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望着眼前的棋局,此劫一打黑棋已然是败军之相,相必那刘玄德也看了出来,因此便推说腹部不适离开了。自打几天前来到新野城,刘备便常与诸葛对弈,兼论天下大事。刘备今年四十有六,诸葛更只有二十六岁,刘备对诸葛自然礼让有加,诸葛也觉刘备确是一代明主,并庆幸自己多年等待没有白费。刘玄德好下棋,然而棋艺臭的很,孔明却是当今国手,即使照顾主公面子,刘备也绝少能赢,而且眼看要输的时候总能找到各种借口离开,要么是有军务处理,要么就是身体不适,诸葛也没有办法,只得由着主公。
刘备喜欢在屋里点香炉,随身也总带着香囊,有人说主公心忧社稷因此以屈原为楷模,有人却说刘备有龙阳之好,或者二者并不矛盾,毕竟屈原和楚怀王的关系也很微妙。主公的私生活诸葛本无心打探,然而有一点却让诸葛很是挂怀,那便是刘备年近知天命,膝下却无一子,一旦中道崩殂,刘备集团恐将分崩离析……
正思量间,忽有侍女进来,“先生,主公此刻身体确有小恙,已回房休息了,临行前特命奴婢为先生准备宴席,请先生在此处宴饮之后再回府不迟,而且主公特意嘱咐奴婢,若是先生不胜酒力便安排先生在隔壁住下,尊夫人处自有人通禀。”言毕那侍女便径直离开,不容诸葛多问。诸葛只得候在此处,不多时便有人撤下棋局,摆上宴席,菜肴很是丰盛,自己一人哪里吃的动。就在诸葛纳闷之际,却又有人进来了。“孔明先生已先到了啊。”
诸葛抬头,却是糜竺大人,连忙起身相迎。“在下已在此等候多时,糜大人也是来赴宴的?”
“正是,本来主公说今日要与你我二人畅饮一番,可是身体偶有不适,看来只好你我二人享此佳肴了。”
有人一起喝酒自然是好事,何况糜竺与诸葛二人颇为投缘。若是论资格,糜竺比诸葛老的多,早在刘备兵败小沛之时,糜竺便曾资助刘备大笔军费,更将亲妹妹嫁与刘备作夫人。因此与其说糜竺和刘备是主臣,倒不如说是亲友。诸葛初到新野,人生地不熟,虽说刘备待之为上宾,但私下里仍有很多老臣瞧不起这个乡下来的年轻人。而糜竺偏偏为人和善,人称其雍容大方,敦厚文雅,毫不为过。加之糜竺常在人前赞诸葛之才,因此诸葛很是敬仰糜竺。
且说两人推杯换盏,谈笑诸侯,很是快意,若论口才,诸葛自然占得上风,而糜竺却也是博识之才,无论典籍掌故,还是世间风俗,亦是顺手拈来。两人聊至兴起,皆已熏醉,不免说到风流之事。
“却说当世第一美女,先生以为谁可?”糜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手举着酒杯问道。
“当世女子千千万万,我又未曾都见过,怎知谁是第一?”诸葛笑道。
“世言甄宓有倾国之貌,建安九年曹军陷邺都,曹丕破袁府,一见甄宓便惊为天人,遂留置军中。本来曹操也早就对甄宓垂涎已久,可惜却让儿子占了先,听闻现在还后悔得紧呢。更有人言曹丕的弟弟曹植也对那甄宓有仰慕之意,甄宓却也爱曹植之才,将来兄弟二人必为此女反目啊。”
“世间流言不可尽信,想必曹丕曹植为夺世子之位,恐有阋墙之争,于是便有了那般故事吧。不过偐云‘河北有甄宓,江南有二乔’。二乔的美貌必不在甄宓之下,曹操那老匹夫更曾扬言要筑铜雀台于许昌,锁住二乔春色呢。”
“二位先生都差了,这当世第一美女不是甄宓,也不是那二乔,实在另有其人。”两人正争得兴起之时,忽听得旁边有人笑道。二人定睛一看,乃是候在一旁的侍女。
“那你说天下第一美女是谁?”
“若说这天下第一美女,我不知其姓甚名谁,但是我却亲眼见过。到底有多美我说你们也不信,还是要让两位先生自己看看。”
“让我们看看?你是说那第一美女就在新野?”
