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课外雅致生活-瓦格纳生平与作品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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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2)

喧嚷——他们一点都听不见。水手们因航程已告终结,大声欢呼着。但在一对情人耳中,除了那因久被抑制而卒被解放的热情的发作而相对说出的急促的断续的句子以外,他们是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音乐在他们的周围澎湃着。若非布蓝甘妮,他们必至于迷醉了,因为是布蓝甘妮把布幔揭起,他俩才分开的。水手们和武士们都拥上了甲板。位于那多石的高山上的宫堡就是马可王的住处。从那里向下俯视,刚好可看见停泊在港口的船。到处充满着平静与快乐。伊索尔德昏倒在特里斯坦的怀抱里。但在这第一幕结束时,在船夫们热烈的欢呼上,我们却听见伊索尔德的动机达到了胜利的高潮。

第二幕:

这一幕一开始也有一段引子,像画一般的描写情绪的音乐,其美妙可与第一幕开始时伊索尔德与布蓝甘妮同在的场面所配的音乐媲美。关于这样的音乐甚至对瓦格纳评判最苛的评判家——维也纳的汉斯利克也不得不把它与舒伯特的最美丽可爱的创作相比。在这样的音乐里,作者的五官仿佛是都浸在夜与爱的梦境中一样。

当幕揭开时,现出一个宫中的花园,伊索尔德的房子就通着这个花园。那时正是夏天的夜晚,花香四溢,银光如泻,马可王和他的仆人出发去打猎去了,随行的有武士梅洛特。他自称是忠心于特里斯坦的,但布蓝甘妮却很怀疑他。

布蓝甘妮伫立在伊索尔德住室的台阶上,她俯视着一条树木繁茂的小路,狩猎的一行人就是向那个方向去的。这位不声不响,神出鬼没、帮助别人犯罪的人物,心里十分不安。她深怕这次的狩猎只是一个陷阱,将来被捕捉的恐怕不是一只野鹿而是一对情侣。

这时,对着开着门的伊索尔德的屋子燃着一支火把,火焰冲破了黑夜,这也就是给特里斯坦的信号,表示一切都好,伊索尔德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猎人们的号角声越来越远了,伊索尔德从她的屋子走到花园里,她问布蓝甘妮这时是否可以发信号召特里斯坦来,布蓝甘妮说号角声仍在可以听见的距离,不必着急。伊索尔德带责备的口吻说:“你所听见的,恐怕是那可爱的小溪的流水声吧?”这时音乐悠扬朴素,活写出一幅笼罩于月光之下的林木葱郁的春夜图。布蓝甘妮告诉伊索尔德要提防梅洛特;但伊索尔德对于她的惧怕只是付之一笑。布蓝甘妮虽竭力劝阻不让伊索尔德发信号,但伊索尔德不听。代表爱的召唤与狂悦的动机一直响着,写出伊索尔德心中对于特里斯坦的渴念。当布蓝甘妮向伊索尔德说出她把迷药替代了毒药的实情时,伊索尔德以为她对特里斯坦的爱是饮下了迷药所致,实在是荒唐的说法。这样告诉她,反使她胸中的热情变本加厉;她用代表狂热的伊索尔德的动机吐露出她内心的情绪,并宣称她已把自己的命运交在爱神的手中了。这时我们听见那柔美的代表爱情的动机。

布蓝甘妮再度劝伊索尔德提防梅洛特的奸诈,仍旧无效,爱情的动机一直带着激涨不已的热情飞腾着。伊索尔德终至情不自禁地唱起了狂悦的动机,她吩咐快走上看台,并说自己对特里斯坦以扑灭火把为记,召他前来。代表爱的召唤的动机得意洋洋地随着她的动作响出,但不久就消逝下去,继起的是代表不耐烦的动机。这时伊索尔德注视着那条树木繁茂的小路,她仿佛期待着特里斯坦会从那条路上来会她似的。少顷,由那狂悦的动机和她那高兴的表情,可以晓知她已看出了她的情人,待这动机达到热烈的高潮时,他们已拥抱在一起了。在这一对情人相见的亲密之中,音乐也因热情的激动而沸腾着。伴着这狂喜的会晤的兴奋的场面是爱情与狂欢两动机的交互出现。后来两人互相对答,各道倾慕之情。至此为止,出现于这一幕的开始的白昼的动机却一直保持其支配的伟力。但它终于像白昼沉入于柔软的黑夜里一般,被黑夜的动机软化了,它以令人销魂的抚摩舒慰了人们的五官。

