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冬天起床永远是痛苦的,被子里越暖和,就越痛苦。
尤其自己几乎一丝不挂。
昨夜又喝多了酒。
半晌门开,原来是家中小童。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还不是夫人催得紧,昨夜夫人本已备好饭菜,谁知主公派人说先生已留在此处宴饮,并且夜晚可能会留宿于主公处。虽是主公有请,夫人还是放心不下,几乎彻夜未眠,一大早就叫小的起身来寻先生了。”
“夫人真是爱操心,只不过昨夜和糜大人饮酒饮地起兴,因此喝的多了一点,于是就在这里睡下了,走走,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又叫她唠叨。”
言毕,诸葛连忙离开房间,然而合上门的一刹那,他心头一颤,自己仿佛把一个梦丢在这里了。
“要说夫人真的很担心大人呢,昨夜夫人一直坐立不安,说道先生与主公相识未久,主公老臣对先生多有猜忌之心,唯恐主公听信谗言对先生不利呢。”天色微亮,行人萧瑟,北风寒凉。
“她懂什么啊,主公是真心待我,否则也不至于三顾茅庐。就算主公对我有防备之心,大业未成之前也绝不会有事端,现在曹操对荆州虎视眈眈,乃是危急之秋,也正是我施展抱负之时啊。”
“这么说夫人见识还是不如主公啊。”
“呵呵,她啊,自小被乡人称作才女,就觉得自己真的了不得了。若是论寻章摘句,吟诗作画,她确有过人之处。可要说经纶天下,夫人怎么比得过我呢。”
“听先生这么说来确是如此。夫人之才呢是小女子之才,虽称风雅,但难堪大用;先生之才确是大丈夫之才,若得施展,必将扶汉室于将倾。”
“说的好啊。看来这一年你读书大有长进啊。”诸葛笑道,“不过刚才的话万不可对夫人说起,她这个人从小就被宠坏了,心眼小的很啊。”
“诺。”小童应道,一路再无言语。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家门前,只见院门微开,一个小童边打着哈欠边打扫院门,“啊,先生回来……”小童抬头说到一半,嘴便没有合上,呆立在那里。
同样傻掉的还有诸葛,他缓缓回头望向小童,小童正冷笑着盯着自己。
“夫人刚才都是开玩笑的,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当真啊。”
“我从小就被宠坏了,心眼小的很,怎么就大人有大量了。再说我就是个小女子,才华就那么一点点,见识更短,简直是孤陋寡闻,怎么跟大人您比啊。”
“刚才……那话……夫人您自己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话是我说的,可你心里不就是这么想的吗,你说是不是,嗯?!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睡着,生怕你在主公府上出什么事,今天天还没亮就扮作小童来寻你,你可倒好,见面没说两句就开始贬损我,你说你还有良心吗?”
诸葛纵使可以舌战群儒,在夫人月英面前也永远无话可说,只得心里暗自叫苦,明知夫人精通易容变音之术,结果还是着了夫人的道,看来今天搓衣板是逃不过了。
小果拉着小乔的手,躲在堂外看着里面,诸葛依然跪在那里低头思过,月英在座上数落着诸葛,“现在你发达了是不是,不是当年在荆州混不下去的时候了吧,现在开始嫌弃我了是不是,你说要不是依着我家与刘表的关系,能有你的今天吗?当年追求我的男子也不少,只不过我看不上他们,于是化作黑面黄发示人,只有你怜我之才,应允娶我,当是我一冲动就嫁给你了,结果一切都是假的!你当年早就知晓我善易容之术,于是来哄骗我,我真的很傻很天真!这些年我跟着你何尝享过荣华富贵,现在好不容易知遇明主,你就开始瞧不起我了是不是,你这个负心汉!”
诸葛依旧低着头,不敢做声。当年迎娶月英之时,确实看破月英本是花容月貌,加之黄家在荆州乃名门望族,因此才大胆追求,结果新婚之夜酒醉说漏了嘴,以至于婚后一直受制于妻,终于落下个怕老婆的美名。
“爸爸好可怜。”小果对小乔说,“咱们过去吧。”说着,诸葛小果拉着弟弟诸葛乔的手进得堂内,“母亲大人早安,父亲大人早安。”
长女诸葛小果今年六岁,长子诸葛乔小三岁,一对儿女均生的俊俏可爱,人见人怜(史载诸葛乔是诸葛瑾之子,过继与诸葛亮,不过这层关系对本文无影响,因此只在此略提一笔),果然月英一见到一双儿女,气便消了一大半。
“果儿和乔儿起床了啊,我已经备好早饭,咱们去吃饭吧。”说着又瞟了诸葛亮一眼,“你也没吃早饭吧,起来吧。”
“谢夫人。”诸葛亮已是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