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说。"
黄樱从兜里取出一堆钱,"你能帮姐姐去城西买油么。"
马谡没接钱,"可是我提不动油,要不你让徐哥哥去,他体力特别好。"
徐庶满手的东西都要掉了。
黄樱还是个笑脸儿,"徐庶哥哥要帮姐姐做饭,所有的哥哥都要做事,只有你没有事,你就帮个忙,你让店家帮你送回来,姐姐给你奖励哦,看,多给你钱,你可以买糖葫芦。"
马谡是自己挖陷阱自己必须跳,他推脱不了,只好说:"那好吧,可是我会去很久,你能等么?"
"我一直等你。"
大杀器马谡握着一大把钱,蹦蹦跳跳买油去了。
石韬忙说:"话说小黄,我跟你打赌,他绝对不会买油回来,而且他会把钱都用了,然后继续回来摧残人类!"
黄樱一笑,"我买个清净不行么?来吧,吃饭!"
听说有饭吃,一群人疯了一般冲入厨房,那饭桌上已摆满了菜,这群饿狼操起筷子,三下五除二扫下去一半。
"如果大杀器临时杀回来,怎么办?"崔州平担忧道。
黄樱淡淡笑道:"都放心吃,山人自有妙计!"
真是说马谡,马谡到,这边才吃在兴头上,就听见门口有人喊:"姐姐!"
一众人的筷子差点掉了,马谡像魂一样飘了过来,泪汪汪地说:"姐姐,我在路上遇见一个好可怜的乞丐,他的腿都没了,我把钱都给他,我没买成油。"
黄樱笑眯眯地说:"你是善心做好事,姐姐不怪你,买不着油没关系。"
马谡主动坐在饭桌边,他看了看满桌菜,思量着把哪几盘菜挪过来占为己有,他看中了糖醋蹄膀、青椒童子鸡、西湖醋鱼,于是,孩子的魔爪伸了出去。
黄樱一扬手,她的筷子夹住了马谡的筷子,"这个不能吃,都是用地沟油炒的菜,小孩儿吃了会影响大脑发育,导致神经错乱,变成脑残,长大了娶不着老婆,找不到工作,一辈子受苦受穷。"
"可是.."马谡想找理由。
黄樱可亲可敬地截断他的话,"哥哥姐姐是为你好,为了你的健康和前程,哥哥姐姐决定帮你把有毒食物吃了,至于你嘛,"她便拉起马谡,请他在旁边的板凳上坐了,倒了一大杯水给他,"多喝白开水,可以洗清肠胃,有助于消化,防止器官癌变。"
马谡傻了。
他吃不着,可他的嘴不闲着,因记挂自己相中的几样菜,便说那西湖醋鱼酸味儿太重,怕是用隔夜水泡出的酸汤。
黄樱粲然一笑,"小孩儿多话,尤其在别人吃饭的时候多话,会导致声带受阻,喉管破裂,神经组织受到重创,可能导致毁容。"
马谡安静了。
崔州平竖起了拇指,对诸葛亮说:"你老婆高!"
诸葛亮得意地说:"我教的。"
"去死!"满桌一片声的痛斥。
马谡眼睁睁地看着哥哥们把美食都扫干净,肚子里像养了一只鸽子,咕咕直叫,他只好去喝水,这一喝偏偏胀大了膀胱,便不停地上厕所,厕所上多了,越发饿了。
他实在忍不住,小声地说:"姐姐,我饿了。"
黄樱不慌不忙地说:"饿了多喝水,喝水有营养,水里不含地沟油添加剂,有助于净化心灵。"
马谡撅起嘴,慢慢儿,那泪就从眼睑深处冒出来,"姐姐.."
黄樱不理他,这当口众人都吃饱了,一个个剔牙洗脸,捧着黄樱泡的红枣菊花茶,翘着二郎腿评点本年度女校最正点妹纸。
"姐姐。"马谡又喊了一声。
黄樱在收碗,她面无表情地说:"后面的话呢?"
