,就传来了怡园东屋兰老夫人念佛的声音。声声木鱼伴随着老妇人拖长的‘“拜佛歌”十分清晰:

“头等之人吃长斋,

保佑我媳早怀胎。

人人都说命运好,

来生今世吃长斋……”

停息了一会,宁氏慢慢平静下来了,又看着兰洪恩,神色庄重地说:“真的,洪恩!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怨你,只怨我命不好。我这么多年没生养,你们没嫌弃我我就很感激了。要在别的人家,早就被赶出门了、那‘七出’当中。不是就有‘无子,出’这一条吗?洪恩,听我的话,早点再娶上一房,为兰府续上香火。我们这样的人家别说你再娶一房两房,就是再娶十房八房,还愁养不起吗?”

兰洪恩听了,看着宁氏,从宁氏眼里看出了一腔诚意;不觉深深叹了口气,手把宁氏搂得紧了些,摇着头说:“不,慧娟,你别再说这些了!我不是没想到过娶妾,可是我不能那样!

我不能对不起你!一想到我要躺到别的女人怀里我就觉得会对不起你!

我心里只有你。再说,你不是不知道,我们是书香门第,以耕读传家,识礼义,知廉耻。祖宗早已定下规矩,凡兰府的男儿,不准嫖娼狎妓……”说到这里,兰洪恩脸红了一下,昨天晚上那个小佳人蓦然涌上脑海,他咽了一下口水,才继续说;”不准讨小纳妾。我们的祖父,二十岁上和祖母结婚,伉俪甚笃。第二年生下我的父亲;可是不久,祖母突然染病,四处求医无效,祖父为此哭肿了双眼。祖母濒危时,抓了祖父的手说;‘本来,我们应该自首同归,没想到我却要先走了!会短离长,夫君不要过分悲伤,新人必会胜我十倍/祖父呜咽不能语。祖母死后,祖父四处寻觅奶妈哺乳父亲。有人羡慕我们家财产,也有人敬仰祖父才学,说媒作伐者踏破门槛,提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可都被祖父—一拒绝了。二十七年中,祖父目不送色,兢栗自守像闺中寡妇一般,忍受冷被孤灯而没有一句怨言。今天,我已经拥有了你,却怎么敢再去做违背祖宗遗言的事呢?”

宁氏听了,感动不已,紧紧抓住了兰洪恩的手。她的心里恨不得一口就把眼前的这个男人化下去。兰洪恩越是如此说,她就越感到有愧于丈夫,仍坚定地说:“洪恩,我知道你们兰府的规矩,方圆百里的人也知道你们是一户好人家。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要不为兰府留下一个续香火的后代,怎么有面目去天界见你的祖宗?我相信,只要你是为兰家留后代,即使违背了祖宗的遗言,祖宗也会原谅你的!洪恩,真的,告诉我,你要选什么样的人?只要你看上了,不管她是高墙红院中的千金小姐,还是竹篱茅舍中有才有貌的村姑,我都帮你把她娶回来!”

兰洪恩被妻子的真诚感动了,他抚摸着宁氏,也同样表现出一副坚定不移的神色:“慧娟,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宁氏却不肯停住话,似乎要让丈夫看出自己一片忠心似的,贴在了兰洪恩耳边轻声说:“洪恩,你是我的好丈夫!我可知道,你们都喜欢个什么。你要是怕背个违背祖宗遗言的名声,不敢娶妾,那家中的小丫头,像大翠、习娟,一个个水灵灵的。你要是想寻开心了,把她们接进来玩玩,也没什么……”

“慧娟,看你越说越离谱了!这是什么话?真该打嘴!”

宁氏就将嘴凑过去,说:“那么,你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