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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工人们听了,有些不懂,说:什么“自摸”,该不会是打麻将吧?

侯大才说:“自摸”都不懂,就是自己拿着自己大腿间那个东西,一捏一捏,一捏一捏。

工人中有年轻的小伙子就懂了,说!哟,你说的是手淫,倪支书怎么会手淫呢?

侯大才说:返祖嘛!

工人们还是听不懂,问!什么返祖?

侯大才说:这倪姓的是怎么来的,你们知道不知道?

工人们说:我们不知道!

侯大才就说:不知道我就跟你们说!姓倪的老祖先,就是一个老儿童,一辈子没结婚,熬不住了的时候,就用手自己捏,把那浆浆掉在地上,一条母狗过来舔起吃了,就怀了孕,生出儿子。因为这儿子是母狗从泥地上舔的精子,于是这儿子就姓了倪!

大家一听,知道侯大才是在挖苦倪支书,就既有些暧昧又有些开心地笑了起来。

席间,李光荣对侯大才说!工程已经验收了,明天你就可以凭工程质量验收证明书,去找阳乡长,先把乡政府的五万元工程款要回来。

侯大才知道李光荣说这话的目的,就说!亲家说得是,明天我就去要!钱一到手,我就把亲家你的钱还了。

李光荣说:我的倒无所谓,关键是要把钱要到手。

侯大才说:那是,只要有了钱,什么都好说!

说着话,就吃完了饭。接着,工人们和李光荣都走了。

客人一走,侯大才就把收拾桌椅碗筷的任务,留给了贾桂芬一个人,自己迫不及待地跑到楼上的屋子里,掩上门,掏出工程账本,算起账来。

正算得有劲,贾桂芬突然有些不满地上楼来,推开门,生气地说:吃了饭就跑了,你想一个人清静呀!

侯大才听了,急忙说对不起,对不起,你就辛苦一点,好不好?

女人说我辛苦,你干什么?

侯大才小声说你没看见,我正在算我们这工程的账!辛苦了一场,究竟赚得到多少钱,我心里总得有数嘛!

贾桂芬一听,就一脚跨了过来,走到侯大才面前,说好哇,你算账也要躲着我,是不是想存私房钱?

侯大才说看你说的,我存什么私房钱嘛?你是不是又怀疑我要出去包二奶?

贾桂芬说不存私房钱,为什么算账要躲着我?村上的账,上面还说要村务公开呢!

侯大才听了,只好说好好好,村上要村务公开,我这家务也公开,你要知道,我也就让你知道!

贾桂芬说这还差不多!

说着,就坐到侯大才身边,看侯大才一笔一笔地算账。

算完,侯大才愣了,半晌,才突然叫了一声天哪!

贾桂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盯着侯大才问大惊小怪的,怎么了?

侯大才突然转身抱住了贾桂芬,并且下面身子用力往女人大腿上抵了两下,才说我们赚了,五万,五万!

贾桂芬也像是不相信似的,瞪大眼睛说五万?

侯大才在女人脸上像年轻人那样,使劲亲了一下,才松开手,说是的,五万,实打实的纯利润!五万,加上我们原来的三万,我们一共有八万块钱了!

女人也愣了一下,说:该不会算错吧?

侯大才说:错不了,我已经算了两遍,都是五万!

女人就合着双手,闭了眼,仰起头,对天做了一个念佛的动作,然后才回头对侯大才说:这下好了,天才念大学的钱不愁了!侯大才说:是呀,不但上大学的钱我们不愁了,就是读研究生,也有学费了。

贾桂芬说:你还要让他读研究生呀?

侯大才说:怎么不读,不但要读研究生,还要到外国留学,留了学回来,说不定真的就放个市长厅长什么的,让他当了!

贾桂芬仿佛真的看见儿子已经当了市长厅长,就说:好是好,可是我觉得,也不能光顾了儿子,还有两个女儿,前几年家里穷,没送她们上学,现在嫁出去了,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们也得帮她们一点!

