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红燕又一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掳走,南卿终于急了。想到刚刚瑞青已经表示了不再想要谢家刀法,那他抓走红燕还有什么目的?越想越心惊,南卿立刻挥手朝众人道:“追!”
有弟子看了看地上重伤的纪小柏,上前询问:“公子,这人怎么办?”
南卿的神色瞬间一僵,随即道:“留两个人下来,先把他和渺渺绑回南赋庄,其他人和我去追瑞青。”
连渺渺姑娘也要绑?那名问话的弟子并不清楚今晚发生的事,闻言顿时有些惊讶。然而瞥见南卿的脸色,他不敢多问,连忙应下。
南卿也不再多言,亲自点了纪小柏的几处大穴后,很快领着一行人朝瑞青消失的方向追去。
被留下的两名弟子面面相觑。
纪小柏伤重,本来就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又被南卿点了穴,更是动弹不得。
两人商议了一会儿,决定先留一个人看住他们,另一个人去找块木板来抬纪小柏回去。
渺渺的身体倒是没有受制,那两个弟子毕竟认识她,又不知今晚出了什么事,所以并不想太为难她。
渺渺抱着胳膊蹲在地上,心思乱成一团。阿梵出事了,红燕也出事了,今晚的事情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呢。
正昏头昏脑间,耳边忽然听见纪小柏的呻吟声,渺渺转眼看去,就见纪小柏对她比划口型:“想办法,逃。”
渺渺摇摇头。唐梵中的毒有可能就是自己害的,她一定要回南赋庄问端容要到解药才行,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在这时候离开南赋庄。
纪小柏见她不肯,气得要死,胸中憋闷,嘴角又有血溢出。
渺渺见状,连忙拍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
今晚纪小柏先是在密室里救了自己,后来面对瑞青时又好几次维护自己,这些事渺渺其实都看在眼里。她不是个木头人,相反的,她的心其实很容易软的,要不然刚刚见瑞青举刀要杀他,她也不会扑上去救他了。
一边感叹着自己可真是个好心肠的人,渺渺一边四下张望。奇怪,那个去找木板的南赋庄弟子怎么还不回来?
留下来看守他们的那人也觉得等得实在有些久了,嘟囔:“阿风搞什么呢,怎么找块木板也这么久。”
话音刚落,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深夜的旷野中显得尤为可怖。
渺渺等人俱是被这声惨叫吓得一呆。
“狼、狼叫?”
“好像是阿风的声音,我去看看。渺渺姑娘你在这里等吧。”那看守的人倒是很信任渺渺,也不怕她跑掉,甚至把装了雪灵芝的木盒也拜托她看一下,自己就慌慌张张地跑去找同伴了。
冷风呼呼地刮着,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让渺渺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听见那人走远了,躺在地上的纪小柏立即道:“蠢女人,快帮我解穴。”
渺渺点点头。她自己虽然很想回南赋庄,但是对于纪小柏,她还是有意要放他走的。然而她盯着他的身体看了半天,愣是不知道怎么下手,只好讪讪地问:“解哪儿啊?”
“气舍穴和风门穴。”
渺渺抓抓头,又上上下下扫视了他半天,再次不耻下问道:“气舍和风门是在哪里啊?”
纪小柏几欲昏倒。
渺渺蹲在地上画圈圈:“我只知道百汇穴啊气海穴啊这些基本的穴位啦……”
纪小柏已经被她气得没脾气了:“锁骨内侧端上缘,还有第二根胸椎骨下面。”
渺渺应声,连忙伸手去摸。
纪小柏又是一惊:“你摸哪里?胸椎骨在后背上!”
“哦哦。”渺渺立刻将他翻过来。
“等下!”觉得这女人实在太不靠谱,纪小柏忍不住提醒,“解风门穴的时候力道不能太重,这个穴位乱点会残废的。”
“放心放心!”
根本不能放心啊!纪小柏心里直打鼓:“你就用一成力道吧。”
“嗯嗯。”
半晌过去,纪小柏狐疑:“好了没?”
“我解了啊。”
纪小柏试了一下,还是不能动,忍不住火大:“一点感觉都没有!你是蚊子啊力气这么轻!”
