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你只看街市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的景象,和入眼即是的红红绿绿年底大甩卖的招牌,就知道岁在丑寅之交,又是一年过去了。
急景雕年,最能撩人思绪。卖姜的想多卖掉一钩姜,卖酒的想多卖出一瓶酒,大小学生都忙着应付期末考试,机关里则楼上楼下张罗着分东西。各种迎新会、辞旧会、茶话会、恳谈会,会会都凑在这些天召开;领导情、同事情、朋友情、恋人情,情情都尽可能在这些天叙叙;起风了,下雪了,没事没钱的,还想坐一处咪几口革命小酒呢,若是剩着公款,有个名目,那大喝一场大嘬一顿简直就是天经地义!主妇们上了菜场吧见啥买啥,不该买的瞎买;就连文人们的约稿也一下子猛增,使他们错误地估计自己……
人人都处在一种莫名的兴奋之中,越临近春节,心思越乱。
好像是美国的一家报刊上说,地球的公转本来就够浑浑噩噩的了,人类却还要创造出纪年,来徒增自己的烦恼。这话有理,虽然有些悲观。纪年是什么?是一种沉重的心理负担,人类为了释放纪年带来的重压,于是有了年底的忙乱。
而临近世纪之末,近百年的风风雨雨也即将尘埃落定。世纪末的局迫是不言而喻的。1997年7月1日的香港回归,标志着一个帝国的衰亡,它固然唤起中国人记忆深处的创痛,但对于“大英帝国”来说,它所渲染出的日薄西山的气氛,也许更为强烈地撼动人心。帝国斜阳,不复有往日的辉煌,而曾几何时,印度、巴勒斯坦、埃及、肯尼亚和黄金海岸,都曾是英帝国的殖民地。正如它自己的学者布赖恩·拉平所说:随着英帝国的终结,所有的帝国都将寿终正寝。
包括美国和苏联。
这一百年来,确实翻天覆地。有一首改写过的中国民谣最能概括这一局势: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谁也不怕谁。和平与发展,是下个世纪的两大主题。
而这背后,是本世纪末树立起的平等和独立的观念。
正写着这篇文章时,猛抬头,发现外面下雪了——丰年好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