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青春韵语--被风诱惑的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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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所谓“情网”

这个山城有所规模不小的财经学校,素有管理严谨的好名声。敏便是这所学校政教专业的学生,随着敏的毕业,我和敏的恋情也便结束,仅仅六个月的时间,是不是太短了些,但其间那份情谊的破灭已足够伤害一颗沉迷的心了……

敏和我走在一起几乎和我般高,芊芊的身材,一头黑亮的披肩发,若有若无地显出一种气质,敏穿着红绒风衣的时候,很像城里的纯情女孩,只是皮肤稍黑,敏稍黑的脸上总带着妩媚的微笑,尤其是敏似乎也爱诗……

那个冬天的天气说不出的好。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敏陪我的一个老乡来串门。开始时,敏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当敏从书桌上拿起我的诗稿,读着读着便喜欢上了的时候,我这才注意到敏其实长得很美,一种有别于一般女孩子的气质,这无形之间吸引了我,我不知是不是诗缩短了我和敏之间的距离,有种亲近感抵消着我在异性面前惯有的胆怯,我开始朗诵她感兴趣的篇章,敏静静地听着,目光盈盈似水。在敏的注视下,我内心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纯净的渴望,朦胧中仿佛敏就是我所要寻找的……

之后,我们去逛街,去买书,去吃一元五角一碗的水饺……在大街上,我们像真正的恋人一样,不自觉地就摆脱了同伴的限制,如梦似幻地走在一起。晚上我被一种情感冲撞着难以入眠,披衣起床,写下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封情书,我写道:“在送你的路上/迎面泻落的阳光是你的眼神/这种感受/让我眼眶湿润”,这也许就是初恋的那份纯真了。

敏的回信很长很美,充满了女孩子常有的那种细腻。敏说对我的第一印象是有些高傲,因为见面之初,我没搭理她;敏说后来发现我很有才气,且有男子汉的豁达,便钦佩我;敏说为什么上帝安排我们相处的时间那样短暂,回校后才后悔没把我的诗抄去读读。同时,敏也道出了她的隐忧——那在我认为并不构成太大阻碍的地域限制,在我看来情是第一位的,况且,她的家与这个城市仅一县之隔。我对敏说,我将尽力把她留下,但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连在一起的两颗心是无法分开的,关键是真正相爱,大不了我也跟她去乡下,敏当时并未表示异议。

我们就开始了既约会又写信的日子。开始时敏总是带了伴来,有一天她独自来了,敏那晚很美,我们先去看电影,那是一部由法国大作家大仲马的长篇小说《三个火枪手》改编的电影。敏坐在我身旁,很近,敏身上有一种危险的朦胧香气让我不安,我唯恐敏听见我变得激动的心跳。后来,敏的发丝微微触到我的脸颊,痒痒的,有些像冬天里的阳光照在脸上的感觉,我的眼眶湿润了。散场后,我邀敏去坐一会儿,敏微笑着算作回答。此时已是初春,晚上的天气依然很冷,我燃了一盆旺旺的炭火。我们互谈家常、谈童年的趣事,谈得最多的当然是文学,从孤岛上的鲁宾逊到三毛的撒哈拉沙漠,从歌德的《意乱情迷》到欧·亨利的《最后一片绿叶》……我变得如此健谈,敏似乎也十分愿意当一个忠实的听众,敏静静地听着,让我感到敏的睫毛上落满了晶莹的鸟儿。一切都显得温馨而神圣。

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瓦片上淅淅沥沥的雨声,像绵延无尽的倾诉……渐渐地我们都疲惫了,敏靠着藤椅小睡,在昏暗的日光灯下,我凝视着敏素静的脸,内心泛起丝丝柔情,并决意要让从苦难的家境中走出的敏幸福。

看着敏我难以入眠,血液在体内隐隐地奔涌,我终于鼓足勇气轻轻握住敏的手,拥敏入怀……

那时的敏仿佛读懂了我的眼神和一切,她依偎着我,光洁的额头被火光映着,闪着梦想的光泽。

以后的日子,我的生活充满了实在的幸福,我从诸多的选择中收回目光,专心致志于敏的身上了,不管有约未约,下班后我都要等着敏的到来,学会了辨别敏的脚步声,那种走上木梯时不轻不重、节奏分明的声音。那段日子,我宁愿一个人独处,也不愿到卡拉OK、台球室去消磨了,只有敏的目光穿越时空在诱惑着我。

“我们相爱本是无条件的”,敏在信中说这番话,是在我已忙于给她跑分配的时候。我本来是一个不愿求人的人,这是我那一辈子自尊自立的父亲的遗传,但为了爱人不再顾虑,怯懦的胆量被爱依附就壮大起来,我开始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去借钱、托熟人,去为之奔走,路子一条条走了,回信却总是让我失望,各有各的不接收的理由,且冠冕堂皇得让你无法申辩……敏开始不常来了,她说临近毕业考试,怕过多的交往影响成绩,我反复向敏说明,我不会做一个平庸的人,人生路长,今后总会有机会,我给敏举了许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有书上看来的,有我的同学中发生的,未了,敏冷冷地说:“你想得倒简单。”我一下仿佛不认识敏了,始终妩媚的敏一下变得有些陌生了。

生活有时真像一出无需刻意导演的戏剧,正在无路可走的时候,来了一个峰回路转,我父亲一位昔日的同事如今在外地当市长,刚好来山城办事,他的关系自然比我管用,很快,一纸接收函便到了我的手中,我异常兴奋地跑到敏的校舍,门锁着,我又跑到敏的宿舍,亦锁着,我问守门的老人,说实习去了,我一下仿佛掉进了冰窖,敏不是说实习要来告诉我的吗?敏不辞而别了。而后,我接到敏的绝交信,敏在信中毫不讳言地说:“我答应你,是以留在城里作条件的。”这和以前的说话竟然恰好相反,敏还说我们彼此还未有失去更多,后悔还来得及,希望我以一个男子汉的大度原谅她。看到这些,我沮丧至极又愤怒至极,原来,她把贞操也是当了筹码的。

我像一个本以为拥有一幅价值连城的名画,最后被鉴定为赝品一样,真的是无话可说了。出于一种自尊,我给她去了最后一封信,我说爱情怎会是每天伸手就可取食的面包,而应是含苞的花朵,只有用心血浇灌,才会开放直至接出硕果。最后,我对她不无嘲讽地说:你现在依然可以来把接收函拿去,我还可以帮你把所有的手续办全。她没有来,事实上,如果她真的来了,我也许就真的给了她,不为她所做的一切,只为我内心的那份纯情……

经历的事情多了,我终于没有了当时的那份苦痛,这样的事是无处不在的。特别在这商品化的社会中,这仅能算作小菜一碟,但毕竟真情和真诚依然可觅,但需要信念和缘分。

深有意味的是,之后一年,敏的妹妹兰考到这个城市的另一所学校,她找了一个借口给我写了几封没有署名的信。后来,她来找我,我一下就判断出她是敏的妹妹,太相像了,只是兰蓄的短发,皮肤稍白一些。面对惊人相似的兰,我却因走不出记忆而默然无语,对兰的亲近不敢付出我的情感,我怕犯相同的错误。因为一切太相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