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大恶极的人都具有一种注定好的命运,在上天没有指出他们的狗运到达最后关头以前,这种天命使他们超越一切障碍,能使他们逃避一切危险。
米莱狄就是这样:她逃过了英法两国海军的巡逻,到达了法国海岸。
此外,米莱狄还带着最有效的护照:她的美貌和华贵的神采。
一个年老的港务督察吻了她的手,用亲切的微笑和殷勤的态度给她免除了种种手续。
她在驿站投了一封这样的信:
尊敬的主教:
白金汉公爵死定了,请主教放心。
另外,我正前往圣衣会女修道院,在该处等候命令。
米莱狄米莱狄当天傍晚就起程。夜色使她只赶了一段路,她在半路上的一家客店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五点,她又动身了,三小时后,她到了圣衣会女修道院。
院长出来迎接她,叫人为她收拾了一间屋子,又安排了她的早点。
用过早点后,院长来看望她。在修道院里是很闷的,所以忠厚的院长急于结识这位刚到的女客。
米莱狄想讨好院长,这对于这个手段高明的女人来说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米莱狄努力装出和蔼的样子,她本来就长得美,而又对见识少得可怜的院长说了许多有关宫廷里的秘事,听得院长连连惊叹。
米莱狄曾听说这个院长是保皇党,不是主教党,她就说许多主教的坏话,又编了一个故事,说自己受了主教的迫害,才躲到这里的。
“唉,”院长被她的谎言打动了,流着泪说:“你难道是我见到的又一个受迫害的可怜的女人?”
“是啊!”米莱狄说。
“你在我们院里会见到一个被迫害的少妇,她很美丽,很和气。”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那位年轻的贵妇人呢?”米莱狄问,“我已经对她非常同情了。”
“你等一会儿,我就去叫她来。”
说完,院长就走了。
此时,米莱狄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何骗得院长的信任,找到红衣主教。然后,她就用最凶狠的办法,杀死阿多斯和达达尼昂。
她正胡思乱想,门口传来了一阵声音,她转身一看,看见院长和一个少妇站在那儿。这个少妇有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和娇嫩的脸,她正用一种亲切而好奇的目光看着米莱狄。
院长说了一些客套话,因为教堂有事,就先走了。
米莱狄拉过一条椅子,让少妇坐了下来。
“天呀!我多么可怜。”那个少妇说,“我到这里已经有六个月了,一点儿开心的事都没有,好在我不久就要离开修道院了。”
“怎么!”米莱狄说,“你不久就要离开了?”
“是的。”那少妇带着一种快乐的神情问,“听说红衣主教是你的敌人,那你认识火枪队队长特莱维拉先生吗?”
“认识,而且我们还很熟。”米莱狄扯了个谎。
“那你一定常去他家了。”
“时常去!”米莱狄看那少妇兴奋的样子,知道自己撒谎有了成绩,就索性撒谎撒到底了。
“在他家,你总看见过几个火枪手吧?”那少妇又问。
“你说几个听听,我应该都知道的。”
“阿多斯你认识吗?”
米莱狄的脸色马上变得和床单一样白了,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同时抓住了那少妇的手,眼睛死死地盯住她。
“你不舒服吗?”那少妇忙问。
“不,我没事。我认识阿多斯,还有波尔朵斯和阿拉宓斯,人们都叫他们‘三剑客’对不对?”米莱狄好半天才平静下来,继续套她的话。
“对。若你认识他们,为什么不找他们帮助呢?”
“那是因为,”米莱狄支吾着说,“因为他们三个和我都没什么真正的交往。只是我的一个朋友,叫达达尼昂的常常谈起他们。”
“你认识达达尼昂!”这回,轮到那个少妇叫起来了,她抓住米莱狄的手,问:
“夫人,你以什么名义认识他的?”
“不过以朋友的名义。”
“你骗我,夫人,”那妇女说,“你是他的情人。”
“你才是他的情人,夫人!”米莱狄也叫了一声,说,“我现在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波那雷太太。”
那个少妇感到无限的惊讶和害怕,连连后退。
“你是达达尼昂的情人吗?”波那雷太太又问。
“不是的,我向你发誓。”
波那雷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个人相互抱在了一起。米莱狄正在想用什么办法杀死她,以报复达达尼昂的时候,波那雷太太突然说话了。
“你是他的朋友,那太好了,”她说,“明天,也许就是今天晚上,他就会带我们离开这儿的。”
“今天晚上?明天?”这句话把米莱狄从计划中拉了出来,她大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达达尼昂和我联络上了,他马上就会来救我出去。”波那雷太太快乐地说,“到时候,你也一起走吧,他们会保护你的。”
听到这话,米莱狄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一时想不出个对策,于是借口说:
“我现在有点累,夫人,我们下午再说吧!”
接着,她不由分说地把波那雷太太推出门外。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她在屋子里像疯子一样来回走着。
她知道,最紧迫的事情就是绑走波那雷太太,把她放在一个最稳妥的地方,作为人质,然后逼达达尼昂他们就范。
但是,她现在势单力薄,怎么才能把波那雷太太带出这个修道院呢?
