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踏风而行的时光(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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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再见唐纳德

自从安安从南京回来,在我们的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之后,安安更加坚定了要跟梁昊分手的决心。大概是梁昊无法给她安全感,而他心里在想什么,安安永远无法猜到。两人的脾气都是点火就着,随便一点吵架的苗头都能一发一场山林大火。

但是我就是喜欢他啊。安安一头栽在沙发上。

第两千六百二十七次,梁一明从前台抬起头来,幽幽地喊了一句。

爱情里谁认真谁先死,谁爱的多谁就死。我抱着陈安田一郎从楼上下来,安安,反正我们劝你是没用了,这时候说分手,说不定过几天又重归于好了。

陈梨你赶紧去写情感专栏吧,必定大火。沈大宁正在翻着唐纳德给他的画册,你别说这个老外画得还有点意思啊,虽然我有些单词不认识,但看画还是能看懂的。安安啊,你要是跟这个老外在一起了,我们还有免费的画册看,多好啊。

崇洋媚外!俗不可耐!安安从沙发上跳起来敲了沈大宁头一下。

梁一明从我手里接过陈安田一郎,陈安田一郎跳到了前台的桌子上,把头伸进了梁一明的牛奶杯里。陈安田一郎生活地很滋润,它什么都吃,牛奶,腊肠,猫粮,披萨,巧克力……几乎我们吃的东西没有它不吃的,我怀疑它的胃是在跟老K住时被撑大的。

最令人差异的是,它最爱吃田朗做的湘菜,一只猫爱吃辣,真是无法理解。它现在已经向一只肥猫发展了,从前它动作敏捷,现在胖得有些不愿意走路了,看到有人过来便躺在地板上,围着你的腿撒娇,让你抱着它。

喂喂,别这样,梁一明把猫的头从杯子里提出来。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包全麦饼干,给猫掰了一小块,猫一口,她一口,我们老板什么时候回来啊,他的店最近生意不好啊,怎么一点都不关心。这个月客源量不足上个月的一半哦。

淡季啊,明明,刚过完年,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天气又这么冷,还下着雪,谁愿意出门啊。

上一场雪还没全融化掉,又一场雪来了,大家坐在一楼沙发上围着电炉喝东西,一会儿便没有人说话了,好像随时都能睡着。

我来问问田朗他片子拍得怎么样了,这种养老一样的生活真的不适合我,都胖了三斤了,我应该跟着田朗去广东拍纪录片去。沈大宁伸了个懒腰。

呵,他不一定要你!你还是想想这最后的半年怎么办吧,马上都要毕业了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还有人要喝燕麦吗?我再去盛点。安安走进了厨房。

喂,你们来看啊,沈大宁拿着手机招呼我们,田朗发了一张在广东天桥上的照片,他蹲在天桥的楼梯台阶上,一脸憔悴,身边堆着三脚架和DV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怎么搞的跟逃荒的一样,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戳了戳沈大宁的胳膊。

哇,你看,那里的树叶子竟然是绿的耶!沈大宁惊呼。

咩……那是在南方好吗……梁一明幽幽地飘过来。

沈大宁发了一条语音过去,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都想死你了。

不知道啊,拍完可能也不回去了。

什么?你不回来了?是不是那边服务很好啊?沈大宁嘎嘎笑起来。

田朗叹了口气,那必须是,早上都没劲起床了。很累啊。

妈蛋这种好事怎么不早喊我去!还是不是朋友!沈大宁愤愤地挂断了电话。

他这么着单枪匹马杀进工厂能行么,还不得让人给打出来。

陈梨你就别操心啦,我看他是掉在莺莺燕燕的窝里不想爬出来了,哼!

师哥看样子你也想去啊,先把院子里的雪扫了再滚去广东。去去去。安安把他推出门。

沈大宁刚打开旅舍的大门,一个女孩站在外面。

欢迎光临二十四度,虽然现在连四度都没有,沈大宁自顾自地说,快进来吧,外面冷,有预定吗?

