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们应该注意不要过分使用这种逻辑。我们也可以从一种不同的视角来审视这些结果。对奖励的关注超过惩罚,这不仅会导致冒险行为,而且在生命中某一时刻,当青少年大量地了解世界却很可能跌跌撞撞并且通常流于表面时,这会导致一种强烈的行为偏好。无论是他们在尝试一种新的运动,学习在课堂前面发言,还是甚至不知道将与谁同处一室就进入了大学,这种痛苦纠结所带来的风险是很大的。或许,青少年的大脑能够帮助他们承担其成长所应当承担的风险。青少年对新体验甚至是危险体验的开放性,似乎至少与他们的大脑有一些联系,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它能够驱动青少年自身的学习和发展,可能正是它驱动我的曾祖父前往了美国。因此,青少年的冲动性和冒险性可能的确是由生物学因素驱动的,但是这可能还有一些更大的用途。或许,我们还可以充分利用这一点。
●养小狗的经验
青少年对新经验的偏好与青少年的特征相互补充,这似乎同样让人感到兴奋。对其他哺乳动物的观察非常清晰地表明,各种各样的幼年灵长类动物(也包括人类)都对活跃在世界上有一种贪婪的偏好。它们同样的大脑纹路或许可以解释一些危险的行为,这也可能成为青少年毫不满足地追求活跃性和刺激性的基础,甚至还可以解释青少年为什么不让别人代理。从这一点来看,在某种程度上青少年和小狗似乎是近亲。
我们了解到一些关于小狗的第一手资料。最近,我们这个由两个家长、两个青少年以及一个青春期前孩子组成的家庭迎来了第六位家庭成员——一只名叫巴特的精力旺盛的拉布拉多猎犬。在准备迎接它的到来时,我们读了很多书,这也是很多善良的、热切的甚至有点焦虑的父母在准备接纳他们的 第一个小孩时所做的事情。但是,当我们浏览了这些多的让人吃惊的关于训练小狗的书籍时,这些书籍的题目所显示出的非常明显的一致性对我们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你的小狗需要有些事情去做”、“让你的小狗保持活跃”、“小狗喜欢挑战,他们想要完成任务”、“一只忙碌的小狗是快乐的”,这些题目所传递的信息是非常一致的。如果一个家庭没能提供这些挑战,让小狗有太少的事情去做,那么结果是,小狗将变成无聊的、焦虑的、具有破坏性的,以及行为不良的。
无聊的、焦虑的、具有破坏性的,以及行为不良的。听起来似曾相识?在年幼的哺乳动物这个大家庭中,我们的青少年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与他们的小狗兄弟有些相似吧?他们是冲动的,而且具有非常高的能量水平。他们没有经过充分的训练,但他们有这些能力。如果没有经过挑战和开发,这些能力将变成非常明显的损失,将会导致非常严重的问题。
或许,那些养小狗的人知道我们与青少年相处时缺少了些什么。例如,我们发现,当巴特消耗了大量的能量时,它的举止行为确实表现得更好;而当它没有消耗大量的能量时,它就会像一个无聊的青少年一样。当不活跃的一天结束时,它就会袭击废纸篓(弄乱其他人的东西),撕咬地毯的边缘(破坏财物仅仅是为了娱乐),围着我们乱跳(粗鲁的行为)。对于大多数狗的主人而言,这一系列事情是完全意料之中的。然而,在青少年能量水平达到鼎盛的时候,在他们渴望刺激和兴奋的时候,在他们有能力进行大量的身体运动(在篮球场上与别人进行较量)的时候,我们拉住了他们,让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是的,我们对他们提出了要求,但基本上都是带有被迫性的、比较没有意思的任务。每次坐在教室里几个小时,做笔记或者考试,到家之后,干几分钟家务活,就去做家庭作业或者上网。像小狗或者其他严重缺乏挑战的生物一样,青少年通常不能达到大自然对他们所提出的要求。给青少年创造能够真正激发其潜能的环境,或许关键在于理解青少年行为的原因。
●她在想什么
那么,我们该如何运用这个关于青少年大脑的知识,来重新审视和思考我们对待青少年问题的方式呢?让我们从一个问题开始,这个问题看起来非常需要用以激素为基础的观点进行解释:冒险的性行为。
