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第一政绩
44854700000045

第45章 自以为是(1)

马跃进和水玲玲为他们的关系付出惨痛的代价。水玲玲搬进宾馆的一个单间里住下,准备跟丈夫打持久战闹离婚。马跃进可以放心大胆地与水玲玲缠绵,再也用不着为防着有人破门而入大打出手而提心吊胆。然而,马跃进却渐渐疏远了水玲玲,不仅没了频繁的约会,有时甚至不理不睬水玲玲了。马跃进的活动集中在宾馆,几乎天天见面。过去一天不见,如隔三秋,见了面,两双眼含情脉脉直冒欲火,现在可好,水玲玲一如既往对他温情脉脉,可马跃进目光躲躲闪闪,不冷不热,像对所有员工一样打个招呼过去,对水玲玲凄楚的目光视而不见,熟视无睹,对她含蓄的邀约也充耳不闻,装聋作哑;有时干脆狭路相逢,头一扭,陌如路人。水玲玲的心在滴血。一天,水玲玲在餐饮部客情单上看到马跃进一晚陪四拨客商用餐,负担不轻。为了马跃进节省时间,免受奔波之苦,水玲玲把四桌酒席调整安排在一层楼上的四个包间。开宴时,水玲玲把准备好的一瓶白开水拿着走进马跃进主陪的一个包间。她有好久没像做领班时那样跟在马跃进身后了,但她的心无时无刻不在马跃进身上,担心他喝坏了身子,担心他吃得不好,影响了工作。当她走进包间时,坐在对门主人位置上的马跃进一眼就看到她了,但那瞬间脸上掠过的一丝不悦也让水玲玲及时抓住了。她脚下迟疑一下,还是大大方方不声不响地走到马跃进的身后。马跃进此时提高嗓门,和客人谈笑风生,指手画脚。在他仰头干下一杯酒后,水玲玲适时给他的杯子里斟上一杯白开水,没有人发现,更没有人怀疑,因为她的着装比服务小姐虽然高了许多档次,但是,她是宾馆人员一目了然,她有义务和责任倒酒。她很幸福地站在一边等着马跃进喝下她的忘情水。

在她看来,那不是一杯淡而无味的白开水,而是她的一杯比酒还浓的心血,它对马跃进的身体有益无害,她当然高兴。但是,马跃进高高举起那杯水说话了:“刚才,宾馆小姐给我倒了水,哦,我想她们是好心,怕我喝多了酒,伤了身体,”说到这,他把那杯酒放在鼻下闻了闻,“嗯,果真是水,但是,我马某人为人一向实实在在,不掺半点水分,就像这白酒,看起来跟水一样纯净,喝下去像火一样暖心,来,我们来真的!”说完倒掉那杯水,自斟一杯白酒,全然不顾水玲玲的感受。水玲玲站不住了,心头一紧,眼泪喷满眼眶,疾步走出包间,一腔热血付之东流,一颗好心当作驴肝肺,她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害怕了,他怕我成为他仕途上的绊脚石了,他担心我破坏他那并不幸福和美满的家庭了,水玲玲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地看着马跃进的大幅照片在想。马跃进永远凝固的笑容早已深深烙在她的心里,成为她择偶时的参照标准,她心中的偶像,这与他方才冷若冰霜的表情判若两人。一个人怎么会一时一个面孔,一时一个态度呢?一时像一盆火,要把她水玲玲烧化;一时像一块冰,把她水玲玲的心冻僵。需要时,低三下四;不需要时,趾高气扬。水玲玲想不通。她觉得马跃进太可怕了,她甚至不敢再看他的照片。她把它反放着,背面是一块很肮脏丑陋的三合板,看了更恶心。她把马跃进的照片举过头顶,想摔了它,但又迟迟不愿撒手。最后,她找来一块台布,端端正正放好照片,轻轻罩上那块四方四正的台布。马跃进就躲进了幕后,隐隐约约云遮雾罩地在那里笑吧。天还没亮,马跃进就听到一声干呕,“啊——”是那种把胆汁都要吐出来的空洞的声音。

