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青春韵语--被风诱惑的蜡烛
43708300000045

第45章 一厢情深

读大学时,同学与同学碰在一处,总有些开心的话题,闲嗑瓜子漫磨牙,谈得起兴时,就突然有人说漏了嘴,把成语或是引句篡改了,一下便把所有的快乐情绪带起来,让那些内向或是矜持的也灿烂笑一回。诸如“犹柔寡肠”、“平底高跟”、“一厢情深”之类,错者无意,听者哗然。后来,我就发现这错的词语也是可以成立的,如“平底高跟”,原来高跟鞋不可能是平底的,这就成了笑话,而现在街上那种厚底鞋从前至后均高起来,此不就是“平底高跟”了么?这“一厢情深”,不就正是“情到深处人孤独”的精简版么?

我的同学安对燕的感情就可以用“一厢情深”来概括了,安分明能够感觉出燕曾经喜欢过自己,至少是对自己有过一种期望,而最终燕的态度却是让安感到屈辱,但安从来都不怨恨燕的无情,而是把对燕的情感深埋在内心。

安在毕业前的那天晚上,再次发现他不可能忘记燕,也不可能记恨燕,他只恨自己的卑微,从他向燕明确的表白心思到毕业,已是整整三年了。这三年中,由于自尊,安没有找燕说过一句话,他只是把全部精力放到学习、写作以及学生工作中去,他终于以他的才气和能力,赢得了同学们及老师的赏识,他被推荐留党政机关工作了,在全校800多毕业生中,成为不多的几个幸运儿之一。安拿到通知单,就想到了燕,他想毕业后,天各一方,或许这辈子再见燕的机会不会多了,安很想去送送燕,仅管燕没有或者永远不会理解他的感情,但他无法去恨她,他说不清燕曾经是否对他抱过希望,燕是否有些势利,他不想去苛责燕,他认为苛责燕就是对他内心感情的亵渎。他们至少应是同学。

那天晚上,三部露天电影一放完,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那场雨在安的印象中从未有过的大,那雨正适合那时的心境和氛围,那些同学,该哭的都哭了,该诉的似乎永远也诉不完。早晨,雨一点也未见小,安举着把破雨伞,在操场里众多的客车中寻觅着燕,安终于找到了燕,燕坐在车的最前面靠窗的位置,安走到窗边,燕看见了他,便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并主动向他招呼:“听说你留下来了?”安说:“你的单位找好了吗?”她说:“我可能到宜昌去,放假了到我家去做客。”燕再次向安发出邀请,安说:“会的。”车子启动时,燕重复道:“一定去玩呀!”安说:“会的,会的。”

安看着燕随着客车消失在雨中,安流下了从未有过的泪水,安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流泪。在安的心中,只是觉得不能让燕瞧不起。至于,燕会不会真的爱他,他确实不再有信心。安无法摆脱对燕的那份情感,就像安第一眼看见燕时,就感觉到和燕之间会发生一些什么。

燕在表面是十分内向的,在同学围坐闲谈时,似乎她永远都是一个忠实的听众。当谈话出现特别好笑的情况的时候,她就会娴静地露出笑意。燕身上有一种古代仕女的风范,行步如风扶弱柳,静坐如莲花圣女。那些坏男生便给她一个不雅的诨号:“蔫道士”。燕是县城的女孩子,有着特别白皙光滑的皮肤,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但给人的感觉却又是大家闺秀似的冷寂孤傲。安则多有才气,孤独而自尊。

安和燕本身不在一个班,安在一班,燕在二班,安和燕那时虽未讲过话,彼此却是知道名字的。燕的美是出名的,安的才气也是出名的。平常他们对面相遇,眼光会刹那间相碰,安感觉到燕的目光中充满了探询,每当二人的目光快要碰出笑意的时候,燕便矜持地耷拉下眼皮,安则惶惑地移开他的注视,而后,擦肩而过。安总感觉到同燕之间会发生一些什么,仅管这样一直延续了两年,什么也没发生,安则一直在感觉中把燕和自己联系在一起。最后一年,理科分重点班时,安和燕便真的走到一起,两人同组,并且安的坐位在二排燕就在三排,燕看见安时,淡淡一笑,安感觉到他们仿佛原本就是应该在一起的。

安的成绩好,很快在重点班脱颖而出,做了班上的团支部书记和语文课代表。老师和同学们都认为安前途无量,是上重点大学的料。燕的成绩也很好,但相比安就差远了。不久,燕有什么难题自己解不了,就向安请教,燕先是直呼安的名字,而后,要请教安,就用铅笔头在安的背上轻轻地敲几下。安的才气很让燕佩服,安对燕变得体贴和关怀,晚自习时常停电,安去买蜡烛,总是自己一支,燕一支,早上买早点,也总是要给燕带一份,安就像大哥一样照顾着燕,燕就像小妹一样承接着安的爱护,燕有时对安就表露一点心思,让安更有理由为燕着想。唯一让安感到不安而兴奋的是,安伏在桌上看书的时候,总有把脚向后倦曲的习惯,安的脚跟触着燕的脚尖,燕竟然从来都不挪开,而是明显地贴着。那时,安的心跳就急起来,安是农村来的,总认为燕是高傲的,燕不可能轻易对自己产生好感,安不久发现燕有时在背后,对反感的事,也会小声地骂几句“娘西匹”之类的脏话。让安感到燕并不像天使那样高不可攀。