渺渺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少爷怎么解个穴都这么难伺候啊!她正要伸手继续按他的风门穴,耳边忽然听到有脚步声慢慢走近。渺渺心里一个激灵,立刻抬头去看。
白衣飘飘,来的竟是端容。
渺渺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发现两个负责押送他们的南赋庄弟子都没有回来。她心里一沉,转向端容,勉强扯出一个笑脸:“那两个人呢?”
端容低下头看她,毫不在意道:“死了吧。”
听到端容的声音,俯趴在地上的纪小柏顿时身体一僵。
渺渺想起刚刚那声惨叫,看着她惊恐道:“你杀了他们?”
端容笑了:“明明是你们为了逃跑而杀了他们才对,与我何干。”
靠,想嫁祸给我们?渺渺又气又怕:“你以为花孔雀是傻的!就你这德性,我倒要看看你能隐瞒得了多久!”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看到吗。”端容抬手抚了抚发鬓,淡淡道,“你也算是命大,枉费我两次出手竟然都让你死里逃生了。不过你放心,这次我会看着你咽气了再走。”
冷冰冰的话语,听得渺渺心里一阵发凉。完了完了!这里四下无人,还真是月黑杀人的好场所。
眼看端容一步步逼近了他们,渺渺一边伸手胡乱拍着纪小柏的后背想给他解穴,一边硬着头皮继续说话拖延时间:“等等等等,我临死前还有个事情想跟你说,我给阿梵误下了毒药,你记得回去帮他解一下啊。”
“你给他下毒,关我什么事。”
渺渺弱弱地解释:“那个,毒药是从你那里偷来的,叫什么噬魂的。”
端容听得微笑:“话可不要乱说。我那里只有一般的迷药,哪里有什么毒药。从头到尾都是你不怀好意想毒害阿梵,可不要赖到我身上。”
你那里没有毒药才怪了!你他妈的全身都是毒!听出来端容丝毫没有救唐梵的意思,渺渺也不管什么拖延不拖延的了,只一门心思焦急劝说:“阿梵他好歹是唐堡主的儿子,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给他解药……”
“他是阿辉的儿子没错,可他也是那个贱人的儿子!我为什么要救他!”优雅的气质瞬间消失,端容的神情忽然变得狰狞,她一把揪住渺渺的头发,抬手就抽,“还有你,也是贱人,统统都是贱人!”
渺渺疼得眼泪汪汪,忍不住骂道:“你个变态女人!”
与此同时,纪小柏终于撑着剑站起了身:“放开她。”
渺渺见状一喜,总算她刚刚在千钧一发之际拍开了他的穴道。可是……他这副摇摇晃晃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到底行不行啊……
端容也没有将纪小柏放在眼里,只笑了笑,继续抓着渺渺的头发将她拎了起来:“好儿子,你也喜欢这个贱人?我让她在你眼前一点一点烂掉怎么样?”
纪小柏的脸在刹那间阴了下来,勉力提起长剑,指向端容:“你敢动她试试!”
两双相似的凤目在月夜下对望了片刻,端容轻笑:“凶倒是够凶的,可惜还是一点都不像你爹啊。”如果是纪寥,怎么会浪费时间发出这种愚蠢的警告,早在身体能动的那一刻就一剑刺过来了,一击毙命,连叫喊的机会都不会留给对方。
端容望向纪小柏,眸光晦暗不明:“明知道我要杀你们,可你还是不想杀我吗。”
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纪小柏表情未变,冷着语气道:“如果你敢伤她,我一定会杀了你。”
“这么喜欢她啊。”端容微斜了目光,像是想到了什么更有趣的主意,忽然松开了渺渺柔声道,“那就把她还给你好了。”
没想到端容竟然会这么轻易地就放人,渺渺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刻跑到纪小柏身后躲好,就怕那变态女人又要使诈。
可是出乎意料的,端容很干脆地转身走了。
纪小柏松了一口气,伸手向后探去握住了渺渺的手。渺渺却犹自不敢相信,探出脑袋望着端容离去的方向,嘀咕:“她就这么走了?一定有阴谋。”
纪小柏蹙了蹙眉:“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们?”渺渺跳开两步。
纪小柏看了眼她手里的木盒,脸色不太好:“雪灵芝已经到手。你还想留在这里?”
