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碰瓷的老太太大闹二十四度之后,大家在轮流值班时便谨慎了很多,田朗和沈大宁又花了一笔钱把房子里每个楼层装上了监控器,大家把王队的电话号码添加到了手机通讯录的前列,“有嘛事儿?找王队”。
已经过了旅游旺季,夏天那阵半夜也会有客人入住的状况是一去不复返了,值班时前半夜大概就能打烊睡觉。已经进入北方的深秋,最近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场雨,院子里的泥土还没来得及晒干,另一场雨又下来了,二十四度到处都湿漉漉的。
我值班的这天晚上八九点钟,外面又刮起了大风,一楼的窗户被刮得哐哐响,我披上一件厚外套,捡起地上吹落的书,去关圆厅里的窗户,这幢房子有些年头了,门窗的零件和铰链都有些老化,我顶着窗外夹着雨水的大风去关窗户,突然外面一个闷雷砸下来,我手一哆嗦,刚要关上的窗户瞬间被风雨撞开了,整个房子突然断电了,顿时周围漆黑一片。
这时候大厅的门被推开了,我眯着眼望着外面被闪电劈得惨白的人影,惊恐地抱住窗台上的鱼缸,窗外的雨水夹着树叶稀里哗啦地吹进来,门口的人影随着闪电一暗一亮。
谁?!我抱着鱼缸哆哆嗦嗦地问。
一个雷砸下来,掩盖住了门口人的回答。鬼影继续往里走着。
别过来啊!求求你放过我吧。这座房子已经变为恐怖片里的鬼宅,今晚上一个客人都没有,就我一个人守在狂风暴雨里,重要的是现在房子断电了,而且我他妈的根本不知道电闸在哪里,整个人都被破窗而入的大雨冲刷成了一个女鬼。
HELLO?!ANYONELSE?!门口的鬼影说着英语往里飘着,原来是个洋鬼子。
WHO ARE YOU?!我抱着鱼缸继续惊恐的喊着,鬼哭狼嚎的声音伴着雷声雨声回荡在整个房子里。
等等,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HELLO?!I HAD……
我抱着鱼缸悄悄走过去,歪着头看对面的人一眼,唐纳德?!
陈梨?!唐纳德借着外面洒进来的微弱光亮试探着问。
会说中文干嘛非得瞥英语。我嫌弃地把鱼缸塞给唐纳德,转身摸黑去关窗户。
你怎么在这里啊?唐纳德被桌角撞到了,又被脚底下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叮叮当当地往前台走。
这是我们的店啊。我、安安还有其他几个朋友一起开的。真是走到哪里都会遇到你啊,怎么又跑到天津来了。别瞎转了,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还有只猫,小心点别踩到它。说这话时陈安田一郎跑过来了,它的眼睛在黑暗中是绿色的,有些吓人。
你得找到房子的电闸箱。唐纳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借着手电筒的灯光在房子里到处寻找电闸箱。
几分钟后房子来电了,唐纳德站在椅子上,抬起了按在大门顶端的电闸,整个屋子瞬间全亮了。
你怎么会订到我们旅舍的啊,刚开没多久,知道的人不是很多哦。
我从预定网站上看到了这个,唐纳德指了指前台背景墙,墙上贴了几张我在山西遇到他时,他画的画,一般情况唐纳德用一个类似小平板的机器画画,很少画在纸上。墙上贴的很小的几张画,还是我在面馆里死皮赖脸求他画的。
你们的旅舍内景实拍图里有我的画呀,这个旅舍肯定有我认识的人,所以我就打算住在这里啦。怎么就你一个人呢。唐纳德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问我。
我们轮流在这里值班,最近不太忙,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安安明天来。
嘿嘿。唐纳德听完我的话笑了笑。楼上房间都是空的,网站的预定信息显示明天才会有几位客人来住,我让唐纳德随便选,愿意住哪间就住哪间,条件是再给我们留下几张他画得东西。
晚上打烊后我给安安发了信息,告诉她唐纳德来了,就住在三楼打开窗户能够到树枝的那个房间。
他之前还给我打过电话,说他在北京,叫我过去跟他一起玩。
你去了?
