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办理手续也轻车熟路,很多事都是宁宁帮我去跑的,此时我跟宁宁相处日久,已经很是熟悉,偶尔在她的公寓里吃一顿她做的饭,像一对老夫妻一样向对方提及平时生活中遇到的琐事,偶尔互相嬉闹。我曾有种错觉似乎我很宁宁已经认识很久了,甚至忍不住在脑子里推演我若现在甩了萌萌跟宁宁结婚回事怎么一种惨烈的状况。这种思索每次都因陷入无尽的混乱和痛苦而结束,我心里知道此事将来必是麻烦,想跟宁宁断绝关系,但又迷恋上了跟宁宁相处时这种轻松愉悦无需伪装的感觉。最后我开始对这件事进行反思和反推:认识宁宁因为胖子,认识胖子因为去了澳门,去澳门因为在银行存钱时遇到两个谈澳门的男人,在银行存钱是因为有闲钱,有闲钱因为卖了域名,而有能把域名卖那么贵是因为最开始郑哥让我赚了一笔……再往更前,认识郑哥是因为我在卖二手车,我在卖二手车因为我对车市有了解,对车市有了解因为我******在最初买了一本破汽车杂志!操,都怪那本杂志,不然我今天怎么会这么烦!
但我进一步想想又觉得不太对,如果小贩不卖杂志我根本就不会买,再退一步若我不识字根本就不会买杂志,再再退一步若我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有任何让我觉得麻烦的事情--我惊奇地发现,经过这么一层层反推,我今天烦恼的根源竟然是因为我来到这个世界上,难道,人类来到世界上注定的命运就是--烦?
这个结论甚是惊世骇俗,让我十分震惊,导致我无法进一步思索,心想这么高深的问题,等我去赢点钱回来再慢慢想把!
在宁宁家我拿到办好泰国签证的护照,看着护照上盖了那么多印,我担心萌萌看到了没法解释,于是做好打算:等这次回来,把护照扔了然后挂失,拿本新护照瞒天过海。******,我觉得自己都快成谍中谍了。
一个平静的晚上,家人都在,我摆出一副略烦的表情,跟他们讲:我有个同学在沈阳结婚,一直关系挺好的,但我这边也很忙不想去但又不得不去……
看了我的表演后,家人都没看出破绽,一致地对我表示:去吧,家里有我们呢,再说该忙的都忙差不多了。看他们一脸不知情的样子我心里暗喜又有些惭愧,很快决定:结婚后好好过日子,这次就算是告别赌吧。
于是,在五月最后一个周六,我和宁宁在那个晴朗的清晨再次分头领了登机牌,兴致勃勃地踏上了飞往深圳的航班,经过焦躁而忐忑的海陆中转,终于在下午两点半踏上了澳门的土地。
不料刚坐上的士,丈母娘来电话,说她有个好友在沈阳,听说我们结婚给我们送了一个据说价值过万的精美十字绣,但因有要事我结婚当日来不了,希望我能去取。
节外生枝,真******节外生枝,我听了头老大,恨不能有个机器猫的任意门直接穿越去沈阳,心想丈母娘啊丈母娘,你也太能添乱了吧!
还好,赌徒撒谎时候那想象力不是一般的好,我挂了电话立刻打给夏一鸣,要求他帮我办这事,并说我周日下午到沈阳再给我,夏一鸣问我具体情况,我跟他说了句见面再说。心下早就盘算好了,玩完了直接去飞沈阳,然后再从沈阳坐火车回家,心想真是天衣无缝,自己都对自己的智慧啧啧称奇。结果又重新想了一下,觉得不够完美,于是又让夏一鸣先不用去,我给那个送我们十字绣的阿姨打了个电话,先感谢了一下,又告诉她我周日下午去找她。放了电话,觉得这下彻底天衣无缝了。
一辆赌场的大巴从的士身边驶过,我瞥了一眼,心想:坐大巴没前途的,只有像哥这样不坐大巴的才能赢钱!