渺渺苦下了脸。光是阿梵中毒的事就已经解释不清了,现在又有两名看守自己的南赋庄弟子被杀,端容回去后一定会将这事儿全都嫁祸到自己身上,这会儿再回南赋庄的话确实不太妙。可是自己不回去的话,阿梵的毒要不要紧呢?又有谁会知道解药该去问端容要呢?还有红燕……花孔雀救不救得回红燕啊?
正忧愁间,渺渺忽然觉得手上一紧。
“跟我走吧。”纪小柏费劲地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语气中竟然隐隐地带了几分讨好,“我会帮你解‘梨花’的。”
渺渺闻言,下意识地就抬头看了看月亮,想到明天就是月圆夜,她心里还真有些抖。
要不然就先跟纪小柏去解了“梨花”再说吧,大不了等解了以后再立刻回来好了。
思量完毕,她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哪里都好。”得到答案,纪小柏缓下了表情,身体一个放松,整个人顿时都倒在了渺渺身上。
身上忽然压上了一股重量,渺渺条件反射地就想推开他,却发现他双目紧闭,竟然昏了过去。
渺渺哭了:“喂,纪小柏,不带你这样的啊,怎么老是一受伤就昏倒啊。”这荒山野岭的,你让老娘一个人怎么拖得动你啊!
太阳升起又落下,仿佛上一夜才刚刚过去,却马上又要迎来新的一夜了。
某处简陋的房间里,一个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而旁边守着一个女子。
眼看天色渐沉,渺渺终于沉不住气,试图拍醒床上的纪小柏:“小柏哥哥你不要再睡啦,都睡了一天了,马上到晚上了,快起来给我解‘梨花’啊!再不解又要发作了啊喂!”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焦急,昏迷中的纪小柏竟真的缓缓睁开眼。有些迷蒙地看了看天花板,他倏地坐起身,直到看清渺渺在身旁,他才稍稍安心,捏着眉心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安城的客栈。”
“安城?”纪小柏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那岂不是还在南赋庄附近?”
渺渺没好气:“你就不要挑剔啦。你那么重,我昨晚拖了你一整晚才拖过来啊。”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又补充道,“放心,安城里的客栈和住户那么多,南赋庄要找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找过来的。”再说他们现在一定忙着营救红燕,未必会分出人手来找人。
纪小柏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渺渺小心翼翼道:“小柏哥哥,你的伤有没有大碍?”
纪小柏看她一眼:“死不了。”
呃,这语气真不友好。渺渺硬着头皮继续道:“那能不能帮我解‘梨花’了?”
室内陷入一片安静,许久,纪小柏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却没有什么动作。
渺渺有些急了,出声提醒:“那个,今晚月圆,月亮就快出来了。”“梨花”马上要发作了啊大哥,你要是肯给我解就快点啊!
纪小柏终于扶着床沿下了床,对渺渺命令道:“你上床去。”
渺渺愣了下:“不是用药来解的吗?”
“不要多问,上去。”
“哦。”生死捏在对方手上,渺渺不敢多问,立刻乖乖上去躺好。
纪小柏却又没了动作,站在床边,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父亲临终前告诉他,要制成“梨花”的解药需要用到雪灵芝和“离人泪”,两样东西缺一不可。本来眼看东西都到手了,哪知昨晚却又被瑞青将“离人泪”夺了回去。
这下解药是制不成了,如今想解除“梨花”的话,就只剩下一个方法……
室内渐渐暗了下来,夕阳最后一缕光也消失了。渺渺一动不动地躺着,被纪小柏的目光盯得发毛,她忍不住道:“小柏哥哥?”大哥啊,要杀要剐你都快点行不行?
瞧见她不安的表情,纪小柏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拂上了她的昏睡穴,见她闭了眼,他才低喃道:“渺渺,别担心,我会救你的。”
我会救你的。那万蚁噬心的痛,换我来受好了。
晨光明媚,有清脆的鸟鸣声入耳。
渺渺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脑袋有些沉,她睁开眼,面前仍是昨晚那间简陋的客栈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