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儒、道、佛都注意到茶的致清导和的特点,利用茶传播思想,赋予了茶不同的内涵,这为茶的普及做出了贡献。
一些研究茶学的学者注意到,表面上儒、道、佛都有自己的茶道流派,如佛教强调在孤寂青灯中明心见性,而道家寻找的是空灵虚静中避世超尘,儒家则提倡以茶修身励志积极人世。但在实质上,几家茶道都包容了和与静的精神,体现了儒家主体的中庸思想。
儒家将传统思想引人茶道,提倡自省、友善,建立和谐的生活秩序。宫廷中的茶宴,便是用来融洽君臣关系的;民间的茶会,又是用来融治人际关系的。茶人历来以为茶对“精行俭德之人”最适宜,将茶看做是养廉、励志和雅志的一种手段,提倡“以茶交友”“以茶礼仁”,明确用茶来传播儒家思想。历代茶礼中的主要内涵,都是儒家礼制思想的反映。茶礼讲秩序、仁爱、互敬、友情,与儒家的传统精神完全契合。
诗人们的茶诗,也有相当多的篇幅表达了友情、亲情。如唐代李群玉《答友寄新茗》中的“愧君千里分滋味,寄予春风酒渴人”;白居易《山泉煎茶有怀》中的“无由持一盎,寄与爱茶人”;宋代王禹傅《恩赐龙凤茶》中的“爱惜不尝惟恐尽,除将供养白头亲”等。也有的茶诗是用于抒发作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情怀的,如宋代欧阳修(双井茶)中的“岂知君子有常德,至宝不随时变易,君不见建溪龙凤团,不改旧时香味色”;蔡襄《试茶)中的“愿尔池中波,去作人间雨”;苏轼《寄周安孺茶》中的“有如刚耿性,不受纤芥触。又若廉夫心,难将微秽读”;沈与求《戏酬尝草茶》中的“待摘家山供茗饮,与群盟约去骄奢”;元代洪希文《煮土茶歌》中的“临风一啜心自省,此意莫与他人传”等。
儒家面对现实,在茶中也念及家事、国事、天下事。而道家的“无为”、避世观,也由茶中体现出来。
人们在分析儒、道、佛三家在茶文化中的功能时说,儒家完善了茶札,道家丰富了茶艺,佛教创立了茶道。这种说法不一定很确切,但这三家对茶学的贡献确实是有所侧重的。道家在以茶自娱的同时,还赋予了茶神秘的色彩,用过分夸张茶效的方式推广茶艺。
道家追求清静无为,重视养生,他们将具有清静内质的茶饮作为修炼的一种方式,是十分自得的结合。道家有一位具有代表性的茶人,就是南朝时的陶弘景,是个隐居的山中宰相,也是个着名的医学家。陶弘景着有不少医药学着作,包括有从药理认识茶效的内容。明代茶人朱权,晚年崇尚释老,他视茶为养生的媒介,认为饮茶的目的是“探虚玄而参造化,清心神而出尘表”。
道士们常以茶与文人们交往,用道法感化旁人,在一些古代的诗中,我们看到了这样的事实。唐人温庭筠有一首《西岭道士茶歌》,诗云:“仙翁白扇霜鸟翎,拂坛夜读黄庭经;疏香皓齿有余味,更觉鹤心通杳冥”。这是代道人言,言茶与道契合。又有欧阳修的《送龙井与许道人》,也是代道人言的,诗云:
颍阳道士青霞客,来似浮云去无迹。
夜朝北斗太清坛,不道胜名人不识。
我有龙团古苍璧,九龙泉深一百尺。
凭君汲井试烹之,不似人间香味色。
云游道人得了好茶,他们尝到的香味色与常人都是不一样的。人们得了道人的茶,也以为多了一个与道家沟通的媒介,由茶去揣度道家的空灵世界。明代施渐得了道士所卖的茶,赠与道士一诗,描述了这位贫而乐茶的山人,诗题为《赠欧道士卖茶》,诗曰:“静守黄庭不炼丹,因贫却得一身闲;自看火候蒸茶熟,野鹿衔筐送下山。”不炼丹了却忙于制茶,这是一个爱茶的道人。
有些道人的爱茶,与僧人是不分高下的,虽然他们的假追求有明显不同。
茶道与儒、道、佛三家的关系都很密切,其中又与佛教的关系最为密切。佛教的禅宗,以茶布教,为饮茶的传播与普及发挥了重要作用。禅宗的坐禅要求静坐、敛心,追求身心轻安、观照明净的境界,坐姿端正,“不动不摇、不委不倚”,通常一坐三月之久。要达到这样的要求,具有提神益思、少睡静心、生津止渴功效的茶就成了一种非常理想的饮料。佛与茶就这样结下了不解之缘。
佛教自汉代传人中国以后,逐渐与中国文化发生密切联系,佛教徒慢慢由儒士和道家那里学来了饮茶。
《晋书·艺术传》记敦煌人单道开在佛寺修行,昼夜不眠,也不怕寒暑,他用茶作为提神的饮料。南北朝时,许多佛寺都有茶饮。《洛阳伽蓝记》便有这方面的记述。
当然,这时候佛理与茶理还没有真正结合起来,茶还仅仅只是作为一种饮料为佛教徒所享用。