马谡动了动嘴皮子,却没有发出声音。
"听不见!"黄樱冷冰冰地说。
马谡吧嗒地掉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说:"我,我错了.."
"大声点!"
马谡努力地撑大了声带,"我错了!"他这么一说,泪却翻江倒海起来,呜呜哭了起来。
黄樱严肃地说:"姐姐问你,买油的钱呢?"
马谡抽噎着,"我买了糖葫芦,"他从兜里摸出一些铜钱,"剩下的还有这么多。"
"撒谎错了么?"
"错了。"
"随便吐槽别人错了么?"
"错了。"
"以后还敢撒谎吐槽么?"
"不敢了。"
黄樱便让马谡去舀水,吩咐他烧水,水滚开了,又教他把面条放下去,待那面条软硬适中,捞起来,加了作料。
"你自己煮的面条,不准浪费一口!"黄樱吩咐道。
根本不可能浪费,一碗清水面在马谡眼中也成了山珍海味,顷刻功夫,便被他扫荡干净,汤汁儿一点儿没剩下,黄樱又叫他自己去洗碗,洗好一定要擦干,如果碗上黏着一点儿油和水,拿回去重洗!
众人都看呆了,崔州平便去捅马良,"小马儿,你弟弟被这么折腾,你没一点反应?"
马良叼着牙签,哼哼笑,"我早就想这么整他了,谢谢黄樱,替我教训这小混蛋。"
待那碗洗毕,马谡坐在板凳上喘气,可怜巴巴地听黄樱教训,让他保证回去不再整蛊哥哥们,不准在哥哥的床上吃火锅打太极拳,不准把哥哥当家用小精灵,不然她还有更毒辣的办法对付他,就凭你这点儿智商,别傻了吧,小弟弟。
晚风乍起,众人便要回学校,离了私家厨房,慢慢走入了襄阳夜市,诸葛亮和黄樱始终落在后面,躲在光影背后,也不知在干什么,只是听见忽而发出一声软绵绵的笑,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马良诅咒道:"丧尽天良的秀恩爱啊!"
"无耻!"崔州平恨道。
唯有马谡说:"这叫伉俪情深。"
众人晕倒。
从此以后,马谡成了黄樱的脑残粉,后来成了诸葛亮的脑残粉,粉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对诸葛亮举家相托。
街面上有人在说书,众人挤了过去,是个须发苍然而口若悬河的老儿,敲着手鼓,唱着曲儿,说的是邓禹杖策追光武的故事,那真是君臣知己此生定,生死相从举大业。
"一辈子能遇见光武这样的明君,也是幸运了。"诸葛亮感叹道。
"邓禹不也是南阳人么,我们南阳出人才。"马良有些得瑟。
崔州平瞪他,"人家邓禹是新野的,和你家襄阳离得远呢,还什么我们南阳人,你咋不说邓禹是汉朝人呢,我们汉朝出人才。"
"你丫就是羡慕嫉妒恨,懒得和你说!"
"稀罕羡慕嫉妒恨!"
黄樱因说道:"新野是好地方,南阳粮仓,有机会我们不如去走走。"
石韬说:"听说新野新驻扎了一队人马,领头的叫什么来着?"
"听说诨名刘草鞋。"马良很专注地说。
崔州平笑喷了,"擦,刘草鞋,咋有这坑爹名字。"
"说是他以前是编草鞋的,也算个体户吧。"
"擦,这世道还真是乱了,阿猫阿狗都能混出火红名声。"
"英雄不问出身,你这说法就俗了,人家半生颠沛,百战之身,和寻常博名的庸人不能比。"诸葛亮忽然说。
崔州平一愣,"表示诸葛同学,咋听着这位刘草鞋像是你亲戚?"
