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明宫天下:爆萌宠妃来自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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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九色蜘蛛

苏挽月被渔翁用刀架住脖子,只好跟着前面领路的人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这个小村落,这里大约只有十来户人家,房屋都是以圆木为墙、木板为瓦的井式房子,小村看起来很安谧宁静,依山傍水而建,隐隐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小村后面似乎是一面湖泊,湖的另一面隐隐有些岛屿和远山的叠影,因为晚上起了雾,所以看不真切。

“我们今天晚上要继续赶路吗?”苏挽月收回了目光,看着渔翁问。

“山路太难走,明日一早启程。”渔翁很爽快地回答。

苏挽月听他这么说,心里暗自窃喜,如果只是一味赶路,她被捆缚手脚困在马车上,恐怕很难有逃走的机会。现在虽然被人用刀顶住了脖子,但她的手脚是自由的。

前面一名身穿哈尼族服饰、肤色黝黑的男子先去探路,随后转回来,对着渔翁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

苏挽月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只能在一旁等候。

等到他们说完话了,渔翁才抬起头对她说:“这里是落水村,我们今晚可以在这户人家借宿。”

“落水村?这里有路回京城吗?”苏挽月对云南地形完全不熟悉,即使知道这里是“落水村”,也无法判断自己究竟在哪里。但她心里隐隐有一丝怀疑,这个三面环山、一面临湖的小村庄,并不像是他们回京城的必经之路。

如果从昆明返回京城,最快的路径莫过于官道。假如说渔翁是怕沐府的追兵,一路向北,改走深山密林也说得过去,但她分明感觉到,他们的马车越走越偏僻,已经来到了大山深处。这个“落水村”恐怕已经到了云南的最北端,快接近四川边境了。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渔翁打断了她的话,“快走!”

苏挽月被渔翁押着进了一个小小的四合院落,他们走过门楼,两旁和对面都是两层楼的木式房屋,正屋里出来个包青色花布头巾的中年女子,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年纪,不施脂粉,但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漂亮。

众人见了她。似乎都十分尊重她,渔翁还将右手按在胸前,向她弯腰行了个礼。

中年女子看了苏挽月一眼,说了几句话,示意他们往正屋另一侧走,那边的房间似乎相对花俏华丽一些,进门下头铺着木地板,中间有个小火塘。中年女子带着渔翁进了这间屋子,随意交谈了几句,带上门出去。

随后,有另一个年纪略小的少女端了饭菜过来,苏挽月望着她未施粉黛的那张脸,想起之前在雪山月族见过的黑衣圣姑和她的女儿阿絮,心里不禁暗自赞叹这些云南女子的自然淳朴之美。

苏挽月脚上的绳索虽然被解开了,但是手腕依然没绑着,只能眼睁睁看着桌面上的各种特色美食,没办法拿来吃。

“现在还不能给你松绑。”渔翁看了苏挽月一眼,自己拿起了筷子。

“你真要饿死我啊?”苏挽月苦着一张脸,她看着渔翁吃东西,眼睛都要喷火了,瞬间觉得肚子更饿,非常非常饿。桌上的菜式虽然普通,但是足够丰盛,烤的巴鱼干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渔翁听着苏挽月的咆哮,侧头看了看那个少女说:“你要吃什么,让她夹给你。”

苏挽月没有与他争执,安心享受着那名少女递过来的美食,吃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看着渔翁说:“我要喝酒。”

桌上放着一壶竹筒烧酒,色泽微橙,有一种淡淡的幽香。

“这是咣当酒,很烈的。”渔翁说了一句,还是递到了苏挽月的桌边。

那名少女低头折了一根打通的弯竹管,一端放到竹筒里,一端递到苏挽月嘴边。苏挽月似乎很饥渴的样子,猛地吸了一大口,瞬间被呛个半死,她的脸被呛得通红,拼命咳嗽。这种“咣当酒”,如果用现代的酒精度数来衡量,起码在六十五度以上,划一根火柴就能点的着。

“我说过这是烈酒,不是普通人承受得了的,自讨苦吃。”渔翁很不屑地扫了她一眼,将竹筒接了过去。

那名少女替苏挽月拍了几下背,苏挽月重重咳嗽了一阵,稍微缓过劲来说:“反正我死期将近,既然来到这里,当然要亲口尝一尝这里的美酒才甘心!就算被烈酒呛死了,也不枉我走这一趟!”