当然没去。我放他鸽子了,那天太热,我怕晒黑。
你已经够黑了,再黑也看不出来。
陈梨求求你这张嘴放过我吧。安安在电话里求饶,唐纳德也放过我吧,我妈还没准备好当一个外国人的丈母娘啊。明天我不去二十四度上班,田朗替我去,当老板的整天拍片子不管自己的店哪行。明天我去玛伊莎一趟。
去哪里干嘛?服务员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去辞职。
第二天早上田朗还没有到店里来交接班,安安便喊我去玛伊莎帮忙,服务都跑了,现在就我一个人,反正今天也没课,你就来吧。
田朗慢吞吞赶到旅舍时已经将要中午了,他背了一个三脚架和一台摄像机来,我帮忙接过三脚架,看样子很专业啊田朗,搞这些做什么?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又帅了很多。田朗扛着摄像机在院子里乱转。
呵呵。我倚在三脚架上冷笑着。
刚起床的唐纳德从楼上下来,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田朗走到哪他跟到哪,看样子唐纳德对田朗的设备很感兴趣。
给咱们旅舍拍一个小的宣传片怎么样,放到网上拉动客源。等大家都到齐的时候再拍,我今天按照分镜头脚本走一下机位。陈梨,别让他老跟着我了,影响我行动。田朗把三脚架拿到了院子里,唐纳德还是跟着田朗。
你自个不会跟他说啊,我得收拾收拾去玛伊莎找安安,今天有不少客人来啊,你可别光顾拍片子把店忘了,回头再遇上个碰瓷的老太太,把你拍的东西都给毁了。我走了啊,拜拜。
田朗没搭理我,忙活着组接小型斯坦尼康,等我走到胡同口时听到田朗的嚎叫:哪里来的外国人!怎么总是跟着我!陈梨!陈梨!你在哪里?!以后得加一条明文规定!旅店老板英语刚过四级!外国友人前来住店需带随从翻译!
昨晚的狂风暴雨把玛伊莎门口的广告板砸坏了,高登师傅和配菜员小张正两个人合伙贴一张新的广告板,我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两个人看起来不知道安安今天是最后一天上班,安安大概还没告诉大家她要辞职的事情。
报社的实习工作,学校的课程,二十四度的值班,玛伊莎的兼职,安安已经在这四者之间忙得东倒西歪,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一天到晚瞎逼忙。在玛伊莎挣五百花七百已经成了习惯,常常错过公交打车上下班的兼职人员大概只有安安了。
为什么我钱包里的钱越来越少?从玛伊莎下班累成狗的安安往二十四度的沙发上一躺,疲惫地说。
把脚从沙发扶手上拿下来。每当正在整理账目的沈大宁看到安安穿着鞋子,摆成个成个大字型躺在他擦得锃光瓦亮的沙发上时,安安都会更加嚣张的换几个舒服的姿势翻来覆去。
把脚从沙发扶手上拿来来!沈大宁看着沙发上的灰尘痛惜地吼道。
有本事你抓我啊。安安轻巧的从沙发上跳起来,向楼上跑去,老娘就是累成狗也跑得比你快!
你给我站住!沈大宁穿着人字拖颠颠儿的去追安安,刚跑两步便停下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鞋底还留在刚才起跑的位置,而脚上,人字还在,拖没了。
这样的追逐打闹也只有在自己的店里才会发生,坐在前台看电影的田朗通常会被突然从头顶飞过去的一个茶包、一本书打断,由于房子空间距离较大,大家递东西懒得走路,全都靠扔,这就要求接东西的一方,要具备一种类似棒球队员快速而精准的承接能力。你可以看到沈大宁正低着头整理前台明信片,安安从远处喊一声沈大宁的名字,沈大宁头也不用抬就能稳稳地接住安安扔过去的茶包。久而久之,大家练就了一身好技能,以至于在玛伊莎,我朝安安扔过一叠餐巾,安安一个转身面不改色地全接住了,餐厅里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要是在玛伊莎这么折腾下去,估计不用我们提出辞职,JINA也会把我们解雇的。
JINA正在和ALICE说话,两个看起来心情都不太好,我走到正在收拾桌子的安安身边问她,你跟她俩说你要辞职了?