啊,有预定的,女孩把行李箱拉进来,我听着声音耳熟,扔下手中的书向门口走去。

你是……我看着面前的女孩好像在哪见过。

陈梨,你想不起我来了啊!

张末末?!我看着她惊呼道。

面前这个人跟一年前我在火车上遇到的张末末完全不是一个人,我甚至怀疑她去韩国整容了。那时候她还是个略丰腴的女孩儿,身上肉肉的,而现在面前这个人虽然骨架比我大,但我敢说她体重不比我重多少,也就九十多斤的样子,头发也长了不少,烫的是微微的大卷,自然垂到腰间。张末末的近视眼镜也不见了,迎着光线能看出来她戴了副灰色的美瞳,瘦下来之后整个人似乎也精神了起来,她穿了一双高筒靴,稍带点高跟,个头跟我差不多高了,但是跟穿着宽大的连帽卫衣的我相比,显得有气色多了。

如果说从前的张末末是个三分女,那现在的她绝对能达到六分。

安安帮她把行李拿进来,梁一明坐在电脑前给她办理着入住手续,沈大宁悄悄把我拉到一边,陈梨这是你朋友?

对啊,去年在山西玩儿时遇到的,家是河北的。

嘿嘿。沈大宁傻笑两声走开了。

搞什么。我皱了皱眉头,去找张末末了。

张末末住了三楼打开窗户伸手能够到树枝的那个单间,沈大宁昨天刚把那件房收拾出来,负责清扫卫生的阿姨刚抱了孙子,这几天都看小孙子,没时间过来,田朗不在,沈大宁在我们的逼迫下成了苦力工,旅舍的卫生全都归他管。

张末末是来看陈奕迅演唱会的,她想找个离场馆近的地方住,但是大多数已经被订满了。是田朗之前给二十四度拍得宣传片吸引了张末末的目光,她在这个三分钟的短片里发现了我。

陈梨你做事总是这么有个性啊,竟然跟朋友合开青旅,简直太酷了,虽然这里距离场馆有点远,但我看完片子决定就住你们这里了。宣传片也是你们自己做的吗?

二十四度老板拍得,还有刚才楼下的三个,我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

真厉害啊。你们生活太有趣了。张末末羡慕地说。

呵呵,还好吧。我把窗户打开一道缝通风,脸拉得很长,面无表情。有种悲哀叫做,朋友过得不如你,你伤心,朋友过得比你好,你更伤心。

我幽怨地看着大变身的张末末,又看看镜子里睡得浮肿的自己,想起了一首歌,《女人何苦为女人》。

今天旅舍不忙,你要是没有别的安排,午饭跟我们一起吃吧,就在一楼西走廊尽头的房间,那里是厨房。我把房间钥匙给张末末,邀请她跟我们一起吃午饭,高个子的女生会做很多种汤,刚才给你开门的男生做饭也很好吃的。

张末末爽快的答应了,陈梨你有话问我吧?张末末看我总是欲言又止,干脆明白问我。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点了点头。

张末末把我拉到床边坐下,开始跟我说从山西分别之后的事儿。

旅行结束后张末末手头有些紧,便到了一家高档女装店当导购,服装店的女老板最初看到素面朝天的张末末并不想要她,但是店里急缺人手,便只好留下了她。

张末末便开始一边上课一边兼职,从山西回来后她便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总是一成不变,生活没有一点起色,还总是做蠢事,她想改变一下自己,高档女装店每天都会有很多妆容精致,气质高雅的女人来买衣服,张末末也想变得跟她们一样,最起码让自己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看上去不那么糟糕。

于是她仔细研究来店里的每一个客人,观察她们的服饰搭配,她们的妆容,她们的气质,并综合了一下,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部分。张末末把自己从前买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全都扔掉了,开始攒钱买一些质地良好,正儿八经的衣服,运动鞋也都给了妹妹,从此只买高跟鞋。晚上回家张末末也没有闲着,她浏览了网上各种瘦身变美的帖子,并按照那些从土肥圆一步步变成白瘦美的姑娘的亲身实践有效的方法,一点点坚持。