到了黄昏的时候,米莱狄想出了个主意。
她找到了正在厅里吃晚饭的波那雷太太,把她叫到一边,对她说:
“今晚达达尼昂真的会来吗?”
“是的。”
“他亲口对你说的?”
“不”,波那雷太太惊诧地回答,“他叫人通知我的。”
“天呀!”米莱狄故意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说,“这不会又是主教的一个圈套吧?”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波那雷太太有些着急了。
“也许这是个圈套。主教的人骗你说达达尼昂来接你,把你骗出院去,然后再把你绑架走。”
“那我该怎么办?”可怜的波那雷太太几乎快哭了。
“有个办法。”米莱狄说,“你和我先躲到修道院外的园子去,等看清来的人的确是达达尼昂后,我们就出来;如果来的是主教的人我们就溜走。”
“好吧,”波那雷太太想了一会儿,同意了她的话。
正当她们要动身的时候,从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这阵声音把米莱狄从美梦中惊醒了——一定是达达尼昂来了!她还准备把波那雷太太骗出院子,然后打昏她,再把她运走呢。
米莱狄的脸白了,同时赶到窗边,往外看去。
“天啊,这是什么声音?”波那雷太太问,“是不是有人来了?”
“不是敌人,就是朋友来了。”米莱狄带着一种吓人的冷静说,“你待在原地别动,我就告诉你。”
米莱狄全神贯注地往外望去,然后她惊惶地叫了一声——她认出了达达尼昂!
“这是怎么回事?”波那雷太太问。
“是红衣主教的卫士,”米莱狄嚷道,“我们快逃吧!”
“好,我们逃吧!”波那雷太太也应了一声,不过她吓得一步也走不动了。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只走了两步,又跪了下来。
米莱狄想扶起她,抱她走。不过她力气不够。
这时,她听见马车进了院子。
“快跟我走!”米莱狄嚷道。
“你一个人逃吧,我走不动了!”
“留下你?不成!永远不成!”米莱狄嚷道。
突然,一个罪恶的念头从她脑海中闪过,她跑到桌子跟前,迅速取出一包毒药,把药倒进杯子里。
随后,她把水递到波那雷太太跟前,说:
“你喝了吧,这杯水可以提提神。”
波那雷太太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唉,这么做太便宜你们了!”米莱狄带着恶毒的微笑说。
随后,她向后门逃去。
波那雷太太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而且肚子痛得要命。
这时,好几个人冲了进来,她睁开眼一看,走在前面的正是达达尼昂。
“达达尼昂,亲爱的达达尼昂!你终于来了!”她用最后一点力气叫道。
“亲爱的!我们又在一起了!”达达尼昂跪在地上,把她抱起来。
“噢,她刚才还说你不会来呢?幸好我没逃走。”她轻轻地说。
阿多斯本是平静地坐着,听到这一个“她”字,突然站了起来。
“她是谁?”达达尼昂问。
“她是你的朋友,但她把你当作主教的人刚才逃走了。”
“我的朋友?”达达尼昂嚷道,“天呀,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说到这儿,波那雷太太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阿多斯望着桌上的杯子,走过去,嗅了嗅,皱紧了眉头。
“水!这水有问题!”达达尼昂马上明白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波那雷太太又睁开了眼。
“她醒过来了!”达达尼昂嚷道,“主啊,谢谢你!”
“快,”阿多斯说:“请告诉我这杯水是谁给你的?”
“是她。”
“她究竟是谁?”
“我记得,”她说,“她,她叫米莱狄……”
四个伙伴立刻发出一声叫声。这时候,波那雷太太的脸变成了灰白色,一阵无情的疼痛使她无法抵挡。
“达达尼昂!”她大叫一声,就闭上了眼睛,死了。
达达尼昂惨叫一声,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身体,大声嚎哭。
波尔朵斯流泪了,阿拉宓斯向天空举起拳头,阿多斯在胸前画着十字。
正当这个时候,房门口出现了一个男人,他脸色苍白,扫视了一下屋子,说: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说,“你们四位是达达尼昂先生、阿多斯先生、波尔朵斯先生和阿拉宓斯先生。”
他们被这个陌生人说出名字,都吃惊地望着那个陌生人。
“先生们,各位和我一样,都在追捕一个女人,”
他苦笑着说,“她一定来过这儿,因为我在这儿看见一具尸体。”
“你是谁?”阿多斯问。
“先生们,我是温德勋爵,那个女人的小叔子。”
四个朋友吃惊地叫了一声。
阿多斯站起来,和他握手,向他说:
“欢迎你,勋爵。”
“我在她动身五个小时后就追来了,可还是迟了一步。”温德说,“她逃走了。”
然后,阿多斯走到达达尼昂面前,温和地抱住他,用他那种很尊贵又很有说服力的声音说,“朋友,你得做一个男人:女人为死人哭泣;男人为死人报仇。”
“对!”达达尼昂咬咬牙说:“对!我和你们一起去报仇!”
几个朋友的手挽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