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的婚姻是经过八年抗战，最后以和家庭断绝关系为代价的，但在当时并不被人所看好。都说：相差太大了！这倒也不单单指家庭，而是指心智和个性。果然结婚后就闹得很厉害。我刚结婚时，住在我们学院的西3楼，以至西3楼动静一大，我的同事们就断言：小潘又打架了！有时也有冤假错案，但总之过得不怎么样，离幸福就相差更远。我的亲戚们于是就常拿我作反面教材，教育他们的子女，说是将来找对象，可不要学你二姨（或是你二姑），她这是自作自受吧？他们的孩子们就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噢！
但我有一点好，打是打，闹是闹，打过闹过并不放在心上，我爱人就不行了，记仇。他记仇的主要表现，是不理我。气氛很沉闷，非常非常沉闷。当然要找他说话，先把空气弄流通了再说。我说许友才许友才，你不要不理人嘛，你这样也太小气了！有时要喊上几十声，从早到晚，喊一整天，他不胜聒噪，只好和我说话。这还算是好的，他有时会突然生气，让我摸不着头脑。我说咦？你怎么又生气了？你因为什么生气也说出来听听嘛，不然你这气不是白生了？
现在你能看出我和他的区别了吧？他没有我肚量大。
家庭生活中很难分出什么是非黑白，用我的话说，婚姻之中无原则。要不怎么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你非要争一争，或是非要站在上风口，就不好了。因为每次吵架都是我先谋和，在婚姻的最初阶段，我曾遭到过女同胞们的强烈谴责，她们说你也太掉价了，为什么要先理他？他还比你大！我说关键不在于是我大还是他大，关键在于我的心智比他高——我总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吧？众人笑得比我还欢，说好好好好——你就等着自食其果吧！
其果虽然不甜，但也并不苦涩。这才是正常、可信的家庭生活。你要看哪对夫妻人前人后都甜蜜蜜，那就离婚变不多远了。问题是你不能总像港台电视剧一样生活，你不能“作”，作幸福状、作甜蜜状、作亲密无间天长地久状，都虚假。再一说了，你真要好成那样，老天也要找你的麻烦，古语所谓“情深不寿”，俗话所谓“恩爱夫妻不到头”，就是说的这个。所以你看我爱人整天离婚离婚地不离口吧，这婚还总也离不了。在这里需要郑重说明的是，我吵得再凶，也从不轻言离婚。这两个字可不好随便说，谁说谁被动。你真想离对方不离怎么办？你假想离对方真离怎么办？所以不如不说。我爱人要不是我心胸豁达，常给他台阶下，像他这样动不动就拿离婚当歌唱，家早让他弄散了。记得80年代有一首歌，叫作《幸福在哪里》，一个女声急促地发问：幸福在哪里？幸福在哪里？怎么回答的已经不记得了。但根据我多年来的经验，幸福在哪里？就在你自己的手中，你不必费劲到别处去寻找。
§§城市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