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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自以为是(2)

她有气无力地说:“你走吧,天亮了。”马跃进不走。他放好痰盂,说:“玲玲,你看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我真的很对不起你。”说完同病相怜地一脸哀戚。“不怪你,我只有这样才能报答你对我全家的恩德,你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家里人都会为我高兴的。”马跃进又一次感动,他从没得到如此纯洁的回报。他帮助水玲玲一家,只不过是说一句话的事情,没费任何成本,当然在水玲玲一家那些事情都是比登天还难的,他用不着如此感激,但他没有办法阻止水玲玲甚至她的一家这么去想,他不会邀功请赏,更没因此而对水玲玲的事情心安理得,相反,他放心不下,焦虑不安,他自信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对自己的言行是敢于承担责任的。“玲玲,我想你最好还是把孩子做掉,越快越好,现在正是时候。不然,等生出来,弄得满城风雨,怕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你说是不是?”“能说清楚,我是有男人的女人,怀上孩子是光明正大的事。你怕你说不清吧,你不用担心,我不说,哪个说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人知道孩子是你的。”“你敢肯定是我的?”“你不是要做DNA吗,生下来你就去做好了。你放心,我就是要饭,也不会把为难给你,你安心当你的官。再苦,我把马家的血脉给留下,我觉得活得值,也对得起我的家人。”马跃进还能说什么呢?他匆匆离开水玲玲的房间。仗着年轻,水玲玲尽管饥一顿饱一顿的一天到晚昏天黑地的忙,但身体还受得了。天一亮,她就梳洗出门,到处察看。到了八点,正式开领班会,把一天市里接待客商的活动安排布置下去。散会后,她把客房部经理留下来,单独了解总统套房关老板的情况。这是她布置给客房部经理的特殊任务,也是表明她和市委市政府中心工作保持高度一致的实际行动。比如,水果每天换了没有,洗漱用品是否一天一换,客人有没有在房间用餐的要求等等,但是,这只是表面的,她还让客房部经理留心,凭她几年宾馆服务的体会,入住宾馆的客人也是三六九等,不能一概都以为是大款,比如,她看关明雷就不像是大款。别看人高马大,那气质就不像。具体说哪里不像,她也说不清。她不担心别的,只心疼那每天成千上万的总统套房费日积月累,越来越多,谁给?宾馆是个信息集散地,各色人等,大事小事,往宾馆里一坐,全听到了。水玲玲当上总经理以来,特别是关老板入住以来,有关关明雷真假和能否投那么多钱建大道汽车工业城的怀疑,她听了不少,有的还是市领导说的。她听到的十有八九是,这个项目,假。马跃进忙乎吧,最后肯定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听着为马跃进着急,但是,没有人对马跃进说真话。水玲玲现在跟丈夫分居,心思全在马跃进身上,虽然从来不想破坏他的家庭,更不想影响他升官,但是,对他因决策可能给他造成的名誉损害和地位动摇,她是一直高度关注的。她觉得她有责任对马跃进说真话,因为他们彼此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凭她的直觉,她也不相信白水能造一个汽车工业城,关明雷也不像是一个富翁。

