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同学少年多不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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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毕业季(5)

马良于是深深相信崔州平被怪爷爷揩油了,他怜惜地抚摸着崔州平的头,问道:"亲爱的翠翠,怪爷爷怎么你了,拉小手了咩,还是深情拥抱?"

崔州平哭道:"何止啊,还有初吻!"

哥仨集体面面相觑,马良顿时哽咽,"翠翠的初吻也能抢,我惦记了多少年都没得,什么怪爷爷居然抢去了,太凶残了!"

崔州平这才回过神来,"谁说是怪爷爷!"

马良一愣,"不是怪爷爷,那是怪蜀黍?"

崔州平嚎哭,"是怪阿姨!"

那天,马良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便是玩笑话也不能随便说,因为谎言重复了一千遍就成了真理,他无数次说崔州平该去找富婆求包养,今天崔州平果然被富婆非礼了。

非礼崔州平的富婆是西域华侨,外国名叫玛利亚,据说当年远嫁西域某挖石油的外国大款,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没过几年丈夫死了,她便成了传说中的有钱寡妇。这次回国支援家乡建设,为了招待这位金主,荆州牧刘表特邀她观看职院毕业汇演,可这一看就看出火花儿来,满场表演的学生,她就盯着崔州平赞不绝口,说这孩子真清纯哇,看见他就想起我的青春年代,太让人感动了。

所以,表演结束后,玛利亚点名要见崔州平,为了让金主开心,学校自然屁颠屁颠地安排见面。清纯少年崔州平被带到了有钱寡妇玛利亚的跟前,玛利亚见着他就两眼放光,先来一个熊抱,再来一个吻脸,崔州平立刻闹个大红脸,连礼貌的招呼也忘记了,玛利亚却更喜欢了,说这孩子腼腆,纯啊,太纯了!

玛利亚心情愉悦,请了崔州平去了襄阳的五星级酒店吃饭,一个劲给他夹菜,嘘寒问暖,照顾有加,时不时捏捏脸蛋,敲敲脑袋,拍拍肩膀,喋喋不休地说她第一眼就看出崔州平是个乖孩子,纯啊,太纯了!还问崔州平的爱好星座三围腹肌,听说崔州平爱好写小说,泪汪汪地表示自己也是文青一枚,要求崔州平把大作送给自己欣赏,又大赞崔州平的演出,问他愿不愿去西域的戏剧学院学表演,姐姐帮你联系哦,乖,纯啊,太纯了!

临走时,玛利亚拉着崔州平的手依依不舍,又要拥抱亲吻,崔州平扭捏着不肯,旁边的校方领导悄声嘱托他,这是外国人,情绪表达比较奔放,你得接受人家的礼仪。

崔州平无奈,僵硬地接受了玛利亚的热吻,吻着吻着,崔州平已泪流满面,玛利亚继续说,纯啊,太纯了!

崔州平落荒而逃,听见玛利亚在身后深情款款地呼喊,孩子,明天再来找你哦!

崔州平想死的心都有了。

听完崔州平声泪俱下的倾诉,马良拍了一下脑袋,"这位玛,妈..妈的呀还真是口味独特,专盯着你这种纯情少年下手,要不,你从了吧?"

崔州平泪眼汪汪,"救命啊,我不喜欢大妈,我虽然长得眉清目秀,又有才又是万人迷,可我的内心仍然向往郎情妾意的般配爱情,我不要和大妈搅合在一起!"

庞统问:"那位妈的呀多大了?"

崔州平泪奔,"不知道,听说是三十五,看着像四十五,实际年龄或者五十五!"

马良笑道:"不过她有钱,你不是一直向往有人资助你的文艺事业咩,她说不定是合适人选。"

崔州平狠狠地踹了马良一脚,"兄弟们救命,我这两天要躲出去,免得妈的呀来找我,你们是没见着这女人,简直是噩梦!"