渔翁貌似不经意地说:“皇宫里多的是山珍海味,你既然见识过全天下的珍奇之物,难道还会在意这些山野之地的东西?”

苏挽月叹了口气说:“你不懂。皇宫确实有皇宫的好处,但也有坏处。那里不适合我,就算整天锦衣玉食、山珍海味,也吸引不了我。”

“你若不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又岂会惹来杀身之祸?”渔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皇宫固然是锦绣繁华之地,却也是危机重重之地,多少人以为可以谋求富贵前程,最终却白白赔上了性命。”

“他们要杀我,未必与太子有关。”苏挽月侧身望了眼渔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万贵妃所忌惮的,并不是我能够帮太子多少,而是我不肯与他们同路、做他们的棋子而已!”

“识时务者为俊杰,来云南必定是一条死路。你既然看得如此明白,为什么要那么做?”渔翁冷哼了一声,恢复了满脸戒备。

苏挽月听到他的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说:“死路也好,活路也好,我既然来了,就不怕他们对付我。你受命于他们带我回京城,如果你对我态度好一点儿,我愿意成全你,保证让你拿到六千两黄金。”

“你废话太多了。”渔翁站起身来,他又拿出了那根麻绳,想要来绑苏挽月的腿。

“我回京城就要死了,你今晚还不让我睡个舒服觉?”苏挽月往旁边跳了两步,躲了开来,“我可不愿意被你绑成个粽子,别说睡着了,我连眼睛都没办法闭上!”

渔翁皱着眉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了苏挽月的黑刃,走到了火塘旁边说:“你要么让我捆着你,要么我就把你的兵刃扔到火塘里去,焚毁了它!免得你有逃走之念。”

苏挽月顿时一愣,那柄黑刃已经陪伴她好一阵了,就像她的随身之物一样,如果就此被渔翁焚毁,实在有些心痛。但是,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随便你好了,只要你不捆着我。”

渔翁闻言,立刻就将黑刃丢进了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火塘之内。

苏挽月看着那柄黑刃渐渐变成一团赤红,心里越想越难过,很快地将头转了过去。

渔翁将她的兵刃毁掉之后,再没有之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势了,他指着屋子右头的楼梯,示意苏挽月走上去。

落水村虽然地处偏远,但房子建造得十分结实。他们所住的这幢花楼,十分华丽,分为上下两层,除了正屋的下层能住人之外,花楼和经堂的底层都是用来储物的。

苏挽月走在楼梯上,望着上头挂着的经幡,回头看了看那群打扮成哈尼族男子的随从,心里暗自盘算。

渔翁推开了一间房门,苏挽月抬头一看,见第二层被隔开成了四间屋子,每一间里头都有个小火塘,圆木砌成的墙壁,冬暖夏凉,木地板也是打磨光滑,伴水而居也不觉潮湿。

苏挽月看到渔翁又拿出绳子,急忙说:“你刚毁了我的兵器,还要绑我?”

渔翁并没有说话,他反手关好房门,又将绳子一圈一圈地绕在门扉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腿上。

“你可以睡了。”渔翁的话里没有半点感情色彩,他绑好了绳子,指了指房间内的一张小床。

“你不出去?”苏挽月瞪大了眼睛问。

“我会在这里盯着你,以免你半夜跑掉。”渔翁走到床对边的长椅上,端坐了下来,闭着眼睛养神。

窗外的月光透过花楼的小窗照射进来,他半明半晦的一张脸显得很安静,这个宁静的小村落,此时四野无声,有一种特别的幽静之感,就好像万物都平静安逸下来一样。

“我回京城之后,真的非死不可吗?”苏挽月半垂着头,抱膝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洒过来的月光,她仿佛一点睡意都没有,东一搭西一搭地找渔翁说话,“不过六千两黄金而已,如果你放了我,我保证将来如数归还给你,还加五百两的利息,行不行?”

“江湖规矩,答应人家的差使不可以违约。”渔翁哼了一声,没有睁开眼。

“什么江湖规矩?”苏挽月很纳闷,“规矩也可以改啊!”

