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张寒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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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到民间去(5)

《军民大生产》又名《边区十唱》,它的十段歌词,高度地概括了根据地军民生气勃勃的劳动与斗争。通篇歌词洋溢着强烈的生活气息和时代精神,充满着生动、风趣的群众语汇。歌曲的内容和形式达到了新的完美的统一。

《军民大生产》是张寒晖在边区创作的唯一一首有巨大影响的歌曲,也是他最后的一首传世佳作。三十多年来,这首歌曲作为一个时代的代表作,一直在鼓舞着人民的战斗和劳动。敬爱的周恩来总理一九六四年在领导编排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的时候,曾把这首歌曲采用在大歌舞中,并且指出:《军民大生产》等歌曲:是当时国民党反动派企圃把我们饿死的情况下,边区军民响应毛主席号召,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自力更生,战胜一切困难支持抗战,而产生的时代声音。”这是对这首歌曲的崇高而恰当的评价。一九八二年底,我国赵紫阳总理访问非洲十一国时,几内亚的艺术家曾高唱起《军民大生产》,载歌载舞地热烈欢迎中国贵宾。作为一首优秀的中国歌曲,《军民大生产》的影响已传播到了国外。

张寒晖在延安还创作了眉户小戏《太平车》,也是西工团经常演出的一出歌舞小戏。

在张寒晖转任戏剧委员会委员以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他即创作小秧歌剧四部,大型秧歌剧一部,还产生了优秀的歌曲《军民大生产》。由此可见他在创作上是多么的勤奋,艺术创造力是多么的旺盛。

61“我想到东北去”

一九四五年十一月,车向忱校长根据组织上的安排,秘密前往延安。他化名扮作商人,混在赶牲口驮子往边区运盐、运棉花的行列里,偷度过国民党的封锁线进入关中分区,于十二月初到达延安,住在与边区文协一河之隔的边区政府交际处,受到了党中央和毛主席的热情接待。

竞存中学在延安的师生们听说车校长来了,无比地高兴,每天都有人陆续不绝地来看望。张寒晖和刘芳也马上来到交际处拜访车校长。一见面,车校长和张寒晖就热烈地拥抱在一起了。

“你们好!你们好!我做了多年来延安的梦,今天终于实现了!”车校长十分兴奋,他的样子和精神都显得更年轻了,“在这革命圣地见到你们,多么高兴啊!”

张寒晖高兴地答道:“我总相信我们是会在这里见到你的,现在你果然来了!我们离开竞存的时候,走得匆忙,行动需保密,连声招呼都没打,真是过意不去。说实在的,当时真舍不得离开竞存。”

“你走了以后,我就失去了办学的得力助手,一急之下,我立即派张铁生老师去追赶你们,只有他知道你们的去向。”车校长回忆起四年前的情景,“可我后来一思量,你是党里的人,行动都由组织上安排,我想拉也拉不住啊。钱老师先走了,接着你又走了,形势又越来越黑暗。为了那几百个孩子,我只好咬紧牙关坚持把学校办下来。”车校长深怀感情地对张寒晖说,“张老师,你在竞存艰苦奋斗了三年之久,竞存亏得有了许多象你这样的好教员,才能够坚持下来。”

“车校长,那几年,我从你的作风和品德中,实在学到了很多东西。我所得到的,远比我付出的要多。每当我回想起那三年的竞存生活,心里是觉得踏实而高兴的!”张寒晖又向校长询问师娘的情况,“老嫂子好吗?那几年里,她不断为我做鞋、缝衣、理发,太麻烦她了!”

“她好,她好!谢谢!”车校长回答,“她也总不断叨念着你们,常说:张老师丝毫不计报酬,义务为竞存工作了那么久,他就是东北人,是我们的兄弟!”

老战友重逢,说不完的知心话,车校长接着说:“在你的帮助和介绍之下,那两年我也看了些马克思、列宁和毛主席的书,这使我在思想、理论上有了依据,使我完全看清了共产党和国民党究竟谁是正确的,对国民党完全放弃了幻想。现在,一切都已证明了共产党的英明、正确。”

张寒晖告诉车校长:“竞存的师生来到延安的,前后约有一百二十多人了。集合起来,可以组成一个连了!这是竞存的光荣,也是校长的光荣。现在,他们大多数已经出发到各地去收复失地、开展工作了。大概过不了多久,我们也要离开延安到外地去了。”

几天后,车校长来到张寒晖和刘芳的窑洞里看望他们,亲切地鼓励刘芳为革命大胆工作,发挥青年妇女的作用。他还告诉他们:“党中央希望我能回东北去工作,我恨不得飴立即回到我的老家去。我还希望不久后能在东北接待你们,别忘了,你们也算是东北人啊!”