侯大才说:是,手板手背都是肉呢!又说:过年时,给两个外孙买两套新衣服。

贾桂芬不满地说:才买两套衣服呀,我看你还是不心疼女儿!侯大才说:话不能那样说,国家都兴重点工程,我们家里就不能兴重点工程?天才就是我们家的重点工程,我们得先保重点!女人想了一想,觉得侯大才说得有理,就让步了,说:那好吧,不过,以后赚到钱了,得多少补一些给两个丫头!

侯大才说:当然!不光丫头,还有你,这些年跟着我,又受苦,又受累,等赚到更多的钱了,我带你出去旅游!

贾桂芬听了这话,突然“哇”地一声,伏在侯大才肩上哭了起来,哭得伤伤心心的。

侯大才急了,忙拍着女人的背说:你怎么了,怎么了?

女人哭了一阵,住了声,说:这么多年,我算听到你一句心疼我的话了!

又说:我不旅游,那些山呀水的,有什么看头,还不如就在家里,看屋后这山!

侯大才问:那你要怎么样?

贾桂芬说:我要你把钱给我,我过年好给两个外孙多发点压岁钱!

侯大才听了,很有些感动,说:到底是从你身上落下来的肉,还是你要心疼得多!

贾桂芬说:是我身上落下来的肉,就不是你身上落下来的肉?

侯大才听到这里,心里有些躁动,就和女人开玩笑说到底是不是我身上落下来的肉,你心里才明白!

贾桂芬听了,就打了一下侯大才,说你不要脸,不是你落的肉,又是哪个?

侯大才心里本来就十分高兴,和女人一开玩笑,心里的躁动就变成了烈火,于是就把贾桂芬往卧室里拉。贾桂芬今天也和侯大才一样,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渴望,她不但没像过去那样拒绝侯大才,还有了几分主动。到了床上后,不等侯大才脱衣服,自己就先脱了。

侯大才走进阳乡长的办公室,阳乡长正在看报纸,面前搁着一只茶杯,脚跷在桌子上。像上次一样,一张报纸把面孔全遮住了。侯大才咳了一下,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声响,但阳乡长还是没有放下报纸。

侯大才就耐心地等待起来。

阳乡长把报纸翻完了,放下来,这才看见侯大才,但他并没有和侯大才打招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像鼻孔不畅地哼了一下。

侯大才没管那么多,急忙朝阳乡长欠过了身子,满面笑容地说:乡长,学校修好了!

阳乡长看了一眼侯大才,脸冷得像块生铁,说:修好了好呀。侯大才又说:已经通过验收了!

说着,把工程质量验收合格证书放到了阳乡长面前。

阳乡长瞥也没瞥那纸一眼,仍然拉长声音,怪怪地说:验收了好呀。

侯大才知道阳乡长心里记着他的不是,就尽量忍耐和克制着,还是带着笑脸,对阳乡长说工程已经验收合格了,我的钱没等侯大才说完,阳乡长马上不耐烦地说钱,什么钱?

侯大才说乡长开什么玩笑?不就是工程款吗!

阳乡长听了,立即斩钉截铁地说工程款?没有!

侯大才说怎么没有,按上面文件和合同上的规定,乡政府在工程验收合格后,就付我五万元工程款……

阳乡长说是该付,可乡政府就是没有钱!

停了一会又说最起码现在没有钱!

侯大才立即问什么时候有?

阳乡长说什么时候有不知道,反正现在没有!

又说现在才什么时候,离年底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即使要钱,也要等到年底的时候,从农民手里把钱收上来了,才行呀!

侯大才不相信地问:是不是?

阳乡长说:你怕什么?怕个呀!政府欠账不赖账,你安心等着吧!

说完,就起身出去了,把侯大才一个人思在了办公室里。侯大才坐了一会,也只好起身离开了。

侯大才来到乡中心校,找到李光荣,把向阳乡长要钱的事对李光荣说了。末了对李光荣说:那个鸡巴样儿,像是我搞了他妈一样,还他妈看《论做人民公仆》的社论呢!

李光荣说:你相信报上那些文章真能教育人?我教了一辈子书,要学生正直、诚实,长大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可这些孩子长大后,有几个是按这些标准做人的?

又说!没有好的制度约束,光靠报上几篇文章,就想使人变好,就像做白日梦。

侯大才说:说得对,我也不相信报上那些文章能起作用!