三天吃两顿,睡前做50个仰卧起做,200个高抬腿,每天两组田中瘦脸法,跳半小时郑多燕减肥操。

一开始真是痛苦地要死要活,可是过了最艰难的那一阵就好了,慢慢就开始习惯了,我甚至都感觉我的胃缩小了,吃什么都不香,吃一点就能饱。

后来张末末攒够了钱,去医院做了双眼皮埋线手术,怪不得我看她眼睛变大了很多,而且很自然。

头发一直没剪过,夏天也照样散着,不扎头发,每隔一个月就去修修发尾。后来就慢慢变得这么长了。张末末摸摸自己的头发。

你对自己真狠啊。

不狠能行吗?我就是想变好一点啊,跟过去的张末末彻底说再见。张末末捏了捏我的胳膊,好像还是没你瘦。

张末末的外表在一点点改变,她还是觉得不够满意,又开始读书,努力学英文,报了个礼仪班每个周六都去上半天的礼仪课,虽然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站就是一上午,收各种条条框框的约束,但是张末末一想到自己在变美好的路上,每天都劲头十足。

真的,得逼自己去做从前你特别头疼的事情,后来发现很多事情也没有自己想想当中的可怕。哦,对了,两三个月之后班里就有个男孩跟我告白了。张末末笑笑,她现在连笑都是轻轻的掩着嘴,从前那个大笑虎姑婆,一笑起来房顶和嘴里的饭粒一起飞的人已经不见了。

终于有男朋友了嘛。我笑笑,不是编出来的。

但是我不喜欢他,便拒绝了,时间还长着呢,谁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人。

你真的可以写一本进化史了,肯定畅销。天啊,你这就是《丑女贝蒂》、《野猪大改造》、《公主日记》、《穿普拉达的恶魔》的现实版啊。

好吧,你说的电影我还有些没看过,回家再补电影。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周围变得特别安静,马路上的嘈杂的车辆声也被雪压了下来。沈大宁刚清扫出一条同往外面的小路一会儿又被覆盖了,安安听说张末末是我在山西认识的朋友,要下厨露一手。

让这个姑娘瞧瞧,老娘才是真正的女神。你不是说她是个三分女吗,可我看人家怎么也能打六分啊。安安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韩国大酱,她打算做一个韩国大酱汤,再搞一盘意面。

女**丝蜕变成女神了呗。人家都拒绝了好几个追求者了。

怎么蜕变的,跟我也讲讲。

做你的饭吧,你不是也有人追吗,看看唐纳德。

安安吐了吐舌头,田朗把意面放哪里了?我明明记得上次就放在这个柜子里的。

我打电话问问去。我走出厨房,刚说完唐纳德,唐纳德便出现在了门口,他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好像在处理一些离开的前的事情,大概是都搞定了,他今天早早回来了,看上去比较轻松。

要一起吃午饭吗?沈大宁问他,沈大宁的英文水平仅限于跟唐纳德交流吃喝拉撒,但是他每次都纠结自己用英音好还是用美音好。

喔,那当然好,跟你们一起吃,需要我做菜吗?

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来了个新朋友。沈大宁指了指刚从楼下来的张末末。

啊,是你,张!你变得太美了!唐纳德惊讶地看着张末末。

沈大宁嘟囔了一句,原来你们都认识。

每天晚上过得还爽吗?拨通好久后田朗才接起电话,这么久不接电话你是特别疲劳吗?