对啊,早上一进门就说了。JINA问我为什么,我说太忙了,实在没时间,而且这么干下去,我早晚有一天会破产的。我跟她说工资太低,像我这种老员工一个小时竟然只有十块钱,十块钱啊陈梨!这样一个贫瘠的数字多么伤感情!而且工作量又大,服务员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就我一个人来回跑!是匹马也得给累死了。
JINA脸色不太好看啊,看起来很伤心啊,你没把他老公把外遇带来店里吃饭的事儿说出去吧?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倒才想起来,反正今天在这里干最后一天了,要不然就告诉她吧,等我们走了,就没人敢说出真相了。
省省吧,你看JINA,过一会儿肯定来求你留下来。我走到门口去迎接客人,却发现走进来的是唐纳德。
你怎么来了?今天西班牙老板路易斯不在,不然你俩还可以说说家乡话。
那个拍电影的男孩告诉我你们在这里,我就来了。唐纳德找了个位置坐下,问,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安安把菜单给他递过去,唐纳德边点菜边用中文跟安安说话,我给你发过邮件。
我收到了。并且给你回了,但是后来你没有给我回信。安安说。
是吗,那就是我太忙忘记了,不过重要的人我一般会很快就回复的。唐纳德点着菜慢悠悠地说。
你想表达什么。安安问。
你从前在我这里很重要,现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唐纳德愤愤地说,因为你在北京的时候放我鹌鹑。
啥?放他鹌鹑?安安歪着头费解地看着我。
放他鸽子。放鸽子。不是放鹌鹑。我认真地跟唐纳德说。
唐纳德大概记错了这个常用熟语,本来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严肃气氛一下子被他给捅破了。
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放我鹌鹑的机会了,因为我马上就要回国了。唐纳德义愤填膺地冲安安说,我在旁边小声提醒唐纳德,是鸽子,鸽子,不是鹌鹑,你怎么老是记错。
唐纳德和安安继续争吵着,男人好面子这点在唐纳德身上体现的也挺明显,明明见到安安之前不是现在这样雄赳赳气昂昂的傲娇范儿,没说几句话便横起来了。安安这下又有了男朋友梁昊,唐纳德这下可以死心,踏实回国了。
JINA在一旁看着两人争吵,不停地让安安去收拾桌子,安安被絮絮叨叨的唐纳德搞得焦头烂额,对JINA大手一挥,老子今天要辞职了,老子不去收拾桌子了!
JINA大喊:不许你辞职!
ALICE从收银台一大把钞票里抬起头来,我也不许!
高登师傅和配菜员小张从厨房里跑出来大呼小叫:安安呐?!你要辞职?
别这样行吗,搞得这么隆重,我都不好意思辞职了。安安去收拾桌子,JINA追在她身后不肯放弃,你怎么能说辞职就辞职了呢。
我就是在这儿兼职的啊,肯定有一天会走啊,越来越忙了,真的没时间再来玛伊莎上班了,今天最后一天上班啊,之前我跟路易斯说过了,他没告诉你们吗?
餐厅众人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路易斯跑到南方去旅游了,有一段时间没来餐厅了。
这个餐厅还能不能靠点谱,安安,以后我们可以给玛伊莎写个情景喜剧,都不用瞎编的,素材遍地都是。
陆续来了几桌客人,安安没有像从前一样被JINA三催四催才磨蹭到桌前点餐,很主动的并且态度良好的招待顾客,她不仅把兼职西餐厅服务员这项工作做出了风采,更做出了一种国际化的档次,具体表现在她终于第一次完全听懂了外国顾客所说话,并且没有记错他们所点的菜!