诸葛亮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劝你干脆斩钉截铁地和她摊牌,别让她再来骚扰你!"

崔州平抹泪,"我怕和她摊牌,逼急了她,她会干出更可怕的事来,这种有钱寡妇一般心理都很变态。"

马良叹道:"可怜的翠翠,我深切地同情你,别怕,妈的呀再来骚扰你,哥几个帮你瓷了她!"

哥仨正在安慰崔州平,冷不丁有人敲门,崔州平嚷着说一定是妈的呀找上门来了,哎呀,同志们,快掩护我!

马良遂操起一根板凳,庞统抓住两册书,诸葛亮单刀赴会,只身去开了门,但来的不是妈的呀,却原来是孟建。

马良瞅着孟建直乐,"哟,孟总,恁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孟建看着崔州平梨花带雨,疑惑道:"翠翠这是咋的啦?"

崔州平抹着脸,掩饰道:"我是看言情小说感动来着,表示你来干嘛?"

孟建立刻堆出满脸谄媚的笑,说道:"我请哥几个帮个小忙。"

马良不肯置信,"你丫都是孟总了,还能求我们几个穷学生帮忙?"

孟建嘻嘻笑,"这个是人就有三分急,哪儿有不求人的道理,话说哥几个帮个忙吧,有好处拿哦。"

马良问:"是什么忙,要是献身献吻什么的,你还是别处找人帮忙!"

孟建忙道:"哪儿敢让兄弟们献身,是我们老板结婚,要找一帮学生去助阵。"

马良一脸惊奇,"你们老板结婚,干嘛要学生助阵,这是什么怪趣味?"

孟建叹气,"我们老板就是那种典型的暴发户,有钱没文化,明明是个文盲,还要装高知,他觉着寻常的结婚仪式太俗气太没创意,他需要与众不同的婚礼,以突显他的文化段位,所以要找几个大学生站台,就是在门口端端糖果盘,放放礼花筒,你们放心,有钱赚的,绝对不亏待你们!"

庞统听得直摇头,"这种事太庸俗,你找别人吧。"

孟建哭丧着脸说:"我要能找着别人,哪儿还能来麻烦你们,各位兄弟,帮个忙吧,我也是为完成工作任务,讨口饭吃不容易!"

庞统说:"你去找荆州艺校的妹纸,有脸蛋有身材,还会表演。"

"艺校的妹纸是好,可都太开放了,我们老板要的是清纯味儿,我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来找你们,求你们了,哥几个,帮帮忙吧。"

孟建说着说着要哭了。

诸葛亮忽然道:"别告诉我,你还祸害老徐了。"

孟建尴尬地搓搓手,"这个这个,老徐已经答应我了,他主要负责迎宾。"

诸葛亮扬手把枕头砸过去,"混账,你就欺负老徐吧!"

孟建深深鞠躬,"求你们了,要不你们不端糖果盘,放礼花筒,那就在门口站站,凑个人数,像看热闹的,只要人到了,我也算交差了。"

马良问:"话说给多少钱?"

孟建忙道:"极丰厚,站半天拿的钱,相当于我一个月薪水!"

马良心动了,"哥几个,要不就去凑个热闹?"

庞统和诸葛亮不搭理,孟建涎脸央了半晌,诸葛亮只说了一句,别让老徐迎宾。

这也不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孟建知足了,乐颠颠地道了谢,拍屁股走人了,临走还留下一大包零食。

崔州平赶快去搜零食吃,说道:"孟建的老板不都五十开外了么,咋还结婚?"