我是来拍片的,又不是来寻找特殊服务的。田朗“切”了一声。

安安让我问你把意面放到哪里了,她要做饭,找不到了。

被陈安田一郎吃了。

吃了?它怎么什么都吃。

你们不在没人管它的时候,它就去厨房找东西吃。冰箱门都会开了。

怪不得这么胖,不聊了啊,今天有客人来。

哦,那你们忙吧,反正我就是被人扣在工厂里你们也不会来救我的。

你知道这一点就行啦,拜拜我们吃饭去了。我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跟着唐纳德进了厨房。唐纳德回国的航班在三天后的上午十点,临走前这几天无事可做便打算四处逛逛,沈大宁提议等到唐纳德走的时候,大家都去机场送他。安安埋头吃饭,没接话,戳了她一下。

送,送,我们都去给你送行,一路顺风。安安喝了口汤说。

在中国认识你们我很高兴。但我中文学得还不太好。唐纳德一直在吃沈大宁做的爆炒辣子鸡。

安安听完喷了,还不够好?《道德经》都纹在胳膊上了,我都背不下来,大哥,你要学到什么程度啊。

如果你去西班牙,尽管找我哦,我给你当向导。

怎么认识的每个外国人都希望我去他们国家玩,我有那么多钱吗?机票都买不起。

态度好点会死啊?我踢了安安一脚,她瘪了瘪嘴。

送唐纳德的时候把老周也喊来吧,他不是一直很喜欢这个老外么。

我开始跟唐纳德比划着老周,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老周是谁,出乎我意料的是,唐纳德记性很好,当我跟他比划到老周那天的白衣服和大个子,还有奇怪的眼睛时,唐纳德使劲儿点了点头。

哦哦,我记得的,那个戴眼镜的北极熊。

英雄所见略同。我跟唐纳德碰杯。

饭吃到一半我手机又响了,本想拜托靠近沙发近的沈大宁帮忙递一下手机,但是自从张末末坐到他身边后,沈大宁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我和安安对视一眼,又冲沈大宁挤挤眼睛,告诉他我们知道他对张末末有想法,这个家伙一脸得意地把头扭开了。

我接起电话不耐烦地问田朗,喂?干嘛?我们正吃饭呢。

我被工厂扣住了,机器被他们拿走了。田朗说。

算了吧,你是看我们大家在一起吃饭,自己在广东寂寞了吧。

田朗咆哮起来:我是二十四度的老板!你们把我置于何地!帮我买张返程的火车票!我正在一个厂里拍着,没空去火车站买票。

得得得,给你买就是了。没事儿挂了啊。

我扔下手机回到了餐桌,唐纳德说吃完饭给我们每个人画两张肖像漫画,一张留给我们,一张他带走,留个念想,平时像我们了就看看画像。

安安哆嗦一下,听着怎么怪瘆人的。黑白画像吗?旁边再摆两排菊花?

手机又响了,沈大宁把手机扔给我,又是田朗。

我被工厂扣住了,机器被他们拿走了。田朗说,还是那副没有语气的语气。

又要干嘛?我们这儿手忙脚乱吃饭呢,长途加漫游不要钱啊,没事儿我挂了啊。我挂断电话后继续吃饭,几分钟后沈大宁手机响了,沈大宁正给张末末盛着汤,随手触了下免提。

田朗崩溃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真的被工厂扣住了啊!机器真的被他们拿走了!你们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救我?!

众人面面相觑,吃饭的手停在半空中,

听起来像是真的。我说。

也许他没骗我们。安安说。

被扣住了怎么打电话,干嘛不找110,估计是寂寞了。沈大宁说。

啊哈哈哈哈,来来来,大家继续吃。

抬起筷子夹起事物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安安的手机在餐桌上丧心病狂地震动起来,又是田朗。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好像真的出事儿了,安安说。

我就是死在这里你们都不会管我吗?给110打电话居然占线!只能给你们打!再晚一点我和机器就玩完了!无视你们老板的态度就是扣工资!沈大宁财务!

到!沈大宁吊着勺子喊。

大家这个月工资都没了!连你的一起扣掉!

