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兰洪恩躺在床上,心里还不能平静。“哼,一个丫头,竟然敢不答理老爷,这还了得!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逃过我的手掌心!”
这样想着,兰洪恩就像控制不住熊熊燃烧起来的欲火似的,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想到,他的举动惊醒了身边的宁氏。宁氏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兰洪恩一眼。见他发呆的样子,也坐了起来,双手勾住兰洪恩的脖子说:“洪恩,你怎么了?”
兰洪恩被欲火焚烧着,心里烦乱,便有些不耐烦地推开了宁氏的手,说:“天热,睡不着。”
宁氏又看了看兰洪恩,忽然笑了笑,说:“别是想……想别的女人了吧?”
兰洪恩被宁氏说破了心中的秘密,心里也微微慌乱了一下,却急忙掩饰地说:“慧娟,看你说些什么?我是吃了五谷想六谷,守着碗里又望着锅里的人?”
宁氏听了,又撒娇地说:“管你想没想,我才不在乎呢!”说着,她把头靠近兰洪恩,神秘地低声说:“洪恩,我告诉她了!”
兰洪恩一惊,不解地说:“告诉谁呀?”
宁氏说:“告诉那个,那个借来给我们生孩子的女人呀!我说,老爷很喜欢你,老爷要和你生个孩子。给兰府传香火!”
兰洪恩心里”咚咚’跳着,却说:“哎呀,慧娟,看你说些什么?我怎么舍得你?”
宁氏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是传香火要紧!”说完,停了停,忽然又对着兰洪恩正色地警告说:“不过,我看那贱货一时还想不通。我刚才已对娘说了,娘说慢慢来。我可告诉你,你可不要猴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这可是要在她肚里下种的事,不像别的女人,玩玩就算了。”
兰洪恩听了,心跳得更加厉害,面颊也一阵阵发烧,口里却说:“慧娟,听你这话,我好像玩了好多女人。可你想想,除了你,我还有谁?”
宁氏疼爱地把头靠在兰洪恩身上,说:“我说着玩玩呢,你干万别当了真!”
可兰洪恩却没法不当真。此刻,他眼前除习娟以外,又晃动起了菊花的面颊。他突然一把推开了宁氏,跳下了床。
宁氏见了,不解地问:“你干什么呀?”
兰洪恩说:“白天忘了一件事,我要去找大管家说。”
宁氏不相信地说:“深更半夜的,什么事这么重要?”
兰洪恩不耐烦地说:“你别管,反正是一件大事,你睡吧。”说完,匆匆地穿上衣服,趿上鞋,就下楼去了。
走进园子里,只见天空被一团团乌云遮盖着,夜晚像浸透了墨汁一样,一片漆黑。狂风吹得满园的花木胡乱摇晃,四周的建筑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影影绰绰。兰洪恩朝菊花住的绣楼看了看,想就近过去。可一想起宁氏刚才说的话,也完全有理。再一想,他不能就这样便宜了那个叫习娟的丫头。他必须要像驯眼一匹烈马一样,把她彻底降服,以后好供自己随心所欲的使唤。想到这里,兰洪恩便欲火中烧地沿着雨道,迅速向外面走去。
来到“止足亭”旁,他本想不惊醒睡在小房里的王妈。可拉动门闩的声音,还是让迷糊中的王妈醒了过来。王妈立即披上衣服,走出来紧张而大声地问:“是谁?”
兰洪恩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同时,又非常害怕老佣人这惊惊乍乍的呼叫惊醒了其他人,于是便不满地压低了声音说:“连老爷都看不出来了?”
王妈定睛看了一下,果然看清了是兰洪恩,立即笑着说:“哦,是老爷?”