渔翁缓缓睁开了闭合的双眼,看了看眼前的她,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倾泻在月光里,像丝缎一样柔顺;水灵灵的一双杏眸,不似普通明朝少女那样娇羞,眉梢眼底有一种天生的桀骜和灵巧之气,她看似有些我行我素,但也并不是张牙舞爪、盛气凌人。

“你不是不怕死么?”渔翁望着她,轻声问了一句,他端坐在长椅上,那身黑色的长袍垂在地上,眼神比月光更深邃。

“死并不可怕,只是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还没来得及去做,有些遗憾而已。”苏挽月抬头看了一眼房顶,这座花楼是没有瓦片的,木板当瓦,上头垂着明黄的经幡,她似乎想了一想,饶有兴趣地接着问他,“我回去京城以后,你猜他们会怎么对付我?砍头还是下毒?”

渔翁冷冷地说:“也许是被烧死,或者活埋,剥皮放血也有可能。”

“听上去好恐怖。”苏挽月顿时出了一头冷汗,剥皮放血?明朝这些人未免也太残忍了吧?

“现在终于知道怕了?”渔翁看着苏挽月望过来的眼神,“红颜自古多薄命,要怪就怪你自己运气不好。”

苏挽月没有说话,她看着半张脸浸在月色中、重新闭目养神的渔翁,心里暗暗有些着急,又主动找了个话题说:“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渔翁皱了皱眉头,并不搭理她。

苏挽月看着他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胡乱猜测着说:“你对云南这里似乎很熟悉,难道你是云南人?外面那帮哈尼族的人,都是你雇佣来的吗?你是怎么进入昆明城的?哪里找来的这批人?你担心一个人看不住我,怕我半途跑掉,所以找了那么多帮手?”

她这些话,虽然纯属胡乱猜测,但绝不是无的放矢。

沿途一路她都在细心地观察这个“渔翁”,试图看出他的动机和来历,她总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但除了他自己承认过的、在江畔那一次短暂交手,她确实想不出自己与他还有什么交集。她总觉得他很奇特,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将她带回京城讨万贵妃的赏金这么简单,他身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只要再给她多一些线索,她就能揣摩猜测出更多种可能,而后按着这些推断下来的可能延伸到最后的真相。人们往往被事物的表象迷惑住双眼,却看不见它们的真实,若能抽茧剥丝,掩盖在事物表面的东西,就烟消云散了。

然而,渔翁一句话都不肯说,简直让她毫无办法。

苏挽月有些沮丧侧过头去,面对不熟悉的床、不熟悉的枕头、不熟悉的人,她脑子一直很清醒。

月光温柔洒落,她看着窗外的月色,心里不知不觉想起了与Alexander.Su一起在酒店里度过的那个夜晚。

过去那个时空的记忆里有很多片段,关于她自己,关于Alexander.Su,关于所有她所遇到过的人,她的脑子瞬间变得有些迷离,思绪一片混乱。她想起了外婆门前的那条小河,邻居家爱趴在墙头看自己洗脸的小男生,初中时那个很凶的班主任,还有爱揪自己辫子的同桌……她想起了许多许多有过交集的人,此时此刻都不知道在哪里。

回到眼前,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朱佑樘、牟斌,蓝枭,还有杨宁清和沐谦。她甚至想起了那些只与自己匆匆一面就擦肩而过的古代人,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一个接一个的画面从脑海里闪过。

她想起了那个诡异的夜晚,当她身中花毒、喝下了罗婺部落的催情清酒之后,石屋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朱佑樘事后绝口不提那天的情形,也不对她作任何解释,但是,自从那晚之后,她至今都没有看到过蓝枭,也没有得到过关于他的半点消息。

——蓝枭去了哪里呢?

她脑海里反复萦绕着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他宽肩窄腰的身形,还有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那一种极致温柔。

苏挽月左思右想,翻来覆去,将头对着圆木垒成的墙壁,身子蜷缩成一团挤在角落里。

“你到底睡不睡?”渔翁看着苏挽月反常的举动,终于忍无可忍,在后头冷冷问了一句。

“我当然不能睡。”苏挽月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看着一脸迷茫、似乎有些心烦意乱的渔翁,狡黠地笑了笑说,“我必须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她的笑颜,在静谧的月色中显得有些诡异,更带着几分魅惑。

“你说什么?”渔翁莫名其妙。

“还记得我喝过你的一口酒么?”她笑了笑,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记得晚餐的时候,渔翁正在喝那个竹筒里的“咣当酒”,她拿竹管抿了一口,被呛了几下就还给了他,“在临江酒楼,你手下想骗我喝酒,我没有喝。今晚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似乎掉以轻心了,喝了我已经做过手脚的那碗酒。”

渔翁眼神一动,迅速出声问:“你在酒里下了药?”