她一定要劝马跃进不要听信丁小卫的迷惑。正好,这天,客房部经理向水玲玲报告,关老板一天没下楼,跟一个近期常来宾馆的姓胡的小姐在屋里一天没出门,也没要送餐。这是一个重要情报,水玲玲问:“姓胡的还在他那儿?”“走了。”水玲玲早就发现姓胡的小姐来头不正,一副烧不熟、煮不烂的样子。听说是丁小卫的表妹,可转眼跟—个外地老板滚到一起了,不仅丢白水的脸,而且很有可能破坏白水的招商引资软环境。加上这些天听到的关于大道汽车工业城的闲言碎语,她更觉得有责任有义务也有必要向马跃进报告。“我有重要情况当面向你报告。”水玲玲在手机里对马跃进说。马跃进叫她过五分钟到他办公室去。水玲玲很少到马跃进办公室,原来没什么事要向市长直接汇报,现在,可以堂堂正正走进他的办公室了。在左逢源的指领下,水玲玲叩开马跃进的门。马跃进正埋头批阅文件。旁边毕恭毕敬站着一个小青年等着拿文件。小青年一走,马跃进亲自关上门,给水玲玲端茶倒水,满面春风,跟那天早上一脸阴云密布判若两人,就像单面绣的两面,一面乱针,一面是美景。马跃进伸出双手,扶着水玲玲坐在沙发上,自己也跟她平起平坐地坐在沙发上。水玲玲看着他,眼睛里很复杂。眼前的男人曾在她面前赤条条一丝不挂,也表达了许多可能从未向别人表达的想法,水玲玲自认为是了解这个男人的。但是,今天,当她坐到他的办公室里,她才发觉自己并不完全了解眼前这个男人。她听到许多人关于大道汽车工业城的种种议论,却从来没听到马跃进对大道汽车工业城的任何评价,明明是他一手引来并留下的项目,他在水玲玲面前居然只字未提。是他们见面只谈感情不谈工作?还是他讳莫如深?是大道汽车工业城与她水玲玲无关紧要,还是不屑与她探讨工作上的成败得失?而她水玲玲是一直十分关注马跃进的工作前途的,哪怕是一点与他不利的消息,她都要记在心里,瞅空向他报告的。

水玲玲原先没想到这些,坐到马跃进的办公室,她才意识到,她的报告也许对马跃进毫无意义,那么她就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了。因此,她不知从何说起。“说吧,有什么重要情况?”马跃进迫不及待,放肆地打量着水玲玲。“那个胡艳艳跟关老板在房间里鬼混一天。”水玲玲本来想说她听到的关于大道汽车工业城的事,可她觉得那样太唐突,干脆说眼前的事吧。马跃进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个投怀送抱,一个来着不拒,两情相悦,没人管得着。你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他们日上天,对白水有利无害。”马跃进毫无顾忌地用了很粗的字眼,日,此时此刻,他不需要对水玲玲含蓄。水玲玲听得浑身不自在,但是,她知道马跃进没拿她当外人,因此也就更加感到彼此的亲近非同一般,因此就说出了她的看法:“我想关明雷不知是人是鬼,胡乱糟蹋白水女孩子,白水人脸上无光啊。”马跃进及时制止了她,说:“你不能这么看。你想啊,我正愁着没法拴住关老板哩,现在小胡替我把他拴住了,这是多好的事情啊。你要不说,我还真的不知道,那说明他们已经——”马跃进做了一个两手拇指对扣的动作,表示他们已经搂在一起了。水玲玲点点头,但还是没有马跃进那么高兴,一脸的沉重。“好,真是个重要情况,你的总经理当得有头脑了。”马跃进喜形于色、得意忘形,这下大道汽车工业城落户白水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可是,我总觉得关老板那人不是好人,更不像个大款。”水玲玲说。“哪点不像?”“说不清,就是一种感觉。”“哈哈,就是一种感觉,”马跃进学着水玲玲的话说,“你才多大年龄,你才多少见识,凭感觉就能说关老板不像好人?不像大老板?你看我像不像市长?像。哪点像?市长没贴在脑门子上,你怎么看像的?市长有统一尺寸?身高多少,是胖是瘦,三头六臂,别的不能当市长?大老板也是这样。谁把钱贴在脑门子上,整天见人就喊,我有钱,我是大款。