王妈想问问老爷深夜出去干什么,又觉得唐突,只好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兰洪恩没把这个一向勤劳、老实的老佣人放在眼里,也不解释什么,径直走了出去。
他在靠近中客厅的建筑前站了下来,才回头朝“止足亭”看了看。当他确信王妈已经进屋睡了的时候,才放下心来,像鼹鼠一般,顺着后屋檐下的走廊,七绕八拐地朝习娟丫头的房前走去。
他走了一阵,又停下来,侧耳听听周围的动静。风把他头顶由灯笼吹得乱晃,他投在地上的影子,也像鬼魅一般摇动。
除了风声,整个宅子也像沉沉睡去。黑夜成了兰洪恩老爷最忠实的帮凶。
兰洪恩从中客厅建筑的后屋檐走廊,绕到了住着丫鬓、使女的一排矮房前,兰府有的是房屋,这些年人丁不旺,还空下了不少房屋没人住,所以,丫鬓、使女们也一人住了一间房。习娟姑娘的房,正好在靠边厢房的头一间,屋檐下挂着一只红灯笼。兰洪恩来到房前,并没有急着去推姑娘的门,而是靠着墙壁站了一会,平息了一下紧张的心跳和欲火。然后,他朝四周看了看,猛然觉得门口的灯笼放出的光,十分扎眼。于是,他踞起脚,吹灭了灯笼,周围立即沉进了一片黑暗之中。兰洪恩这才觉得安全和稳妥了些,这才踞起脚,一步一步走到姑娘的门前。
他刚要动手推门,头顶猛然响起一个震天动地的霹雳,兰洪恩猛地觉得脚下的地皮抖动起来,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紧接着,一阵“劈劈啪啪”的雨点落了下来。兰洪恩心里也产生了一阵莫名的慌乱。可是,他很快就镇静下来。他不能放弃自己的努力,他一定要再次占有那美妙的身子。
过了一阵,雨停了,兰洪恩才用手推门。可是,他马上就失望了——门从里面插上了。
兰洪恩急了。他想喊又不敢,想离开又不舍,他急急地在门前转了两圈,突然醒悟似地来到靠厢房的窗前,用手推了推那扇闭着的、里面蒙上一层纸的雕花木格窗。他没怎么用力,那窗户就活动了。兰洪恩一见,不觉大喜,心里说:“真是天爷帮忙呀!你关了门,却忘了关窗,不是老天在照顾我吗?”这么想着,兰洪恩就轻轻推开了窗。窗台不高,这位老爷没费什么力气,就翻了进去。
兰洪恩到了房里,借着窗外从对面辉映过来的朦胧的灯光一看,他不觉惊呆了。此刻,熟睡中的姑娘穿了一件贴身的小红褂,不但两只洁白、光滑的胳膊完全袒露在外面,从开得非常低的领口下,饱满的双乳惑人地若隐若现。她平平地躺着,双手张开,睡得是那么香甜,一点也不知道即将发生的厄运。
兰洪恩看了一阵,血液开始沸腾。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像第一次一样,不需要任何前奏,只需要立即去占有她。他扑过去,习娟惊叫了一声,醒了。
她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面紧紧护卫着身子,一面挣扎反抗着。她瞪着恐惧和愤怒交织的大眼,想看清这个企图强奸她的人是谁,可是屋子里太昏暗,她一时没法看清。但过了一会,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从外面透进的昏黄模糊的光线,她认出了和她厮打着的人,又是衣冠楚楚的老爷。此时,积压在她心头半个月的痛苦、悲哀、屈辱、愤怒,一起像山洪暴发,排山倒海般涌了上来。她要撕了他,一口一口吃了他。可是,她明显不是他的对手,他已经撕开了她的褂子。她突然咬紧牙关,大声叫了起来:“强盗!畜生——”
这尖锐的叫骂声,立即响遍了整个庄园。
兰洪恩一下慌了。他没想到这个丫头会这样烈性。他想去捂姑娘的嘴,可已经晚了。习娟再次大叫了起来。
这一刻,兰洪恩再也顾不上去强暴这个丫头了。他知道这个丫头的喊声,肯定已经惊醒了周围的人。此时,他应该马上离开这里,以免被赶来的人抓住。想到这里,他立即从习娟身上跳下来,打开门,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他惊恐万端地回到“止足亭”旁,才揣揣不安地站住了。
果然,没出他的意料,外面院子里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并且习娟像不罢甘休似的,已经站在了院子里,破口大骂不止。
兰洪恩这才彻底恼怒了。他觉得自己不能败在这样一个小丫头手里,他必须制服住她。不然,他们家族的美誉,他这半辈子的美名,都会让她给毁了。正在他思量该怎么办的时候,老夫人和宁氏听见外面的吵闹声,也都起来了,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兰洪恩想了想说:“又是那天犯嘴的丫头,半夜三更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在骂人!”