田朗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时是在开玩笑,第二次便是真的被生产电子设备的工厂给扣住了,见我们没有行动,第三次打电话时的田朗已经崩溃了。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就是“狼来了”!我教育田朗。

远在广东的田朗明白,自己既不是记者也不是工厂请来专门拍宣传片的导演,所以带着机器进厂里拍东西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儿,而且还有一定的危险系数。片子的几个主角是田朗的朋友,他们在工厂里上班,所以软磨硬泡说通了一个部门的小主管,同意让田朗在门口拍几个采访镜头,谁知田朗刚开机没五分钟,一个貌似高管的中年男人便带着几个保安把田朗的机器强行抗走了,田朗一路穷追不舍,保安索性连田朗一起抗进了一个小房间。

你现在在哪里啊。安安问。

我在一个只有一把椅子的房间里啊,他们这样扣押人是非法的,我又不是记者,对他们工厂里的黑幕没有兴趣啊,我就是拍几个采访镜头啊。现在他们把机器拿走了,还把我锁在这里,你们快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啊。电话那段咚咚地响着,田朗像是在使劲敲门。

沈大宁背着手在厨房里转悠,隔着十万八千里你让我们怎么救你啊。

我无所谓,但是他们如果把我拍过得东西全删掉就完蛋了,我这么多天的功夫就白费了。

把你的位置报给我,我看我爸在那边有没有什么警察朋友。陈梨给我只笔。安安开始在纸上记下田朗说的地址。

一直到傍晚田朗的电话都没再打来,大家担心他遭遇什么不测,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安安爸爸身上。张末末要看的演唱会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开始了,沈大宁自告奋勇护送她去演唱会场馆。

啧啧,师哥这是有目标了。我戳了戳安安,你看看他看张末末的眼神。

消失,分分钟从我眼前消失,田朗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居然有心情送女生去看演唱会。把这事儿记下来,回头告诉田老板。

我们走啦。沈大宁和张末末站在门口冲我们挥挥手。

夜里九点多时,一个广东的座机号码打了进来。

我出来了,没事了。

田朗在安安爸爸的朋友赶到之前便被放了出来,机器里拍得素材一点没少。田朗的三个朋友知道田朗被关起来之后,开始到经理办公室求情,就差哭着抱大腿了,说田朗并没有要窥伺商业机密的意图,他只是一个电影专业的学生,来给他们拍纪录片,这个片子是要去参加比赛的。经理看了机器里的视频半信半疑,让保安把田朗从小房间里带了出来。

他们就这么把你给放了?我问。

大概是因为我魅力太大了。

滚。

经历打电话叫来了厂里的头儿,头儿说可以放了田朗,但是为了证明田朗和三个男孩不是在扯谎,工厂的头儿让田朗签了一份协议,大意就是田朗在某年某月内必须给他们厂拍一个企业宣传片,如果拍不出来或者让厂领导们不满意,他们可以随时打断田朗的腿。

看他们的样子,如果我拍不出来,真的有可能打断我的腿。田朗叹了口气,字都签了,改日给他们拍就是了。怎么就你们两个?沈大宁不在吗?

呵,他?送妹子去看演唱会去了。

扣他的工资,把他的那份平分给你们俩。田朗哼了一声。

几天后的早晨,田朗从广东回来了,他推开二十四度大门时,看到我们所有人穿戴整齐站在一楼圆厅里看着他,田朗把行李和机器往地板上一扔,激动地说,我真的好感动啊,大家这么早起床都是来迎接我回家的吗?

咩,其实我们是去机场送唐纳德的。梁一明幽幽地说。

快走吧,不然一会儿路上堵车误了飞机。安安催促唐纳德带好行李。

我们一行六人加上张末末,帮唐纳德拿着行李,浩浩荡荡从田朗身边挤过去,走出了二十四度的大门。

你……你们……友尽!田朗站在门口喊着。

赶到机场时老周也来了,他站在入口处跟我们招手,一段时间没见他好像胖了一些,听安安说他跟唐唐相处的不错。

老周开始攒钱买房子了,这是我本年度听到的最惊讶的新闻,没有之一,那就意味着我们不能再厚脸皮跟着他蹭吃蹭喝了。真惨。哎。安安摇了摇头。

你从哪搞得这件衣服,多少年没洗了?安安嫌弃地扯了扯老周的外套。

懂什么,这叫做旧复古款。

老周听完的我的话,欣慰地拍了拍我,看看人家陈梨多懂时尚。

但是为什么让你穿出了一种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民企业家的感觉。我说。

老周翻了个白眼拉着唐纳德去换登机牌了。

沈大宁跟张末末像是有那么点意识,两人自从看完演唱会出来便如胶似漆黏在了一起,张末末的包沈大宁提,张末末口渴了,沈大宁买水,张末末路上无聊沈大宁一直给她讲一些很冷的笑话。