“何止在新野,那第一美女就在门外厢房候着呢。”
“在门外候着?你是说天下第一美女在门外厢房候着呢?”
“瞧两位先生的样儿,正是如此,这美女不光容貌天下第一,而且舞姿天下无双,据说她幼年早孤,曾与貂蝉为婢。貂蝉怜其身世,便将一身舞技倾受与她;后吕布为曹操所破,貂蝉不知所终,那天下第一美女却留在了小沛,成为了天下一等一的舞姬。多少王公大臣欲纳其为妾,都被她拒绝了,她却听闻我家主公是大汉一等一的英雄,不二的贤臣。因此特地来到新野,想要与主公一见,因此主公特地于今日摆下宴席,可不巧的是偏偏身体不适,看来今天二位大人是见不到这大美人了。”
糜竺与诸葛的胃口本已大吊,却又被告知今日无缘一见,心里是失落异常,暗地里不知把这多嘴的侍女咒骂了多少遍。糜竺又饮一杯却道:“今日主公有恙,却教那位姑娘空候一场,岂不可惜,既然来了,何不请进来也饮一杯酒?”
“糜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侍女捂嘴笑道,“只是那位姑娘专程为主公而来,主公不在,不知那位姑娘愿不愿见二位大人呢。”
“你便说我糜竺有请姑娘共饮一杯,且看那位姑娘可愿一见。”
“奴婢这就去问,还请二位大人稍候。”说着侍女退了出去,糜竺与诸葛相视而笑,只觉今日之事有趣得紧。心里不觉更多了一份期待。
少顷,帘门一动,二人都伸长了脖子,却只见侍女一人回来。
“那位姑娘可愿一见?”
侍女轻摇道:“我把糜大人的话转述给那位姑娘,那位姑娘是这样回的,糜大人雅量非常,小女子亦是十分仰慕,素闻大人好骑射,妾身亦略懂一二,改日必到府上与大人切磋。然而今日乘兴而来,本为见你家主公,既不得见,何必强求。糜大人素有雅量,小女子不见,大人亦不会为这等小事怪罪于我,况且外面起了风雪,还是早点回去的好。望大人体谅。”
糜竺听闻那姑娘婉拒,只得苦笑,但又听说改日会来自己府上,却也十分宽慰。“既然如此,便不强求了。”
“那奴婢就去回话了。”
“等等,”侍女刚要起身,糜竺却又把侍女叫住,“刚才你可对那姑娘说诸葛先生亦在此处?”
“没有,奴婢只是转述大人您的话,并未提及诸葛先生。”
“那可烦劳再去请一下那位姑娘,就说诸葛先生愿请姑娘共饮一杯?”
“不必了糜大人,那位姑娘连大人您都请不动,在下怎么可能请得动呢?”诸葛忙道。
“哎,诸葛先生不必自谦,我糜竺一大把年纪,无有尺寸之功,而诸葛先生青年俊杰,却已名扬天下,怎知那位姑娘不愿见您?”
“那我就再去问一下吧。”侍女再次退下。
这次竟等了好久。
终于门帘一挑,进来的仍是侍女。
“哎?那位姑娘还是不愿相见?”糜竺忙问道。
“我就说在下何德何能,怎可与大人相比……”
“二位大人别忙,先让我说完。”侍女笑语盈盈。“我转述糜大人的话,就说诸葛先生有请,那姑娘言到诸葛瑾在江东,新野又是哪位?我便说是诸葛孔明,那姑娘眼睛一亮道,可是先前师从于水镜、躬耕于南阳的诸葛孔明?我说正是。那姑娘本已披上外衣,听我说完便又脱了下来,说道卧龙凤雏当世奇才,得一可安天下,小女子仰慕已久,只是听闻卧龙先生与妻隐于南阳,实在不敢叨扰,今日竟在此相遇,实是幸甚,妾身自当敬先生一杯薄酒,略表敬意,望先生笑纳。此刻姑娘正在更衣斟酒,不久便当前来,还请两位先生稍等。”
“哈哈,我就说诸葛先生的大名,天下仰慕之人多如繁星,果然这位姑娘愿意见您,我可是沾了先生的光了。我再敬先生一杯。”
正此时,诸葛忽觉有风拂面,转头之时门帘缓缓而动。
佳人未至,诸葛已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