诸葛亮淡然道:"我只是就事论事。"
庞统玩笑道:"诸葛亮就爱鸡飞狗跳的另类英雄,这是他的重口味。"
诸葛亮微笑,但他不说话了。
那老儿已说毕了书,有童儿捧了托盘要彩头,围观之众多只丢出一两个铜钱,走至诸葛亮身前,诸葛亮轻轻将一把五铢钱放在盘中,还道了一声"谢谢"。
没人知道诸葛亮为什么要对寻常一次说书如此用心,正如很多人想不通,为什么诸葛亮后来要选择编草鞋的市井之徒做主公,他永远选择着与常人不同的路,可他总在不寻常的征程中创造出奇迹。
二
襄阳职院最近来了俩怪物,一只红脸怪物,一只黑脸怪物。
这两只怪物听说是荆州牧亲批的旁听生,偶尔才来上一两次课,大多数时候都处于失踪状态,就是上课也甚不认真,有一回还在课堂上睡着了,那轰鸣鼾声震得天花板也在发抖,以至老师的课根本上不下去,还跑去给蔡校长反应,说能不能把这俩二缺请走。
蔡校长说,我也挺讨厌那俩二缺,可他们是牧守的贵客,不好动,同志们都忍忍吧,实在恶心,就当他们不存在。
老师们哭道,他们存在感也太强了,站着像座塔,坐着像座山,不认真听课的时候很恐怖,不是睡觉打呼,就是在座位上打螳螂拳,认真听课的时候更恐怖,他们会问问题,问题小白不说,那嗓门简直要掀翻屋顶,震得我内分泌都失调了。
崔州平和马良听说学校来了两朵奇葩,偷偷溜去教室围观了,回来就哭了,说这他妈不是人类,是半兽人。
庞统问,都是谁啊,叫啥名字?
马良说,红脸的姓关,黑脸的姓张,模样很惊悚,还都特自恋,自以为是举世无双的盖世大帅哥,红脸的每天都在梳胡子,黑脸的每天都在吊嗓子,娘啊,太恐怖了!
崔州平补充说,听说这俩半兽人是刘草鞋的兄弟,人以群分,看来刘草鞋更恐怖。
躺床上看书的诸葛亮马上说,别乱猜,刘草,哦,不,刘某人不恐怖,人家还是很有英雄气的。
崔州平说,你又帮刘草鞋说话,我说诸葛亮,我严重怀疑刘草鞋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大伯。
诸葛亮便看书沉默。
幸好俩半兽人不常来学校,而且选的不是土木工程系的课,大家几乎遇不着他们,关于他们的讨论也渐渐低落了,只有崔州平时不时调侃一两句,诸葛亮,听说你家亲大伯在新野开了粥棚救济流民,这人心肠还挺好。
每当这时,诸葛亮总是淡定地说,我早知道了。
于是崔州平更深地认为刘草鞋是诸葛亮的亲大伯,说不定是亲爹呢,但是后面这个想法不敢说,他怕说了,世间定无崔州平。
男人婆孙尚香前几天来了一封信,说她很苦闷,她哥孙权天天逼她相亲,今儿是一装逼文艺青年,明儿是一吐口唾沫也炫富的土财主,她还动手打跑了两个,她说她要来襄阳散心,问兄弟们有时间一起去郊游么。
诸葛亮提议,要不去新野吧。
崔州平拍着床大笑,你是想去和你亲大伯相认么?
诸葛亮火了,他说爱去不去,扯废话干嘛!
崔州平怂了,连忙道歉,赔笑,说请诸葛亮同学吃营养米粥。
但大家仍然认为诸葛亮的提议不错,决定去新野走走看看,于是马良飞鸽传书,孙尚香收到书信,收拾包袱就要出门,偏孙权不放她走,说过几天还有个合适的对象,你必须去看看。
孙尚香只好哄孙权,她要去荆州相亲,那边有个特别好特别好特别好的男人,好的程度超乎想象,简直空前绝后,我若是不去,我肯定要后悔,我肯定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话不能乱说,孙尚香后来深刻地体会到这个道理。
孙尚香顺利逃过兄长的监控,与众位兄弟在襄阳集合,一起北上新野,开始了她宿命般的旅途。
众人离开襄阳,吟诵着由蔡校长最新发言稿改编的歌曲《我在星空下思考明天说什么》,手拉手,肩并肩,头挨头,向着新野进发。
这一路上,诸葛亮和黄樱一直在秀恩爱,两人手拉手,不是你碰我的头,就是我捏你的鼻子,时不时深情凝视五分钟,有时还忽然消失半小时,冷不丁又从某条小路拐出来。
马良怨毒地说:"太龌龊了,麻烦照顾一下在场单身汉们脆弱的身心!"