老夫人一听,马上怒不可遏,对了兰洪恩说:“这还了得,一个丫头就把宅子闹翻天了!亏你还是一家之主,还不快拿家法侍候。”
兰洪恩领了老夫人这道圣旨,立即说:“是!”他答应着,就走出“止足亭”,对外面院子的人群大声吆喝起来:“把这大胆奴才给拖到后园来!”
片刻工夫,先前打习娟嘴巴的两个家丁,就架了披头散发的习娟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跟了大管家和一群丫环、使女。
菊花就是在这时,被园子里的吵声惊醒了。
傍晚时候,她听了宁氏的话,跑回房里伤心地哭了。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想着:“天啦,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们对自己好,是耍的这样的心,要我替他们生续香火的孩子!他们不是娶自己,只是要借自己的肚子,借自己的肚子生孩子呀……”
想着,菊花心里突突地奔腾起火焰来。她感到无比的羞耻,感到怒不可遏,感到血液就要冲破血管奔突出来。她虽是一个贫寒人家的姑娘,可她的自尊心、羞耻心却不比大户人家的千金少半分。她曾经立下过誓言,不管自己的心上人怎么求她,不到洞房花烛夜,她绝不让自己这匹红绫受到一点玷污。可现在,他们把她当成了什么?当成了一部生孩子的机器呀!她能答应吗?不能!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里,宁氏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了。是呀,她吃了他们家的饭,穿了他们家的衣,住了他们家的房,确确实实是在享着福。可是,如果就以此为条件,要她不顾廉耻、不要自尊地为兰府作生育工具,她宁可不享这种福!她本是穷人家的孩子,她不怕苦,也不怕穷,却怕没脸面,没廉耻!她在心里大声说道:“我不吃你们的饭,不穿你们的衣,不住你们的房,也不享你们的福了!我走!我要离开这里!穷要穷得新鲜,饿要饿得硬扎!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你们。”
想着,她就马上站起来,迅速去取出从家里带来的粗布衣服,又急急慌慌地脱下身上的绸面旗袍。狠狠地把它们揉成一团,甩进衣橱里。接着穿上自己的粗布衣服,又将从家里带来的东西装进包袱里,系好,拎在手里,就往楼下走去。
可是,没走几步,她又站住了。她看了看窗外,天空漆黑一片,像是要下雨了。再一看,夜已深了,兰府重重叠叠的大门早已关上,她显然是没法走出这森严壁垒的深宅大院的。站了一会,菊花泄下气来,重新回床边坐下,在心里说:“明天,明天一定得离开这鬼地方1然后,也懒得脱衣服,就伏在床上睡了。
当她被园子里的吵声惊醒过后,不知兰府深夜发生了什么事,就翻身下床,跑了出来。
刚走出月亮门,菊花就看见了习娟姑娘像那天一样,被两个彪形大汉架着胳膊,衣衫不整地往前拖着,一边更厉害地泼口大骂:“强盗!禽兽!满嘴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老爷你不是人——”
菊花被习娟这样厉害的骂声惊住了,她正想问问身边的王妈是怎样回事,却听见老爷怒不可遏地命令开了:“大胆泼妇,给我掌嘴,狠狠地打!”
菊花眼前马上浮现出习娟上次挨打的惨状来,心里立即为她捏了一把汗。可此时,习娟却挣脱了两个家丁的手,大声地说:“我不活了!老爷,你不得好死——”
在那一刻里,习娟听了兰洪恩“掌嘴”的话,知道今晚肯定活不成了。与其让他们慢慢折磨,不如死个痛快。她喊出上面的话后,趁众人还在愣神的当儿,猛地向前面的假山跑去,然后一头撞在尖硬的石头上。
只听见“砰”地一声,从姑娘头部喷泉似的冒出一股鲜血和白色的脑浆。
姑娘的身子慢慢倒了下去。
这时,人们才回过神来。菊花、王妈和大翠等丫头、使女们,惊恐地大叫着,哭着围了过来。
习娟姑娘还圆睁着双眼,不甘屈服地瞪着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