我和安安抱着双臂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张末末和沈大宁大发感慨,看样子两人在一起指日可待啊,张末末是要成为我们的师嫂吗。

换个登机牌怎么这么费劲,我去看看老周和唐纳德,老周是不是舍不得他的外国朋友走偷偷把他藏起来了。

有人渴吗?我顺便去买水。

我要!安安说。

陈梨帮我带瓶果汁吧。张末末说。

我也要!沈大宁伸长了胳膊。

不会自己买啊!我瞪了一眼沈大宁去找老周和唐纳德了。

没走两步我在候机大厅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发现了乔森的身影,他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带着些大包小包正在商量着什么,像是要去另一个地方拍东西。跟乔森相遇总是在充满离别的地方,高铁站,地铁站,机场,好像预示着我们终究要分开一样。

虽然距离他们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但是在人群密度极高的候机大厅,想要发现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乔森并没有发现我,而是跟朋友眉飞色舞地说着些什么,自从上次在火锅店吃完饭,我们谁都没有再联系过谁,似乎能说到一起去的话越来越少。我并不想让他发现我,打算逆着人群向另一边去。

陈梨你在这儿干嘛呢?你在看什么?嗯?安安他们呢?老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伸长了脖子顺着我的目光往前看。

没看什么,我在找你们呢。我们走吧。我扭头向乔森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跟着老周和唐纳德离开了。

广播已经播报了唐纳德所乘的航班,他马上就要过安检了,虽然大家认识唐纳德的时间不算长,但机场离别的氛围让大家多多少少有些伤感。

嘿嘿,我有空去西班牙找你玩哈。老周揽着唐纳德的脖子说,周围的人看着他跟一个老外如此亲切,多少投来一些好奇的目光,这让老周很满意。

先把你英语练好吧。安安白了他一眼。

等你新的画册出版了,记得寄给我一本哦。我跟唐纳德说。

我也没什么要送给你的,用三天时间写了一副书法作品给你。沈大宁神神秘秘的掏出了一个卷轴。上飞机或者回国后再看,你会很感动的。沈大宁悄悄地说。

你该不会又写了“**屌生威”和“妇女之友”吧?梁一明怀疑地看着沈大宁。

安安快去,跟唐纳德告个别。我把安安往前推。

哎呀,推什么推我自己又不是不会走路。安安嫌弃地甩开我的手。咳,很高兴和你成为朋友。安安对唐纳德说。

虚伪。我和梁一明嘀咕。

你走了我们大家都会想你的。

矫情。我和梁一明继续嘀咕。

也希望你能记得我们。

客套。我和梁一明摇了摇头。

安安走过去给了唐纳德一个拥抱,唐纳德显然有些吃惊,眨巴着大大的蓝眼睛开心地笑着。

啥也不说了,祝愿你回国后早生贵子一路走好。安安拍了拍唐纳德的背。

咩,真实在。梁一明和我对视了一眼。

唐纳德过了安检,隔着人群冲我们挥手,安安捂着嘴巴走开了,哎呀不行我见不得离别的场面,我想哭。

早干嘛去了,一边哭去。沈大宁把安安拨到了一边。

唐纳德冲我们挥着手,越走越远了,渐渐地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中,我甚至忘记了他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大概我们偶尔看到二十度墙上那些唐纳德画的画,就会想起这个西班牙人,他胳膊上纹着《道德经》,他到处旅行,他在上海喜欢上一个中国姑娘,却不得不跟她告别。我们看着他的画,会想起他的蓝眼睛和小胡子,还有他爱穿的飞行员夹克,再见,唐纳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