没有。你说关老板不像大款,我看恰恰相反,他更像十足的大老板。”水玲玲很奇怪地看着马跃进,眼睛里满是疑惑,听他振振有词的,难道他真的这么想的?水玲玲说:“你对我不说实话。”马跃进同样很奇怪地看着水玲玲,一副委屈的样子说:“没有啊,我说的全是实话呀。”“那你真的相信关老板是个大款?”“嗯。”“你相信他能给白水造一个汽车工业城?”“是啊,当然,我们要和他一起努力才能把汽车工业城建起来。”“可我怎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呢?”“你接触的范围有限,你往往认为不可能的事,恰恰是最有可能的。”“可是,我听许多人说大道汽车工业城是假的。”“道听途说,一派胡言。”马跃进生气了,有点很不安地站起来,坐到自己办公桌边的转椅上,前后晃悠的同时,迅速旋转着。水玲玲好心变成驴肝肺,委屈地说:“是真的就好,我看那么多农民为汽车工业城的事上访,我就为你揪心。我只是想提醒你,跟关老板合作要留一手,不能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好多人在背地里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我听不下去。他们当你的面都尽说你爱听的话,你不爱听的,对他们不利的话,一句也不说,只会在背地里乱说。可我想跟你说句实话。”马跃进十分感激,从转椅上弹起来,在屋里踱来踱去,突然上去搂住水玲玲,把嘴送上去,却被水玲玲的手推开。他没再坚持,只并排坐在水玲玲身边,一手搂着她的腰,说:“玲玲,我今生今世都要感谢你,没有人像你这么对我诚心诚意过,学会感激,会让人感到人生充满温情。可是,社会太多冷漠,除了自己,几乎没人对你真心,都在演戏给别人看,官场更是如此。玲玲啊,你不懂政治,不要过多地想了解政治,就保持着你的纯洁和真诚。一旦懂得政治,你就没这么可爱了。

政治需要的不是纯洁和真诚。”水玲玲对马跃进的感慨没有回应,她仍执著地问:“你真的相信汽车工业城是真的?”对牛弹琴往往不是牛的过错。马跃进想表达的政治感叹大而无当地扭转不了水玲玲对具体问题的纠缠,他转而直截了当地回答她的问题,他说:“真的。不过,玲玲,关于事情的真假,不知你是否记得《红楼梦》上一句话,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假只是人的一种主观判断,纵然客观存在是真的,你也有可能看做是假的。因为你需要它假,它就是假的;但假如你需要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水玲玲没听说过这些荒谬的逻辑,反问:“你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真的还是假的?”“真的。”“为什么?”“因为你说是真的,我相信你。”“所以你相信关老板是真的。”马跃进哈哈笑了:“不要自寻烦恼。”他话锋一转说,“你还想留着孩子?”“嗯。”马跃进叹口气,说:“可是你这样只顾工作,自己不吃不喝的,孩子能健康吗?我想,给你找个保姆,怎么样?”“不要,我会对孩子负责的。”水玲玲说完起身要走。马跃进一时兴起,突然紧紧抱住她,摁倒在沙发上。每当一人独处时,他便很难慎独。寂寞难耐,曲高和寡,没有人跟他说真话,走进办公室的,不是汇报就是请示,有谁像水玲玲这样设身处地的为他工作前途殚精竭虑地忧虑?有谁像水玲玲温情如水地给他心灵以滋润?他太感激水玲玲了。为了不辜负她对自己的一片痴情,他一定要跟她在办公室里做一次。水玲玲毫无准备,但这些事情要什么准备呢?又不是第一次,又不是不安全,既然他想做,肯定是安全的。谁也不会不敲门擅自闯进来的。那么,其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但是她实在太虚弱了,没法给他更多的积极的配合。她为此有点遗憾,头脑一片空白。马跃进近乎虐待的疯狂不仅没有给水玲玲造成对痛苦的反感,反而认为是马跃进的强悍有力,值得她骄傲。她在马跃进崩溃一般结束之后,仍不忘杞人忧天地叮咛:“这些天,我心里不踏实,你对关老板要留一手。”心满意足的马跃进轻描淡写地说:“你别操那么多心,我玩政治这么多年,不会出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