他的心一惊,不用问,他知道这是水玲玲忍无可忍的呕吐。想起水玲玲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心灵无着,无人安慰的痛苦,想起她孤零零的样子,马跃进就感到不安。他何尝不想给她以温暖和关怀呢?可是,他是一市之长,马上面临当上市委书记的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能儿女情长吗?在水玲玲还有婚姻维系时,他尚可放心地和她来往,因为,毕竟两头牵扯,没人说什么,即使有人散言碎语,也只能在背地里说三道四,决不会像对孤男寡女那样肆无忌惮地评头论足的。可一旦与丈夫离婚,水玲玲势必一边倒,倾心于他,那后果不堪设想。尽管水玲玲勇于献身,富有牺牲精神,但是有了丈夫,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有了主。没了丈夫,也可以说是原丈夫的,谁会相信?年轻轻的水玲玲不爱自己的丈夫了,何必要为原丈夫的孩子惨遭十月怀胎之苦?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别有用心的人肯定会拿水玲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大做文章,特别是那些竞争对手,正吹毛求疵找他的不是,他岂能自投罗网?但他更清楚,他不可能堵上所有人的嘴。他不后悔自己的放荡,毕竟水玲玲给他找回男人的自信,重振了男人雄风,他舍不得水玲玲。眼下唯一办法是除掉孩子,没了孩子,一切都将化作乌有。男女关系实属正常,没了孩子就没后果。于是,他决定去当面找水玲玲谈一次。马跃进敲门的时候,水玲玲正在屋里倾肠倒胃地吐哩。在发出那一声没留意的空吐之后,水玲玲把毛巾捂在嘴上,没了声音。她开门看一眼马跃进,就上床去了。马跃进早早起来,穿一身运动服,一副跑步锻炼的样子。他闪身进屋,就反锁了门,坐到水玲玲床边,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自己脸色也重了。水玲玲脸色蜡黄,无精打采,目光忧郁地盯着台布下的马跃进在看,好久没有说话。马跃进还是忍不住问:“你真的要离婚?”“嗯,不离一天也过不下去,必死无疑了。”水玲玲说完把胳膊伸出来给马跃进看,那上面又多了一个个紫斑。

马跃进把她的胳膊轻轻放回毛巾被里,说:“作为女人,就跟陪嫁的家具一样,用过了,再卖就只能是低价回收,永远不要指望再卖出原来的高价。离了婚的女人不可能再嫁一个好人家,这一点你想过没有?”水玲玲目光坚毅地说:“我知道,但我不在乎,大不了一辈子不再结婚,有我们的孩子跟我过,我什么都不在乎。”一听到孩子,马跃进心里就发毛:“我说你是何苦呢,玲玲,你还年轻,而且现在又是宾馆几百口人的领导,你怎么能有这种思想?孩子?孩子在哪?指望孩子,毁掉自己的幸福,没有比这种女人再傻的了。孩子长大了是什么玩艺?这些你都想过吗?”“想过,孩子在我肚子里,是男是女,我不问,可我要生下他,因为他是你的骨血。”马跃进不再追究是谁的骨血,但对水玲玲固执己见实在无法理解,不能突破她这个防线,下一步根本没法深入交流,他说:“玲玲,我知道你很爱我,但我的身份,我的年龄,你都是知道的。我呢,也的确很想有个儿子,不然马家香火难以为继了。但是,我们要面对现实,更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说是不是呀。”“找不到你这样的男人,我再也不嫁人。”水玲玲出语惊人。马跃进完全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成为一个女人心中的偶像,一个嫁人的标准。当一个男人获得女人的如此心仪时,相信这个男人一定是无比幸福的,但是马跃进的幸福感只像一阵风掠过心头,接下来的是揪心的担忧。假如一个心仪他的女人暗恋上他,他一无所知,那就怨不得他薄情寡义了,可偏偏水玲玲早已与他撕扯不清,他就不能不担心自己的偶像地位由于自己的态度而有所动摇,令水玲玲大失所望,进而会让水玲玲与他反目为仇。他注意到自己的大幅照片走进了幕后,这一细微的变化使他看出水玲玲对他的失望。他该怎么办呢?像水玲玲一样不计后果地为爱情献身?他的性别,他的年龄,他的地位都不允许他这么想,更不可能这么做。男人,尤其是有了地位和身份的男人当志存高远,横行天下,怎么可能流连于儿女情长。马跃进想好的话不知从何说起了。水玲玲一阵恶心,手抓胸口,眉头紧蹙,苍白的嘴唇张了张,一口气上不来的样子又干呕起来。马跃进低头看见床下的痰盂,端出来等在水玲玲的嘴下。一股扑鼻的味道让他差点想吐,那里已经有半痰盂说不清是水是尿还是呕吐物了。水玲玲张大了嘴巴才吐出一丝痰液,散乱的头发把她的瓜子脸遮掩了,扬起蜡黄的脸,两眼满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