马良哈哈笑,"人家有钱人一年总要结几次婚滴。"

庞统摇头,"有钱人都特么闲得慌。"

他懒洋洋地在床上打个滚,扭头看见诸葛亮在叠一张纸,那是公务员准考证,诸葛亮把这张纸叠成了很小的豆腐块,然后塞到了枕头底下,再没拿出来。

有钱人的婚礼是一场花钱的游戏,怎么花得多怎么好,怎么花得慷慨怎么满意,礼服得是顶级设计师的独家设计,钻石得是最大克拉数的,戴着像顶针也没关系,酒店要订最豪华的,服务生都操着一水儿地道的伦敦英语,席面必须是最贵的,吃的什么不重要,宾客必须是最知名的,进场前务必要秀红毯,新人说感言一定要哭,台词都是我好感动,我找到生命中的那个他OR她,虽然俩月后就分道扬镳。

孟建的老板到底是第几次婚姻,也许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反正老婆换了一茬又一茬,且越换越小,新找的这个,才刚二十,嫩得能掐出水来,依偎在孟建老板身边,像是他没长开的女儿。

这位小妻特爱秀,没结婚前秀车秀包包秀戒指秀恩爱,人前人后就说我家马克(孟建老板的洋名)好疼我,疼我疼到肉里去了,有人说是拿你当肉中刺来着,结婚了依然秀车秀包包秀戒指秀恩爱,据说小名就叫秀秀,真是人如其名,

秀秀原先是小明星一枚,听闻出演过《王的宵夜》《你丫挺的》《黑历史who 怕who》一类的大制作话剧,颇受观众朋友的喜爱,吸引了一大票忠实粉丝,相当一批资深导演说她是不可多得的表演天才。可对娱乐圈素有研究的马良都没听说过她的名字,掘地三尺搜了很久,才打听到,这位小明星原来在某几部大制作里打过酱油,就是一出场就被土匪砍死的村姑,也曾充当背景随风飘过。

可人家会嫁呗,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崔州平如是评价。

嫁给大款马克的秀秀听说现在又拍话剧了,这次是响当当的女一号,那剧是马克投资,秀秀是名符其实的带资入组。

崔州平不禁叹息,搁哪儿都有潜规则,像我们这种没背景的文艺青年,这辈子都别想有出头之日。

众同学说是来站台,其实主要是凑热闹,却没一个肯去端盘子放礼炮,孟建也不强求他们,只让他们在门口晃来晃去,以凑个人数,新人入场后,安排他们在角落里坐了,因他们没送红包,也不是正式受邀的贵客,除了一盘糖果,也没给他们上酒水菜肴。大家伙也不在乎,兀自坐在角落里,一面吃糖聊天,一面欣赏马克和秀秀在台上秀恩爱,马克数度泣不成声,说自己终于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秀秀也潸然泪下,搂住马克缠绵长吻。

马良抖着两手的鸡皮疙瘩,"我擦!"

孟建悄悄溜到他们这边,说道:"忍忍吧,我们老板就这品味,你们是没见过他以前的老婆,简直横跨各行各业,兼顾十二星座。"

马良确信地说:"我压两根黄瓜,这一对儿半年之内保证得离!"

"我压三根!"崔州平补充。

这当口,马克和秀秀在喝交杯酒,底下宾客可劲起哄,因都是金贵主儿,在为新人庆祝欢呼说吉祥话时,还不忘记秀自己的包包首饰,满场都金光闪闪,像是无数只黄金知了在扑翅膀。

庞统说:"还真是无聊,热闹也凑完了,哥几个,我们走人吧,在这里耗着,还不如去吃烧烤。"

徐庶表示同意,四处看看,诧异道:"诸葛亮呢?"

庞统笑道:"他早就走了,你这会也太迟钝了。"

崔州平也催道:"走吧走吧,我后天要去襄阳剧团应聘,今晚得准备准备。"

庞统也说,"对咯,我后天也有公务员考试,我至少要去临时抱佛脚。"

徐庶问道:"我家诸葛亮复习得怎么样?"

庞统剥开一颗喜糖,慢吞吞地品味,慢吞吞地说:"他的复习资料一个月前是什么样,一个月后还是什么样。"

徐庶担忧地说:"那不是很危险么?"他转念一想,又说:"不过诸葛亮一向有本事,就是不复习,他想考好也一定能考好!"