李光荣停了一会,又说:不过,阳乡长说得也有点道理,乡上的钱,确实要在年终才收得起来。亲家不要着急,只要乡政府不赖账,反正只剩三四个月时间了,没关系!

侯大才也说:人家说没有,要我等到年底,我有什么办法?只好耐心等嘛!

李光荣说!乡上的钱要等到年底收上来,可县上的钱,不存在收不收的问题。过些日子你去问问黄局长,看财政的钱拨出来没有。要国家的钱,比向阳乡长要钱,可能更容易一些!侯大才说!亲家说得对,我也这么想,我先去县上要!李光荣说:对,先去县上。

过了大约十来天,侯大才估计财政局也该把钱划出来了,就果然去了县上。

去县上他当然只有找黄局长了。

黄局长不像阳乡长那样傲慢,热情地接待了侯大才,而且不等侯大才开口,黄局长就很和蔼地问:老侯你是来要工程款的吧?侯大才立即感激地说。是,黄局长。

黄局长皱了一下眉,说。对不起,我问过财政局,款还没有划出去。

侯大才有点失望了,说。不就是从账上划点款吗?

黄局长说。是倒是这样,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光财政局,就要经过好几个股室,先综合预算股,再行财股,还有什么股室,连我都搞不清楚。有多少个股室,就有多少个分管的领导签字,最后局长签字。局长签了字后,再送给县政府。县政府要分管教育的副县长签字,分管财政的副县长签字,然后才是县长签字。县长签字后,又送到财政局,财政局才会划款。所以,即使非常顺利,这一套程序下来,少说也得几十天时间,还得看领导们在家的时间多不多!

侯大才听得有点昏头昏脑了,说:这么复杂呀?

黄局长说:不过,老侯你放心,这钱肯定是稳当的!过去教育系统改造那么多危房,县上该补多少,都是兑了现的,只不过时间有迟有早。

侯大才说:有黄局长这句话,我就吃了一颗定心汤圆,放心了!

又说:眼下就要播种小春作物了,那些工人家里也不宽裕,就指望那点工钱买化肥、种子、农药,我就怕别人跟我要账!

黄局长说:你尽管放心,也请那些工人放心,我再催催财政局,你也不要再来问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耽误了活儿!

侯大才听了,立即站起来,感激地说:那好,黄局长,你是好人,我就听你的!拜托了!

黄局长说:好了,好了,老侯,回去吧!

于是侯大才就回去了。

侯大才担心那些工人要账,工人偏偏就来要账了。听说侯大才到县上要钱去了,那些工人就早早地来到侯大才家里等着了。所以,侯大才刚走进院子,所有的砖工、石工、小工什么的,就一齐围了过来,纷纷说:

侯老板,回来了?

侯老板,钱拿着了?

侯大才招呼大家坐下,说:拿着什么呀,欠大伙的钱,可还得等几天。

工人们一听,就闹了起来:

什么,没拿着,不是说工程验收过后就给钱吗?

侯老板该不会骗我们吧?

我们可还指望靠这点钱买化肥、种子呢!

侯大才听了这些话,觉得十分委屈,说:你们说些什么呀?我侯大才会骗你们吗?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关门不见开门见,我好意思赖你们的血汗钱?大家如果不相信,认为我拿到了钱不给大家,我还没有进屋,你们可以来搜我身上,看有没有钱。你们来搜吧!

说着,侯大才张开双手,做出一副让人搜身的样子。

工人们见了,就说:算了,算了,搜什么身嘛,都是乡里乡亲的!侯大才站了一会,见没人上来,就把手放下了,说:那好,大家既然信得过我,就请你们多等几天!我也是种庄稼的,知道你们要靠这几个钱买种子化肥,可钱没有拨出来,我们都没有办法。黄局长再三给我说了,叫你们放心,欠你们的钱,就像是发财人的早饭,晚是晚但晚得稳当!

工人们就说:好嘛,我们就相信黄局长,相信你侯大才一回嘛!又说:俗话说不欠隔年账,你总不会把我们这点血汗钱,拖到明年去!