苏挽月眨了眨眼睛,笑容展开在她的脸上:“是毒药。你现在应该动不了了吧。”

“你到底……”渔翁开口有些困难了,虽然思绪清明,但身体似乎逐渐僵木了,眼睁睁看着她站起身来,却无法阻止她。

“你想问我,到底怎么做的?”苏挽月替渔翁问了自己一句,侧头瞟了一眼端坐的人,他的袍角被风轻轻吹起,上面滚边的刺绣图腾像是鲜活了起来,一时很灵动。

她抓紧机会走到了屋子中央的火塘边,将被麻绳紧紧捆缚的双手伸进了炉膛里。夜晚的炉火不是很旺,温顺****着她手上的绳子,也慢慢焦灼着她的皮肤,等到绳子被烧断的时候,她的手腕已经肿起了几个很大的水泡,她皱了皱眉,从竹篾上细小的一段下来,将它们刺破。

“你……”渔翁看着她毫无犹豫地做着这一切,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人要获得自由,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比起回到京城任人宰割,这点烧伤根本不算什么。”苏挽月走到毫无还手之力的渔翁面前,轻声笑了笑,然后说,“你一定很奇怪,我是怎么对你下毒的,对不对?”

渔翁一言不发,表示默认。

“你以为我在马车上,吵着闹着不准你关车门,真是想要看风景?”她蹲下身来,像变魔术一样从衣袖里取出一只九色蜘蛛,“我一直在路上找它。当然,即使不是它,任何有毒的小动物也可以。”

渔翁望着苏挽月的举动,眼神里带着无限惊讶。

她衣袖里爬出的,是云南山间特有的一种九色蜘蛛,据说这种九色蜘蛛所织出的网如同九色霓裳、绚烂无比。但越漂亮的东西也越危险,这种九色蜘蛛身有剧毒,只要被它蛰一下,重则死亡,轻则僵木,她为什么一点也不怕蜘蛛咬伤她自己?

“并不是我百毒不侵,我用手镯上的银针刺死了它。”苏挽月将手腕上的金丝镯亮给他看,“我师傅给我的东西真是很好用,你不肯靠近我,我的金镯没有用武之地,可惜九色蜘蛛没有你那么聪明。它没有咬伤我,却先被我的银针毒昏了。我想要喝你的咣当酒,就是要混它的毒液进去!”

渔翁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僵硬麻木,手指也不能动弹了。

“我不知道人喝了是什么后果,”苏挽月拍了拍手,站起身来,饶有兴致看着动弹不得的渔翁,“不过应该不至于毒死你,你顶多会神经麻痹几个时辰。我要走了!”

“外面还有很多人……你跑不掉的。”他口齿已经有些不清,似乎是威胁,又似乎是警告。

“你是说你的那些随从吗?”她摇头看着他,语气很轻很轻,“我当然有我的办法,你就不用替我担心了。”

她的话有些蛊惑,神情十分顽皮可爱,像是让人浮想联翩的猫类,微微地弓着背、伸着爪子,眼睛像是能洞察一切。他一定做梦都想不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她下药。

渔翁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麻木僵直的感觉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唇舌,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挽月走到窗边,探身出去看了看外面的情况。

月色宁静笼罩着整个落水村,视野之内宛如一片银色的海洋,不远处湖面波光流转,幽幽静静的样子,似乎有种内敛的力量,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花楼附近,那些哈尼族男人紧紧地围在四周,几乎水泄不通。

她心中暗自思量了一下逃走的路线,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渔翁,想了想,又从床上将那条花色锦被拖了下来,盖在他的身上。

这个看似凶巴巴的男人,本是为了赏金来猎捕她,一路走来对她不算苛待,否则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逃出生天的机会。一床锦被,也算是报答他这两日来的相待之谊。

“这次害你损失了六千两黄金,对不起了!”苏挽月给渔翁盖好被子,得意地笑了笑,对他轻声说了一句,然后走到靠近湖水的那一侧窗户,深吸了口气,像一条灵活的鱼儿一样,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她在现代的时候,没有别的兴趣爱好,但游泳的功夫却是从小就练起的,没想到穿越到了古代之后竟然起了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