有一次,星期天晚上自习,老师没来巡查,教室里就显现出从未有过的松散,安和燕就讲起了小话。燕说:“你以后肯定是要上名牌的。”安说:“但愿你也能够上。”燕则说:“只要你能上,就行了。”那时安看见燕的目光从未有过的羞涩。

燕的生日那天,全班只有安知道,安去精心挑选了一个大日记本,安乘同学们都出去的时候,把日记本放在燕的桌子边,目光凝视着燕深情地说:“生日快乐!”燕羞得脸也红了。下课的时候,燕把一包糖果塞进安的桌子里。不久,燕就邀请安到她家去玩,安非常不安地去了。燕很热情,生怕冷落了安,饭桌上,燕的母亲就盘问起安来,当得知安是农村来的,家里兄弟多,便露出不悦。燕赶快为安开解,她说安考上名牌大学就好了,安的成绩班上数一数二呢。

临近毕业的时候,燕就想和安的同桌调换坐位,而和安坐在一起。不想安这时出了事,安得了消化道大出血。那天上午,安觉得不舒服,去医院,医生胡乱地给他开了些痢疾药,安回来还开着玩笑,说没有什么大不了,安一路来都坚强着呢。不想下午,安上吐下泻都是血块,安被同学们送进县医院急救室。燕去看了安几次,安在昏迷的日子里,也总是能感觉到燕的出现,燕来了,他就会睁开眼,笑笑,像没事的样子。燕走了,安就重新陷入昏迷。安在10天内连输了5次血,而后完全醒过来,安在病房里,觉出从未有过的孤独,特别是月光流照的晚上,安就特别难以入睡,安开始给燕写诗,写那种月光般皎洁的相思和月光般静美的颂赞,安写的诗可从来就没有给燕看过,他感到心中的那份感情一旦说出来,就失去了分量。安能起床行走的时候,他说:“我要考试。”其他人劝他保命要紧,而他却要坚持去考,他要同燕一同上大学。安晚上在医院治疗,白天就去参加考试,燕看见安,燕说:“你吓死我们了!”安则显得很乐观:“阎王不要我呢,说我应该去上大学。”说完,便笑。燕说:“还好意思笑。”一下把安弄得没了兴致。

安依然很虚弱,走路就发飘,但安还是去参加考试了。安在考试的时候,父亲就守在外面,怕他身体支不住,安说:“没事的。”考的第一门功课是语文,安拿起卷子动笔时,才发现钢笔漏水,笔尖触着纸便是一团墨,安把钢笔尖翻过来,勉强能够应付,特别是作文,写下来,仍有许多地方印了墨团,但安既着急不起来也冲动不起来,安太虚弱了,安想无论怎样,大专还是能上的。

所有功课都考完后,安自己心中也没底,毕竟他身体太虚弱了,演算能力、记忆都还未有恢复。在填志愿时,安为了保险起见,便从最高志愿一直填到一所普通大学。他想再往下填也就没有意义了。

不久,分数下来了,安最拿手的语文刚好及格,数学全班最低,比平均分还低40多分,安的成绩比预考成绩少了许多,安看见自己的成绩并不感到意外。

燕和安最后被那所普通大学同时录取了,只是不同系,燕是化学系,安是农学系。许多人劝安再补读一年吧,学校也说,你再补读,不收你的补读费。安本不想去读,但获知燕也和自己取了一所大学,便去了。

开学的第一天,安看见燕,便邀燕去逛街,燕却没有安想象的热情。燕说:“今后有时间再说吧?”安说:“我们应去庆祝一下。”燕问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安说庆祝我们又走到了一起呀?燕说考进这所学校的同学多着呢,要庆祝一起庆祝吧。安总算不笨,他感觉到燕在有意避他,安觉得有必要向燕把话挑明,让燕明白自己的一片真情……

安把信发出去后,就开始等待着预期的情景出现。两个星期后,燕带着她的女伴出现在他的寝室门口,安慌忙把她们让进屋,并要去买些饮料、水果之类,燕说:“算了吧,没必要。”燕也没说其他的,坐了一会儿,便站起来要走,顺势把一封信丢在座位上。安送走了燕,便急急地看了燕给他的信,安未看完便把信撕碎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什么‘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我觉得我们的相处没什么过分的地方’,简直是放屁。”安恨恨地想。

安的自尊心受到从未有过的伤害,安在大学期间再也没想过恋爱,他也总是在回避燕。安思来想去,便明白了一切源于自己没有考上重点大学,燕原来对他好,是以为他定会考上重点大学的,而安没有,安想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安说我要争气,不能让燕瞧不起。安终于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分配到党政机关工作了,没有几年,安在写作上也开始小有名气……

小有名气的安很想再见燕一次,只是看一看,燕不是要他再去她家做客吗?安的这种愿望越来越强烈,安再次走上燕住的四楼,是在临近年关的时候。安想,要过年了燕肯定会回来,安忐忑不安地敲开燕的门,燕正好在,燕又恢复了往日的热情,看见安时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燕又是倒茶又是拿糖果,燕的母亲,已不记得安了。燕对他母亲说:“他现在是名人了呢,我们几个同学就他有出息。”安只是笑笑,这时,安发现他来得不是时候,刚坐下,燕的妈妈就喊燕收拾桌子准备吃饭,安便站起来要走,燕一下显得惊慌。安说着,人就走出了门,燕把手伸出来拦住安:“我们见面不容易呢?”安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把燕的手挪开,说见面的机会多着呢,便往楼下走去,安走下楼,又本能地往楼上看,燕还立在阳台上,一副落泊的样子,安停了停,想对燕挥挥手,但终于没有。安酸楚楚地走出了燕的视线,安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