如果没有关于青春期大脑的讨论,没有探讨激素对大脑的影响,我们将完全无法理解性发育及其通常伴随着的一系列行为。虽然,大脑和激素对这种青少年行为的影响看起来是那么明显,那么具有生物学意义,但是它们的驱动作用不如最初那么明显。例如,年轻女士的 第一次性行为比较费时,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这完全是由生物学功能导致的,现在已经被证实在一定程度上与心理学因素有关。这些心理学因素所涉及的范围从与家长身体接触的数量到继父的存在。但更重要的是,对于性行为的产生,社会环境的决定作用似乎比生物学因素要大。个体开始约会或者 第一次发生性交的年龄,与当地同龄人群体行为规范的相关程度要高于与性激素水平的相关程度。青少年对于性的强烈欲望清晰地反映出了激素的变化,然而,伴随着这些欲望,青少年将做些什么,这似乎至少与对激素的社会干预有关。埃伦,我们在第1章中提到的8年级的曲棍球运动员,她的案例就是这样。
埃伦的性行为从上学途中的公交车后边开始,并从那里迅速增长。这乍一看像是教科书中案例,用来说明激素泛滥和冲动性的作用,我们将其与青春期联系在一起。“她是怎么想的呢?”她母亲在我们早期的一次会谈中这样问道,眼泪夺眶而出。在很多情况下,埃伦的行为被无辜地认为是由大脑或激素的问题导致的。但是,稍微仔细地观察一下,我们就会发现这种解释是多么轻率。
首先,埃伦的行为并非都是关于性的。实际上,她自己非常清楚,那么做并没有多么令人愉快。埃伦的行为也并非仅仅是由于冲动。有一次,埃伦的父母发现她事先准确地知道自己在什么时间和什么人会产生口交的想法,此前她的父母一直认为她的行为仅仅是由于冲动。
因此,如果埃伦的行为并不是性激素泛滥或者大脑不成熟所造成的,那么她是在做什么呢?我们认为埃伦正在进行一种非常与众不同的努力,她在努力地成为一个成年人。尽管这种努力似乎同样起因于生物学因素,而且在跨文 化、跨历史背景下的青少年中普遍存在。埃伦非常清楚,她想要做成年人所做的事情:自己召集射手,推动事情的进展,采取一些有影响力的行动。是的,埃伦通过这种方式来展示她大脑的发展状况,然而,与其把这种发展状况简单地看作青春期的不成熟,不如把它看作对一种指向成年人自主性的活动。在生活中,埃伦也会寻找一些令人兴奋的事情,甚至做一些对别人而言真的很重要的事情。埃伦那明显的青春期能量在曲棍球场上几乎不能得到削弱,而有些事情能够利用这些能量。每天在学校里待6个小时,回家之后还要坐在桌子前做几个小时的作业,这是非常令人厌烦的,有些事情能够让埃伦脱离这种烦恼。经过再三考虑,埃伦的问题似乎并不是由于大脑的不成熟,而是由于她成长得太快,她迫切需要一个具有足够挑战性的环境,能够与她新得到的能力、能量以及驱力相匹配。认识到这一点,最终将成为帮助埃伦的关键。
●创造繁荣
或许,我们太过低估了青少年的能力。目前,我们希望这一观点能够被人理解。而且,如果我们对青少年的态度或行为不满意,那么青少年生物学上的不成熟并不能成为这种不满的真正理由。一旦我们停下来去思考这件事情,我们将不会感到有多么惊讶。大部分科学家相信,本能和进化的力量使得任何物种通常都不会把大量的时间浪费在无用的冲动和不规律的行为上。大众媒体上所描述的是神话般的激素泛滥,以及生物学因素驱动着青少年的不合理行为。由于人类历经了数百万年的进化,我们非常怀疑生存的压力会为大众媒体上所描述的这些现象留有很多空间。似乎更可能的是,青少年的大脑经过进化后,允许他们在大千世界获得自主性、自给自足以及胜任力。
人类将会进化为一种其他的方式,这真的有道理吗?我们可以观察在自然状态下成长到成年期的动物,没有人会认为它们的行为是古怪的、没有意义的和自我破坏性的。如果我们在青少年群体中看到这些行为,我们会认为这仅仅是生物学上不可避免的一部分吗?是的,青少年是不成熟的。是的,他们在学习和成长的过程中需要脚手架的帮助,以免他们因在探索中所犯的错误而付出太大的代价。但是,我们也需要真正给予他们机会,让他们成长和发展。
神经系统科学家不断地发现,大脑受环境的影响是多么大。例如,实验表明,像教一个人玩杂耍这样简单的行为,经过大约几个星期的时间,就能够使大脑结构产生明显的变化。如果几个星期的杂耍训练能够改变大脑,那么多年的被动性和过度保护又会产生什么影响呢?青少年大脑中能够处理风险和认知危险的部 分,或许只有当我们允许他们在现实世界中体验自己行为的后果时,才能够得到充分的发展。阻止这些体验来等待这些发展的出现,这似乎类似于阻止孩子们所有的身体运动直到他们的骨骼和肌肉完全成熟。我们并不是说,在所有的情况下我们都不应该采取一些限制。然而,我们通过过度保护的、把他们当作孩子的方式来对待青少年,这必然冒着很大的风险。这样做会抑制青少年的发展,而这些发展却正是我们焦急地等待看到的。