他们合唱“啊,恋之夜啊,降到我们的身上来吧!”一段二重唱时,夜的动机一直在他的狂喜的和声里震荡着。这些柔媚动人的句子。其诱惑性的强烈是在音乐与诗的境界里难以找到的。

两人的重唱终于被布蓝甘妮的警告声给打断了,她告诉他俩黑夜不久就度过了,伴着她的警告的一串琶音,宛似黎明的微光。但那一对情侣毫不在意,借一支柔美圆润的旋律,他们低诉着衷情;那旋律是代表爱的平静的动机,它的柔媚十分迷人。

这笼罩在夜与爱的瞬息,也正是死神要降临在他们身上的时机;这种情死,也正是他们内心所渴望的。因此我们在这里听到一个用颤抖的音伴奏着的代表情死的动机。

布蓝甘妮再度警告他们,他们仍然置若罔闻,并说:“黑夜将永远掩护着我们!”

伊索尔德以嫉恨的口吻宣称黎明的将到,狂悦的动机借华丽的装饰音引了出来,更高地在这调子上飘荡着。

布蓝甘妮大喊一声,库汶那尔出现了,他叫特里斯坦赶紧起来自卫——一对情侣的温柔的迷梦终被打断了,国王及其仆从,和那奸诈的梅洛特围在他们的周围,他们渐渐觉悟到情势的恐怖。差不多像是出于机械的一般,伊索尔德把头缩在花草中躲避,特里斯坦扯开他的外套,把她蒙住。爱恋的乐句仍像余波未息,带着悲伤惋惜的气氛,原来的狂欢好像变成了沉痛的回忆。

本来国王的剑应该从鞘中拔出插在特里斯坦的胸中的,但不知为什么,他没有把那毁损他尊严的人杀死,却说了一篇含有哲学意味的独白,结尾的句子是:“那无法解释的,揣摩不透的,这一切灾难的起因,可是谁能揭出其根底?”

特里斯坦回头望着伊索尔德,她愿意跟他回到她那荒凉的家乡去吗?她回答说他的家也就是她的家的所在。这时梅洛特拔出了剑,特里斯坦也冲上前去。但当梅洛特向他刺来,他却故意失防,接触了剑刃。伊索尔德倒在她的受伤的情人身上。

第三幕:

这一幕的引子以伊索尔德的动机的变形开始,预示着开幕后这一场所充溢的凄凉的气氛;这乐句重复三次之后,接上了一个慢慢引伸的上升的句子,好像是从高岩上的特里斯坦堡俯视着大海的苍茫。这一全段音乐是形容特里斯坦对伊索尔德的相思之苦的,他的幻想漂过了大海,返回到那临别的爱之夜,然后又完全沉没于悲愁之中。

幕揭开时,我们看见卡柳尔的一片荒地,这块地位于特里斯坦的城堡的外墙与矗立高石上俯视着大海的城堡本部中间,特里斯坦直卧在一棵大菩提树下面,看样子是已经死了。库汶那尔十分悲愁地俯身瞧着他,这时听见墙外有一个牧童在吹奏一支小调,悲恻凄婉,与剧的场面的凄凉忧郁十分相配,这是一支“悲歌”。原来库汶那尔遣了一只船到康沃尔接伊索尔德去了,牧童伺守着海面,用这支歌报告那遣去的船还不曾回来。