“对!对!”车校长的话象在张寒晖心里点了一把火,我们要去东北,白山黑水已刻在我的心上了。”

年底,党中央发出了《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的指示,并派出了大批干部和部队挺进东北。

音乐界方面的吕骥,马可等同志随鲁艺音乐系走了,贺绿汀随联政文工团走了,去东北开辟工作的队伍一批接一批。

这时,张寒晖也非常想去东北工作。他对刘芳说:“我想到东北去,我们一起要求去那里工作吧!别人都以为我是东北人,可我却连东北还没见过。现在有希望了。我要去看看松花江,看看那里的森林煤矿,尝尝东北的大豆高粱,解放东北的四千万同胞。全国快解放了。全国解放以后,我要把韩元这个名字改回张寒晖,我们一起出去工作!”

62第一本歌曲集

车校长于一九四六年二日初经北京回到了东北。但张寒晖却未能实现去东北的理想。

一九四六年初,张寒晖的身体恶化了。由于长期的艰苦工作,长期的不注意休息,终于积劳成疾。

在“关中八一剧团”工作的最后一个阶段,生活条件非常艰苦,连吃的粮食都发生了困难。为了对付胡宗甫军队的大规模侵犯,八路军大批部队集中到了马栏一带,一时粮食供应发生了问题。关中八一剧团接受了任务:挖野菜支援部队,他们自己则去割水芹菜充饥。水芹菜虽然比野菜好吃一些,但吃了以后会拉稀。当时没有任何条件注意营养问题,张寒晖也和大家一样吃了一段时间水芹菜,他的身体显得更加虚弱了。

回到延安以后,同志们看到他身体极差,都劝他注意休息和治疗,但张寒晖始终没有重视这一点,嘴上总是这句话:“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抗日战争刚取得胜利,接着又面临紧张的自卫战争的动员,形势那么紧急,哪有余力去注意休息?张寒晖仍然振作精神和大家一周战斗,抓紧一切时间为党工作。他一生都是这样的一个人,为革命,能多做一点事,就要拚命多做一点,为个人,可以少麻烦公家一分,就尽量少麻烦这一分。

一九四六年三月初,张寒晖患重感冒。他自己完全没有把这当回事,别人也没有料想到会发生意外。他的病情突然转为肺水肿,并开始昏迷。同志们立即将他送到柳树店部队医院抢救。但胡宗南的数十万大军正重重包围着边区,一片药片都运不进来。在这缺少药物的困难条件下,医生们经多方抢救而无效,张寒晖终于在三月十一日晚十一时与世长辞了。

张寒晖同志病逝的消息传出后,文协的同志们和延安文艺界都十分悲痛,惋惜文化战线又丧失了一位勇敢顽强的战士。十三日上午举行葬礼,有西北局、边区文协各单位二百余人参加。两支唢呐在送葬队伍前面开路,当那凄厉、悲伤的《上南坡》曲牌一吹起来,送葬的人们纷纷掉下了眼泪。

张寒晖被安葬在延安宝塔山之南的文化山山坡上。他生前曾在这里开过荒、挖过土,亲手种出了甜蜜的西瓜和粗壮的玉米。入葬之前,二百多人齐声唱起丁悲伤的《松花江上》。这首传遍全国的歌曲,今天成了悼念作者的哀乐。接着,又唱起了沉痛的《寒晖同志挽歌》。

夭哪是这样的忧郁,

地哟是这样的悲泣,

寒晖同志,你到哪里去了?

寒晖同志,你在哪里?

多少人唱着你的歌声,

多少事正等着你,

寒晖同志,你到哪里去了?

寒晖同志,你在哪里?

二十年你出死入生、东奔西跑,

顽强地到处和敌人苦斗,

却怎么,现在哟,

再,再也看不见你那高大的身躯。

往日间你声嘶竭力引吭高歌,

不敢地吼出了人民的意志,

却怎么,现在哟,

再,再也听不见你那喉中的声息。

唔,今天呀,

革命事业正要我们努力,

怎知道,正当着此时,

病魔的黑手掘住了你的呼吸。

唔,寒晖呀

壮志未酬你却与世长辞,

安息吧,你无数的战友,千万个同志,

会完成你的遗志!

在张寒晖的新墓前面,他的朋友——诗人柯仲平声泪俱下地朗诵了他新写的悼念张寒晖的诗歌。往日老柯那炸雷轰灭般的声音,今天也变得象呜咽的流水:

文化山头葬寒晖,

一把土来一把泪!

你在这里开过荒,

这里把你来安葬!