在第8章中,我们将沿着这些路径,谈论一些能够加快青少年发展的具体方法。但是现在,我们仅仅想要使人们理解这一观点:因为青少年的不成熟而溺爱他们、限制他们、为他们辩解,通常会引发我们最为担心的一些问题。
●关键期,碎片和巨石
如果青少年天生就是活跃的、自主的、爱冒险的,那么将他们置于一种不能发挥这些特质的环境中,结果会是怎样呢?很多高级生物发展的一个有趣方面是,似乎存在着获得某种知识的关键期。在这期间,知识的获得是比较容易的(想想小孩子在学习母语时只需要几年的时间)。错过这些关键期,再想完全赶上可能就比较困难了。我们无疑可以推断,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独立的、有能力的角色,在人类历史的大部 分时期都是一项基本任务。如果这段时期青少年处于一种强制性的被动和依赖状态,几乎所有的本能都受到了限制,那么将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呢?
例如,正如我们在第6章中将要提到的,虽然山姆最终达到了预定的目标,但是她进入成年期时仍然留下了很多创伤。虽然有些人每当感觉到他们的自主性可能会受到威胁时,他们肩上像是有一块小碎片。但是对山姆而言,时常会有一块巨石伴随着她。“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对我进行摆布……绝不……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这是山姆所说的。她对于任何自主性的威胁都保持高度警惕,不幸的是,也包括那些主要存在于她头脑中的威胁。然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其他青少年可能更加不幸。山姆至少把自己看作一个抗争者,很多青少年仅仅是接受了他们的被动状态。他们开始承认自己缺乏自我决定的能力,承认甚至到20几岁时仍需要成年人来处理他们的基本任务,承认这就是自己的存在方式,这就是世界的运作方式。我们不需要作出更多的推断,甚至不需要过多地强调这个关键期理论就可以认识到,在这样一种状态下度过成熟初期的那几年让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与此相反,在这一章中我们对青少年的大脑进行了更仔细的观察,结果表明,青少年存在着大量的能量和潜能等待着我们去引导。我们并不是说在探究青少年大脑的书籍中,关于青少年大脑内部 发生了很大变化的描述是错误的。甚至有一些是非常深刻的、合理的,是本章观点非常好的来源,例如芭芭拉?斯特劳赫的著作《原始的青少年》(The Primal Tee n)。但是大众媒体对其观点的仓促总结,会导致我们不能准确地把握我们需要在何时去充分激发青少年的潜能,而这些潜能是我们所不愿放弃的。毕竟,即使他们可能不需要出去工作,又有多少成年人愿意花费大量的精力回 到几年前,来重新审视青少年无限的能量、更快的思维能力,以及不断增长的尝试新事物的意愿呢?
目前,我们不仅浪费了很多这样的潜能,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还让青少年感到受挫和疏远。这种现象为什么会在这么大的范围内发生?又是如何发生的?如果我们真的打算提出青少年所处的环境令他们感到厌恶这样的观点,这些环境通过各种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他们的态度、行为以及最令我们担心的价值观。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最终想要改变这些环境,那么我们就需要准确地理解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从外部来看,我们可以看到在青少年所生活的环境中存在着一些不确定性。但是,想要真正识别它们是如何潜在地影响青少年的发展,以及有多大程度的影响,我们需要从青少年的行为方式内部来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