悲歌是一支富于悲感的美丽的小调,有着民歌式的朴素、自然和不可言传的魅力,它那一串串的辛酸的声音,有如长春藤一般缠绕在爱情与喜悦的崩坏、灰色的废墟上。

牧童从墙上窥探并询问特里斯坦有没有复活的样子,库汶那尔的回答是否定的,于是牧童仍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守望去了,一面吹着那支悲哀的调子。特里斯坦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还是那支老调,它为什么把我惊醒呢?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啊?”他喃喃自语着。库汶那尔看见特里斯坦苏醒过来,喜不自禁。他回答特里斯坦的问题,所用的动机充分表现出一位老仆的忠实可爱。

特里斯坦因想念伊索尔德而不能自持,库汶那尔竭力安慰他,并告诉他已经派了可靠的人到康沃尔去接伊索尔德来,请她替特里斯坦医治被梅洛特所刺的创伤。因为她以前曾替特里斯坦治好过被莫罗尔德所刺的重伤。特里斯坦听了大喜,把库汶那尔拉到胸前拥抱着,这时就听见那代表伊索尔德的动机几乎变成一个喜悦的动机了。

特里斯坦因渴念伊索尔德而说语,他大声喊着,“船来了,船来了!库汶那尔,你看不见吗?”牧童的悲歌凄凉地应答着,这调子一直萦绕着特里斯坦的愁思,直到后来,他的思潮回返到爱尔兰伊索尔德替他治伤的温柔的回忆时,我们又听到了伊索尔德叙事的动机;最后他越来越兴奋,在悲痛欲绝,几濒于疯狂的时候,他甚至于对爱情加以诅咒起来。

特里斯坦倒下去了,显然是生命已经断绝。但不,当库汶那尔弯下身去看他的时候,乐队里轻轻地飘出代表伊索尔德的动机,特里斯坦又在低声唤着伊索尔德的名字。在他的幻觉中他仿佛看见伊索尔德在随着柔媚的爱的平静的动机慢慢地向他飘荡过来,他太兴奋了,他吩咐库汶那尔到海边去守望船的到来。难道他看得那样清楚,而库汶那尔竟看不到吗?音乐的性质突然转变了,船真的出现了,因为牧童在吹奏喜悦的歌。在特里斯坦紧张地问那船的行踪,库汶那尔一一回答的时候,这个调子一直在音乐里传播着。

他那忠实的老仆急忙跑到海边去迎接伊索尔德,把她带到特里斯坦的面前。体力被创伤消耗得殆尽、脑子被相思折磨得欲狂的特里斯坦挣扎着要起来,他稍稍爬起来一点。代表爱的平静的动机伴着他的动作,但已不再是和平安静的了,已变成了如狂一般的迅速的句子。在昏迷状态中,特里斯坦撕去了他创口上的绷带,从卧榻上爬了起来。

伊索尔德的声音!特里斯坦摇摇欲坠地向着那张开着双手迎接他的伊索尔德的怀抱中走去,伊索尔德温柔地把他安放在那张使他备尝相思之苦的床上。

“特里斯坦!”

“伊索尔德!”他声音断续地回答着,他内心喜悦地向伊索尔德作了最后的注视。当那代表眉目传情的动机如怨如泣地在乐队中响出时,他气绝了。

在所有的音乐中,实在没有再比这一场更为悲哀动人的了。

喧嚷的声音传了过来,第二只船又到了,马可王和他的仆从登陆了,特里斯坦的部下以为马可王是来追赶伊索尔德的,于是对新登陆的人们下了攻击令。在库汶那尔的率领下他们与马可王的部下相斗,但结果是打败了。库汶那尔把梅洛特杀死,替特里斯坦报了仇,但自己也受了致命的重伤,死在特里斯坦的身旁。他伸出自己的手握住那已死的主人的手,临终说道:“特里斯坦!我忠实地追随着你,不要责备我啊!”

布蓝甘妮匆忙地跑来,她宣称已经把误用迷药的情形报告了国王,国王是来宣布饶恕他们的;伊索尔德却并不去睬她。当那情死的动机轻轻地由乐队里升起,慢慢地注入热情的狂悦的动机、卒至达到巨响的高潮时,她注视着她的已死的爱人,心摇神驰,不能自已。最后的注视带着喜悦的神情,她倒了下来,伏在特里斯坦的尸体上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