我和唐纳德坐在角落,唐纳德正在生啃一大块玛格丽特披萨,目不转睛地盯着安安。
你真的要回国?你不是爱中国吗?我问他。
月底走,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西班牙,他们说很想念我。
安安有男朋友了。我撕了一块披萨叼在嘴里。
什么?!唐纳德惊讶地瞪大了蓝眼睛。
你也知道她在北京放你鸽子肯定就是不想去见你,怎么说呢,感情这种事啊没法强迫的,你这么喜欢她,但是她就是对你没感觉啊……我意味深长地看着唐纳德,希望他早日明白这个事实。
JINA确定这是安安在玛伊莎最后一天上班后,像个小姑娘一样紧紧跟着安安,JINA比安安矮一个头,安安大步昂首拿着菜单端着餐盘在厨房和饭桌之前穿梭,JINA幽怨地问,你真的要辞职吗?你不打算再留下来吗?我们对你不好吗?
安安放下手里的菜品又去叠桌布和餐巾,她今天一刻不停地忙着,好像把之前所有偷懒的工作全补回来了,好啊,你们对我很好啊,但是我真的很忙啊,拜托我也要学习的吧,来这里工作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啊,我是在这里兼职,顶替田朗的位置。兼职啊JINA,当然是干一阵就会走啊。
JINA很不乐意地说,你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服务员了,你走了,我很难招聘到满意的人了。
真是难得听见你夸奖我,是谁整天骂我笨嫌弃我总玩手机来着?安安绕开JINA向唐纳德和我这边走来,唐纳德又点了很多吃的,他觉得反正自己都要走了,能多在安安身边呆一会儿就呆一会儿,他并不饿,所以点的东西全都给我吃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陈梨你吃成个肥猪你看乔森还喜欢你么。安安把一盘沙拉往我面前一推,白了我一眼。
无所谓,我耸了耸肩,低头继续对付大盘沙拉。
ALICE在收银台整理着东西,冲安安招招手,安安走了过去。
那个,你不干了之后田朗还会来上班吗?ALICE小心翼翼地问。
肯定不会啦,他那么忙,又要拍片子又要写稿子,还得管旅舍的事儿,最近大家都没怎么在学校上课。
可是我好喜欢他哦……
他就是你男神,餐厅里谁不知道啊。放心啦,我们以后肯定还会再来这里吃饭的,你肯定会见到他啊。安安安慰ALICE。
真是奇怪,安安嘟囔着,为什么在玛伊莎当过收银员的人都对田朗感兴趣。
ANNA,以后你会去菲律宾玩吗?我家就住在长滩岛的海边,早上就能看出看到海上日出。
可是大姐,我没钱啊,我要是有钱还在你这里打工吗?安安白了JINA一眼。
你去的话什么都不用带,只管报上我的名字就好了。JINA拍着胸脯说。
报上你的名字干嘛?准被打对么?
包吃包住啊,我家可比这里好看多了,没有天津这么大的风,这里的风刮得太丧心病狂了。
JINA你这个成语用的不错,丧心病狂。我对JINA竖了个大拇指。
还不是整天听你们俩说才学会的,什么,“你看刚走出去的那个女的,胸大的真是丧心病狂”,“我钱包里还剩一块九,公交车居然要两块钱,真是丧心病狂。”对吗?JINA问。
没错。
说不定哪天我也离开玛伊莎啦,回菲律宾,我不喜欢这里的冬天,太冷太干燥。JINA摸了摸自己的脸说。
菲律宾的冬天不干燥吗?安安问。
菲律宾没有冬天。我从牛腩焗饭里抬起头来说。
吃你的东西。安安瞪了我一眼。
一直在餐厅上班的另一个菲律宾女人COCO,最近一直不在,听安安说她正在跟一个中国人谈恋爱,好像打算从今以后就留在中国了,但是JINA不确定是否要在这里一直工作下去,还是回本国生孩子过安稳日子,毕竟自己的家人和朋友都住在早上能看到美丽日出的海边。但是JINA的老公就不能保证跟她一起回去了,外遇的问题还需要好好解决一下的。
哎,你说我要不要告诉JINA她老公有个外遇的事儿?安安问我。
省省吧你,别添乱了,以JINA那个脾气,能把两人扔锅里生炖了。
那天客人比较多,安安一直忙到很晚,唐纳德在角落的位置上一直坐着,最后还是决定提前离开了。
安安是个单纯又天真的女孩。唐纳德临走时说。
单纯又天真?你确定不是在说她傻?我歪头问唐纳德。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过一阵子我就得走啦,我还是很喜欢中国。唐纳德推了推眼镜,穿上外套离开了玛伊莎。
最后一桌客人用餐完毕离开了,安安揉着肩膀看了餐厅一圈,陈梨,西班牙老外走了?