茶学家们认为,佛理与茶理的结合,是佛教禅宗的贡献。“禅”为梵语,意为坐禅、静虑。禅宗主张以坐禅的方式修行,要求修行者心中清静,没有烦恼,此心即佛。这有点像道家的打坐养生,也类似于儒家的自省。中国自南北朝时传人禅宗,传至第六世传人慧能,慧能变禅宗教义,使之更适合中国实情,与传统文化谐合起来。他主张顿悟,不一定要求有太长的修行时间;又认为修行不一定非要出家,在家里一样念佛。这样一来,平常人也可以在家里修行,所以禅宗发展很快,人们可以自在地做一个佛教信徒了。禅宗的发展,很自然地与茶文化结合起来。唐代封演的《封氏闻见记》说:
“南人好饮茶,北人初不多饮。开元中,泰山灵岩寺有降魔师大兴禅。教学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许饮茶,人自怀挟,到处煮饮。从此转相仿效,遂成风俗。”
这是说在唐代时,本来作为俗饮的茶被引人禅宗后,由于禅宗的发展反过来又推动了饮茶之风的流行。对很多人来说,尤其是本来不饮茶的北方人,在接受禅宗的同时也接受了茶。
佛僧不仅饮茶,自己还植茶制茶,为茶叶生产的发展做出了贡献。南方的寺庙多建在自然环境优越的深山密林,那里往往也是茶树生长的好地方,所以就有“有了名山有名寺,名寺出名茶”的说法。《庐山志》说,早在晋代,庐山寺庙僧人就已开始植茶了。庐山东林寺名僧慧远,就以自种茶招待过陶渊明。普陀山寺僧人在唐代就制成了着名的普陀佛茶,一直到明代仍有生产。
宋代贡茶着名产地建安北苑,南唐时就已是佛教圣地,三里一寺,五里一刹,建茶的出色,与寺僧们的辛勤培育是分不开的。寺院所产茶品,称为寺院茶,历史上出现的许多着名茶品,如庐山云雾茶、武夷岩茶、碧螺春茶等,都出自寺院茶。又如浙江云和惠明寺、杭州法镜寺、余杭径山寺、天台万年寺、云南大理感通寺、安徽黄山云谷寺、扬州智禅寺等寺院,都先后生产过优良茶品,有的茶品在20世纪初还在国际博览会上获得过金奖。
寺僧饮茶,有专设的茶堂。他们在茶堂中以茶论经,以茶接待施主。规模大些的寺庙法堂,西北角都设有茶鼓,每至饮茶时以鼓声召集僧众。禅僧坐禅,则以焚香为标记,每焚完一柱香,就要饮一会儿茶。用以静思提神。有的寺僧一天因此要饮四五十碗茶,饮茶成了寺院中一项非常重要的活动。很多寺院都有“茶头”,专司烧水煮茶。有的寺院还有“施茶僧”,负责为游人惠施茶水。
寺庙中所用的茶还有一些名目。供奉佛祖菩萨的茶,叫“奠茶”;一般僧众饮的茶,叫“普茶”。据《云仙杂记》说,觉林寺僧志崇饮茶很有法度;他将茶叶按品第分为三等,待客以“惊雷英”,自奉用“营草带”,供佛用“紫茸香”。他是以上等茶供佛,以下等茶自饮,有客人赴他的约会,都要用油囊盛剩茶回去饮,舍不得废弃,可见待客的茶也是极珍贵的。当然历史上也有些佛教徒爱茶甚于参禅,如明代乐纯在《雪庵清史》中为居士所开的每日必修课中,便将焚香、煮茗放在前面,而习静、寻僧、奉佛、参禅、说法、作佛事、翻经、忏悔、放生等都置于饮茶之后。这样,品茶成了参禅的先导,参禅似乎成了品茶的一个目的,这是可以合二为一的两件事情。
历史上有不少名僧,他们同时也是煮茶品茗的行家。唐僧皎然极爱饮茶,他与陆羽交往甚厚,在一起探讨茶艺。他留下不少茶诗,抒发了自己由茶中体味到的情趣,我们前引他诗中“一饮涤昏寐,情思爽朗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的诗句,就是这位茶僧的深切体验。皎然还有一首《饮茶歌送郑容》说:“常说此茶祛我疾,使人胸中荡忧傈”,也是抒发这种体验的。又有赵州观音院的禅师从捻,一张嘴便是“吃茶去”,后世视这三字为祛语。五代时的吴僧文了也善于茶事,他因此而被称之为“汤神”,并有“华定水大师上人”的称号。宋代的南屏谦师也深谙茶艺,自言茶艺“得之于心,应之于手,非可以言传学到者”。苏轼有一首《送南屏谦师》,便是夸赞这位名僧的茶艺的,诗云:“遭人晓出南屏山,来试点茶三昧手。忽惊午盏兔毛斑,打作春瓮鹅儿酒。
天台乳花世不见,玉川风液今安有?先生有意续《茶经》,会使老谦名不朽。”这里说的“点茶三昧手”,也就是高超的茶艺,后人多有诗句言及。如明代韩奕的《白云泉煮茶》即云:“山中知味有高禅,采得新芽社雨前。欲试点茶三昧手,上山亲汲云间泉。物品由来贵同性,骨清肉腻味方永。客来如解吃茶去,何但令人尘梦醒。”
唐宋之际,禅宗经历了一次不小的整顿,戒律又开始严格起来。怀海和尚新创禅律,由于他身居百丈山,所以又将禅律名为《百丈清规》。清规中对僧人的饮食起居、行为方式规定了许多标准和规范,当然也包括饮茶方面的规矩。有人认为这是佛教茶仪茶礼正式形成的标志,它在宋代开始已广泛推行,而且广泛影响了俗世的礼仪。
茶禅的结合,便有了“茶禅一味”的说法。也正因为这茶禅一味,在禅往域外传播的时候,茶也成了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