庞统悠闲地说:"你赶紧找匹母马,就不脆弱了。"
"好的母马都被公马抢走了,剩下的母马品质太差。"马良泪涔涔地说,忽想起这群人中还有一位女性,他忙住口了。
孙尚香却不在乎,"我才不要找男人呢,一个人快快活活,自由自在,干嘛要嫁人,我又不会做饭洗衣,更不想伺候男人!"
众人到了新野城,寻了客栈安顿,问起伙计新野哪儿有出名的小吃,那伙计偏是个八卦男,说隔壁街有家豆腐店,豆腐好吃不说,老板娘是个标致的大姐,那模样,那身段,勘破了三春我最艳,不折不扣一个豆腐西施。
听说新野城藏着豆腐西施,襄阳职院屌丝们都热血沸腾,抢着扑着嚎叫着吐血着冲向了豆腐店,这么一路狼嚎着奔到豆腐店,却见门首坐着一个总角小孩儿,捧着一碗豆腐脑正吃得香甜,柜台后面站个女人在桶里舀豆腐,因背朝街面,看不见模样,众人垂涎着,一窝蜂凑上前。
孟建流着涎水道:"大姐,我买,买,买豆腐。"
那女人转头来看了屌丝们一眼。
刹那,天崩地裂,山呼海啸。
那女人少说也有五十岁,脸上的肉都倒生着,结着大颗大颗的瘤子,胳膊肘子挥动着,像两根肉铁柱子,看她那体格,完全可以扳倒一头牛,这哪儿是豆腐西施,分明是霉豆腐西施。
孟建和石韬抱在一块儿绝望地哭了。
马良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我擦!那伙计一准儿是重口味,这样的也是豆腐西施,太坑爹了!"
"要买豆腐?"女人的嗓门还特大,一个字钢珠似的砸在脸上,生痛生痛的。
孟建很想说不买,可他很怕自己若说一个不字,这位霉豆腐西施会施一个擒拿手,将他彻底撂成渣豆腐。
"我,我买.."孟建打着哆嗦。
女人往后面喊道:"妹子,有人买豆腐!"
柜台后内门里清清脆脆地答应了一声,俄而门帘子打起,便有个年轻女子低头走了出来,轻轻巧巧绽了一个笑,"哪位要买豆腐,要什么豆腐,要多少?"
这声儿温软如年糕,众人的心都酥了,再看那女子,果然容色端丽,嘴角还晕着一个梨涡,笑容便在梨涡里漾出蜜来,活脱脱一个豆腐西施。
孟建激动得快要窒息了,抱住石韬一直掐一直掐,"嗷嗷,豆腐,豆腐西施!"
"买什么豆腐?"女子的声音温柔得让人想溺死。
孟建结巴了,"豆,豆,豆,豆.."
"豆腐脑是么?"
"是是是!"哪儿管是什么豆腐,美女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要多少,一人一碗成么?"
"成成成!"
豆腐西施便舀了十碗豆腐脑,端去门口凉棚下,摆好筷子,"吃甜的加糖,吃咸的加盐,桌上都有呢。"
众人无心吃豆腐,只是盯着西施妹妹看,那小脸,嫩啊,简直能掐出水来,那小嘴,粉啊,不知道亲上去是什么感觉,那小手,软啊,摸一摸便是少活几年也甘愿。
庞统举起筷子一个接着一个敲打,"你们丫真是没出息,看见美女,一个个都丧魂落魄,丢人!"
孟建申辩道:"作为男人,还是成年男人,好色是人之常情,不好色的都不是男人,天下男人都爱漂亮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