走了,他说还有事情要处理,大概月底就回国。反正你又不待见人家。也别操心啦,跟梁昊好好的吧。
要说安安跟梁昊能一直好下去我个人是不太相信的,在这四个多月里,两人摔电话吵架十三次,安安怀疑梁昊跟前女友藕断丝连二十五次,梁昊嫌弃安安是个偏执狂十七次,两人扬言要到对方的城市见面三十八次,安安对我说“就是喜欢梁昊”一百一十二次,我半夜被安安从床上拽起来听她哭诉不少于十六次。
比起两人长长久久走下去,我更希望的是,两人现在就分手,立刻,马上,毫不迟疑,因为安安恋爱的一贯原则是,不仅自己要疯,还要把身边的人整疯。
田朗有次受不了安安在各种社交网站发的虐心感言,气急败坏地对安安说,你再这样下去我就把你拉黑!立刻!马上!毫不迟疑的拉黑!
随你便,都别管我!让我再哭一会儿。安安说完抓起田朗的衬衫开始擦眼泪,咦,吸水性这么好,田朗你从哪里买的衬衫,下次帮我也带一件。
那天我和安安要离开玛伊莎时,餐厅的所有人在门口跟我们告别,高登师傅特意给安安做了一个超大披萨,配菜员大卫知道安安喜欢吃蔬菜沙拉,便给安安买了一大袋子新鲜蔬菜,ALICE送给安安一个水杯。
安安呐,你就不打算再多干一阵子了?路易斯说给我找了个同事,是个西班牙大个子,下个礼拜来上班,听说会做很多好吃的,据说长得很好看。高登师傅冲安安挤挤眼。
怎么又是西班牙人!刚送走一个又来一个,高师傅,啊不,刘师傅,帅厨师留给你了,来日方长,祝你俩工作愉快。哦,对了,仓库冰柜里那两大桶冰激凌让我和陈梨吃的见底了,你让大卫赶紧买一桶新的补上,要是让JINA发现可以就惨了。
啊?那是你俩吃的?我说怎么没的这么快呢,明明我之前吃的时候还有一小点来着,下次还得买这个香草口味的,你说对吧大卫。
大卫使劲点点头,原来冰柜里的冰淇淋除了JINA所有人都偷吃过。
你们都送她礼物,那我送什么?JINA问。
啥也别送,多发给她点工资就行了。我悄悄跟JINA说。
安安跟大家一一拥抱告别,她说如果餐厅其他人也在就好了,COCO和也是兼职的服务员胖姑娘,老板路易斯,还有其他几个不常见的同事。本来就很少见他们,这下走了就更见不到他们了。
放心吧,你走了他们会回来的,因为这个餐厅已经没有服务员了。JINA说。
她大概只有一米五几,比一米七多的安安矮大半个头,将近三十的她被安安拥抱着,像是个小姑娘。
行啦行啦,别整这么伤感,跟生死离别似的,我又不是再也不来了,以后说不定还得来蹭饭呢。我走啦,大家保重。我和安安拿着大家送的东西走下了楼梯,看着玛伊莎的招牌一点点消失了。
哎,虽然JINA对我不如COCO对我好,总是那么凶,但是离开这里还有点难过呢。安安仰头叹了口气
别矫情了,手机响了,估计又是梁昊,按照统计学概率来推算的话,你俩今天会进行第十四次吵架。
那也比有些人强,连个电话都不打,吵架也没人吵。是吧陈梨。
我踹了安安一脚,但得承认她说的很对,除了在社交网站上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说话,我是绝对不会给乔森打电话的,我牛逼啊,我得端着啊,乔森跟我这么像,我怎么能向自己低头呢。
但是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在乔森的个人主页里面发现了蛛丝马迹,有个跟他同校的姑娘,大概就是之前老K说的,为了乔森放弃去南方,而跟着他去大西北的姑娘,就是这个姑娘,在乔森的各种社交网站里都有她的影子。