侯大才说:还有三四个月,怎么可能拖到明年呢?大伙放心,我保证不等过年,就把你们这点血汗钱,一分不少地付清!

工人们听了这话,才不说什么了,离开了侯大才家侯大才打躬作揖地送走工人们以后,在院子里坐下来,心里还是有些愧疚,并掺和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觉得怪对不起这些下力的乡亲们。

接下来就忙着播种小春作物了。

忙过了小春播种,侯大才就一边等工程款,一边又重操旧业,拾掇起筐子,出去收旧报纸了。别人看见他,笑话他都当了大老板,赚了那么多钱,还出去收旧报纸。侯大才听了,只好在心里苦笑。

侯大才出去收旧报纸,尽量早出晚归,走路也尽拣小路走,因为他害怕遇到那些工人。尽管摊到每个工人头上的钱并不多,三五百、六七百元,但对于一个庄户人家来说,三五百、六七百元钱也是一笔大数字了。尽管这样,侯大才有时还是会碰上那些债主,人家一问他要钱,他也没有新的消息回答他们,老是原来那一套,人家一听就不大相信他的话了。侯大才也解释不清,就只有让人家嘲笑和数落,弄得他十分尴尬。

侯大才到县政府大院收报纸,也不到教育局那层楼去了。因为黄局长说过,叫他不要再去问了。他相信黄局长,觉得去了,碰上黄局长,就忍不住要问,要是钱还没有划,黄局长心里就会烦,人家可是好心帮了忙的。不问,心里又像有小猫抓,自己心里又不好受。所以,他就决定不去教育局那层楼。有好几次,他走到教育局那层楼的楼梯上,又下来了,最后只回头朝教育局办公室的门多看了几眼。

也有让侯大才感到骄傲和自豪的时候,那就是每当他收旧报纸回家,路过新学校时,看到新学校雪白的墙壁,明晃晃的玻璃,肀展展的操场,和在操场上活蹦乱跳的学生娃时,他心里就会涌起一种自豪的感觉,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儿子。

一天,侯大才又路过这里,看见一个小姑娘在操场上跳橡皮筋,就忍不住过去拉了小姑娘的手,大干部视察般地问:小朋友,新学校好不好?

小姑娘看了看侯大才,说:好!

侯大才又问:喜不喜欢?

小姑娘又说:喜欢!

侯大才再问:知道是谁修的这所学校吗?

小姑娘说:知道,是一个叫侯大才的包工头!

侯大才接着问:你认不认识这个侯大才?

小姑娘说:不认识!

侯大才说:这个侯大才好不好?

小姑娘响亮地回答说:不好,他是个坏蛋!

侯大才一惊,忙问:他怎么是坏蛋?

小姑娘说:我爸给他打了工,他到现在都不给工钱,他只知道自己赚钱,像过去的资本家剥削工人一样!

侯大才听了,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手无力地松开了小姑娘。从此以后,侯大才又绕开学校过了。

很快就到年底了,侯大才心里升起了希望。

侯大才就又走进了阳乡长的办公室。

侯大才说。乡长,年底了,我那工程款……

阳乡长直截了当地说。没有!

阳乡长说得很干脆。

侯大才又问。那县上的钱下来了吗?

阳乡长同样很干脆地回答说。也没有!

侯大才急了,说:你不是说过到年底给我钱吗?

阳乡长说:我是说过等到年底,可现在没有钱!

侯大才说:那怎么办?

阳乡长说:我知道怎么办?

侯大才说:白纸黑字写的合同,乡政府总不能赖账吧?

阳乡长说谁说乡政府赖账,堂堂人民政府会赖账?

侯大才说:不赖账就给钱呀!阳乡长想了一想,说既然你要得急,要不这样吧!阳乡长说着,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接着对侯大才说这是一份法院的判决书,化工厂该我们乡政府五万元钱,正好是乡政府该你的工程款,你就辛苦一下,去化工厂把这五万元钱收回来,抵你的工程款吧!

侯大才看了一眼判决书,有些犹豫,说我怎么收得回来?

阳乡长说有法院的判决书,怎么收不回来?

又说你要不去收就算了,反正乡政府一时拿不出钱来!你就耐心等着有钱那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