可能是那天丈母娘挡了我财运,也有可能是我跟的士司机八字不合,也有可能是那天不是黄道吉日……反正不大顺,在新葡京开始时候赢了几把,总盈利不到十万,觉得路不错就接着打了,结果打了一下午不但赢的十万输了进去,自己的本金也输了十多万。结果又是小跑着去换码,跑回去接着不顺,想着再押两万,再押两万……结果就这么磨掉了八万港币。
其实来之前我也做过计划,不过这次的计划没有上次来那么严密,心理也颇为大意,觉得按上次那么打就能赢,结果上来赢了几把头脑被冲昏,紧接着输没了盈利又乱了阵脚,感觉自己的表现连第一次来澳门时都不如,那时候至少还能克制,这次明显感觉克制投注欲望要难了很多,赌得越多,对赌博过程的种种刺激就越能联想,比如我看到出了个红桃4,我就会想某次在出现了红桃4后中了个庄,于是跟着押庄;又或者出了个对子6,我就会想某次类似的状况下对子6后面出了个和,就跟着押和;要么就是想到有一次在宁宁摸了我肩膀后我赢了,于是就让宁宁摸我肩膀……这时我才知道为什么只有新手和极有经验的老手才能做到完全跟着感觉走,因为新手没有赌博经验,而老手却可以做到不受种种“路”上的经验影响。
每到连输的时候我都特别容易愤怒,那次也一样,我在心里大喊了一声:别像个小市民一样了,果断地上吧!于是,一把六万拍上,但是人背运时喝凉水都塞牙,庄上开了个四点竟然还赢了我押的闲,要多邪门有多邪门,真是要了亲命了。
到晚上八点,竟然输得只剩六万人民币,我用残存的理智分析了一下,觉得是我投注金额太大了,而且潜意识里无法接受每次小于一万的投注,觉得不像是个男人该扔出的筹码。
那顿饭碗也吃得味同嚼蜡,吃的什么忘了,甚至在哪吃的也记不清了,就记得满脑子都在想输得那些钱,走的时候精神恍惚,忘了给钱差点被人误以为是吃霸王餐的。出来后宁宁挽着我的胳膊走,我看他手上那个纹身心想该不会是这纹身给我带的吧,看宁宁表情不大高兴的样子我心想你丧着个脸让我怎么赢钱?于是骂骂咧咧地让她别哭丧着脸,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怎料宁宁听了当时就哭了,一边哭一边说还不是因为我输了她跟着着急,又说我要觉得她烦她就不看我赌了。
赌场进出多了,我发觉我的情绪也开始变得更容易激动了,赢的时候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输的时候骂骂咧咧悲悲戚戚外加看谁都觉得可恨。我开始明白为什么正常人管赌徒叫赌鬼了,在澳门赌桌上经常会看到一些或形容枯犒或面无表情或肤色蜡黄眼神黯淡的赌徒,这些人乍一看真的像鬼一样,因为那外表看起来就像没有灵魂一样,极为诡异。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的时候觉得有些震惊甚至有些害怕,怕他们忽然就变成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渐渐的看多了也不怎么害怕了,我以为是我心理承受能力提高了,其实是我也开始渐渐变成赌鬼了,所以,不害怕赌鬼了。
最后剩下的六万在不到十二点的时候还是输光了,但房间竟还没定,导致我不得不刷卡定了间房睡觉。之前我每次来澳门都不敢带信用卡,怕控制不住刷了,那次却大着胆子带了,因为觉得自己已经能掌控形势了,结果事实告诉我,我的自制力实在不可信。
输光了似乎荷尔蒙分泌也跟着下降,那天晚上一点兴致都没有,到了房间闷头就睡,次日早起先是把交行的四万额度刷掉,又刷了招行的一万额度,心里琢磨着上次我输了十六万都能打回来,这次也一定有机会,再说刷了也不怕,我那外汇账户里还有小十万呢。
还以为能绝地反击呢,结果兵败如山倒,最终输得只剩五千,其实本来我想留一万的,结果玩老虎机又打进去五千,总期盼着当年200赢2.3万的奇迹能再给我重演一次,结果始终没能成功,我在赌场一共遭遇过两个奇迹,第一个是200在老虎机上打一条线赢了2.3万,第二个是就600的****中9万。因为对第一个奇迹的迷恋,我曾无数次尝试同样的方法,结果又输进去的钱远不止2.3万;****就不用说了,中了那次豹子后再没中过,白扔了不知多少钱。每次奇迹就像是撒旦的礼物,看起来美好无比但内里却隐藏着骇人的凶险。
那次输的实在太惨,导致回家的飞机票都买不起了,我揉着脖子忽然摸到了我脖子上的金链子--那次是我第一次戴,一狠心真想把它给卖了,后来经宁宁劝还是打消了念头,心想可能的确是时运不济,下次再来过好了。
实在没办法,只好打电话临时提高信用卡额度,宁宁没让,最后她拿她的钱买的飞机票,那两张票钱顶上她两个月工资了,我琢磨着回去怎么也得赶紧还她。比较讽刺的是这次的航线跟三个月前胖子那条一样,先飞北京,再转沈阳,主要是那天又没有直飞沈阳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