庞统翻了个白眼,"狗腿!"

马良打了一声响指,"走乜?"

众人集体起身,也不忘记把桌上的喜糖一扫而空,崔州平还顺手把两只酒杯揣在怀里,离了桌,还在惦记着要不要顺走两只空茶杯。

才走出两步,听得有人娇嗔嗔地喊崔州平,隔着攒动人头,隔着晶莹透彻的灯光,隔着一堆堆横陈肉体,崔州平的头皮发麻了,因为他看见了玛利亚。

这段时间,玛利亚又骚扰了崔州平了几次,学校领导为了从玛利亚的腰包里掏钱,不惜牺牲学生以巴结金主,强令崔州平去三陪--陪吃陪玩陪亲密接触。崔州平的身心因此倍受煎熬,他几度向不人道的校领导提出抗议,都被什么顾全大局的大理由阻挡回来,后来还是系主任庞德公去蔡瑁那儿发了一通火,说你想拉赞助随便拉,可别祸害学生,惹急了我立马带着学生辞职走人!蔡瑁这才没有硬逼崔州平,将已掉在悬崖边的崔州平挽救了回来。

可谁能想到,你拼命想要逃避的灾祸,一定会如影随形,凑热闹参加婚礼也能撞见女鬼,崔州平觉得自个的点儿背到姥姥家去了。

他想装着没看见,可玛利亚已经横穿而来,对着崔州平使劲挥手,涂得惨白的脸铺陈出夸张的笑,活似一只失眠的夜叉。

马良骇然道:"尼玛妈的呀真是绝色哇!"

石韬迷惑,"就这水准还是绝色?"

马良狞笑,"色全都死绝了,不是绝色咩?"

说话间,玛利亚已走到眼前,不由分说拉住崔州平的手,只管不错眼地上下打量,欢喜地说:"小崔,你怎么来了?是来寻我的么?"

崔州平想,你能不能别这么自恋,我就是来找马克表白真情,也不会来寻你,他敷衍道:"没,我就是来参加婚礼。"

"啊,那好,过来和我坐一桌,我介绍几个文艺界的朋友给你认识,把你的小说剧本拿给他们看看,保管震死他们!"

崔州平烦透了,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被人指着脊梁猜八卦,简直太有辱风化了,自己好歹是襄阳职院风云人物,是多少无知少女心目中的纯情偶像,怎么能让这么个皱巴巴的老娘们儿毁了自己多年塑造的光辉形象。

玛利亚哪儿知道崔州平翻江倒海的恶心,她还在热情邀请,"来来,我们一块坐,我们同桌的还有襄阳剧院院长呢,他一定会赏识你的!"

崔州平忍受不住了,他狠狠甩掉玛利亚的手,没顾忌地骂道:"你丫有玩没玩,你要是寂寞了,想男人了,去襄阳南街,那儿是红灯区,只要有钱,保管能找到合心意的男人,又温柔又健壮,就他妈别来烦我!"

话音落尘,别说玛利亚,众同学都呆了,周围的宾客也不知所措,崔州平似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他不知该怎么收场,可也不想道歉,索性看也不看玛利亚,抬腿奔出了酒店。

头上的天透亮得像清澈无底的池水,也没有云,只是耀眼的蓝,一颗硕大的太阳,朱砂般突兀,有点儿丑。

诸葛亮刚一走进茶馆,臂下夹着的书被汗浸湿了,他便将书换了一个方向,只觉得有汗珠子在衣服里成串地滚下来,他甚至怀疑自己走过的路也留下了湿脚印。

黄樱正在煮茶,一手捧了消暑的冰糖梅子汤,看着他便笑起来。

"笑什么?"

黄樱指着他的脸,"你快成水煮鱼了。"

诸葛亮把书放下,皱皱眉,"热死人了,这一路走来都要蒸成馒头了,你还笑,太没同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