合泪的黄土垒成堆,

哀悼的诗敢刘成碑。

一块碑,立延安,

一块要立在那——

哗啦啦啦,哗啦啦啦

长流不息的松花江畔!

你底歌:《松花江上》,

动员了我们——

成千成万,成千成万,

勇敢的人民——去抗战!

还有碑,纪念碑,

立在人民底心坎内。

你编歌,你编戏,

你挖心吐肝为人民。

你底心血都流尽,

你还不肯闭眼睛!

你的口,还张着,

你还要唱呀,人民的歌!

松花江,延河水,

永远陪着你唱人民的歌!

寒晖寒晖你唱呀!

不朽的人民要不朽的歌!

在张寒晖的墓前,竖立着一块一米多高的红砂石的墓碑,上面刻着:“人民艺术家——《松花江上》作者张寒晖之墓。这朴实,沉默的石碑,象征着张寒晖简朴勤劳、忠于人民的一生。

二十四日,又在边区参议会礼堂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延安文艺界人士共七百余人参加了追悼仪式。艰苦朴素勤恳奋斗了一生的张寒晖同志,当时连一张照片都没留存下来。追悼会上悬挂的张寒晖像,是由文协的美术工作者照着他的遗容速写的。

为了纪念这位可亲可敬的人民艺术家,边区文协的同志们立即着手组织一次纪念晚会,准备演出他历年来创作的戏剧和歌曲,还计划编辑、出版他的歌曲集、戏剧集。

困难在于:收集不到张寒晖歌曲的乐谱。

他的作品,没有几首是发表过的。仅有的发表过的几首,也大都没有署过他的名字。他的歌曲,一经写出之后,就教给群众去演唱了,而后就在群众中传唱开了。

张寒晖本人从不把自己当作音乐家,压根没想过要出版什么歌曲的问题。竞存中学的师生们还记得:在风翔的时候,老师、同学们常去张老师宿舍要新歌唱,张寒晖有时就从他的枕头底下翻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用麻纸包着一些歌曲底稿,麻纸上还写着三个字:“垃圾堆”。他对自己的作品,从未视为多么重要。

“张老师,如果你将来出个歌曲集,就叫《垃圾堆》这个名字吗?”同学们向。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出什么集子。”他笑着回答。

现在,真要出张寒晖的歌曲集子,困难也就出现了。

只有这么一个办法:把活在人民生活中的歌曲再用乐谱记录下来。

于是,文协的同志们,西工团的同志们,都在回忆、整理、记录张寒晖的歌曲,在延安的西安二中的学生和竞存中学的师生们,也都在回忆张寒晖以前创作的曲于。王汶石,戴临风、刘芳、乔迁等人一起共同回忆,互相提醒,互为补充,边唱边记。经过几天的回忆,终于记录下了十八首歌曲。

在边区政府礼堂里,举行了张寒晖作品的纪念演出。西工团、民众剧团,边区文协的同志们演唱了张寒晖的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松花江上》、《千吗要悲伤》、《去当兵》、《游击乐》、《庄稼汉抗战》、《军民大生产》等歌曲,演出了《从心里看人》等戏剧。所有的演员们和听众们都深深地感到:张寒晖没有死,他仍活在他的作品中,仍活在人们的心中。

边区文协根据大家回忆记唱的曲谱,编辑、油印出版了一本《张寒晖同志造作歌曲集》。这就是张寒晖的第一本歌曲集。在这本油印歌本的前言中这样写道:

“他不是音乐的专门从事者,他所创作的很多歌曲,大部分是为当时当地某一个时代或某一件事情的需要而唱出,因此,他很少去发表它,多半是挂在人民的口中,印在人民的记忆里!

“在他的歌里,我们听到的是千千万万人民的哀诉、欢笑、愤怒和呼号,因此他的名作《松花江上》被国内艺术家们在他们的记述中确定寿“平津流亡学生的集体创作”是不足为奇的,在风格上带有浓厚的民歌风和乡土味,象他的《去当兵》,使黄河两岸的老百姓唱得烂熟,这也是必然的。

“这不过是他的作品的若干分之一罢了,现在只能作到这样,仅以真此册成慰死者!”

歌集前言中的这些话,指出了张寒晖歌曲创作的意义,也说明了他的歌曲的艺术特色。

阳春三月艳阳天,延安的春天到了,松柏峥蝾,杨柳滴翠,山丹丹红艳夺目。在那青山绿水之间,张寒晖的歌曲在飞翔,飞翔在那陕北高原的山山峁峁,沟沟岔岔。

张寒晖的一生,就象那松柏一样刚襁,象那杨柳一样平凡,象那山丹丹一样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