公开的社交网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存在,如果你是个足够敏感细致的人,会从各种评论和留言中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比如说你的高中同学原来跟小学同学也认识;你一直暗恋的男生原来跟不止一个女孩搞暧昧;那个平时话不多的人,在网络上竟然这么活跃;A的前女友跟A分手后火速跟A的哥们儿搞到了一起……
女人是天生的侦查兵,任何有关自己在意的人的蛛丝马迹都不会逃过她的法眼,她们会从一个个人主页挖到另一个个人主页,分析出这个人跟谁关系好跟谁关系不好,对谁特别厌恶又小心在意着谁。
通过我不耻地挖掘和缜密分析,我发现这个女孩对乔森很是喜爱,而乔森,似乎招架不住女孩的攻击,对她也渐渐有那么点意思,任何男孩都不会放过一个有趣的女孩,更何况远水解不了近渴,我本就处于不利地位。
百分之八十的异地恋都是死在跟自己较劲儿当中,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因为时间和距离的原因难逃一死。
我看着前方正在跟梁昊通话的安安,相信她和我一样,都明确知道这个道理。
回到二十四度时大家都在,田朗给梁一明和沈大宁打电话,把大家都叫了过来,说是要给旅舍拍一个宣传片,但是机器的租借时间马上就到了,必须在两天之内拍完。
咱们学院有这台机器吗?从前怎么没见过。梁一明摆弄着DV问。
咱们学院的机器请我借我都不屑于借,田朗冷笑了一声,那么多年的老机器能拍什么啊,全是噪点收声又差跟废铁没什么区别。
算了吧,肯定是学院老师不愿意借。就是那金鱼眼。
陈梨你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实话好么。田朗悻悻地说。
我借的新闻学院的机器,管理科老师一看我是影视学院的,十分不乐意随便了拿台一般的给我了,还只让用几天,这么抠干什么啊。
那你寒假要拍纪录片怎么办?安安问田朗。
再说吧,看看能不能借朋友的,实在没有我只能从你们工资里拿出一部分,买一台了。
凭什么从我们工资里扣!沈大宁喊。
借用借用好吗?!等拍完会补给你们的!
咩,老板,寒假过年不给压岁钱就算了,还要把我们的工钱一并扣掉吗,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你拍片也需要一些投资吧,该不会又从我们这里……梁一明对对手指望着天说。
花槐路四号!花槐路四号!最大的青年旅社倒闭了!王八蛋老板田朗带着他的机器跑了!田朗他不是人!还我血汗钱!还我血汗钱!沈大宁跟我和安安站成一排,齐声呼喊着。
楼上住着的客人也下来了,原来田朗一个人叮叮当当比着画好的机位图忙活了一天,邀请顾客也加入拍摄行列,大家特别配合,按照田朗的吩咐走到各自的位置,沈大宁笑嘻嘻地向大家介绍我们几个,梁一明拿着场记板叼着根烟站在旁边,自从上次拍片后,她已经形成了一种当当记的习惯,看见场记板就开始写镜号。
中国好场记,我和安安夸赞她。
谢谢,梁一明很绅士地点了一下头,要让优秀成为一种习惯。
田朗拍片子上瘾了吧,安安凑到我旁边,看着正在指挥众人走位的田朗说。
不疯魔不成活,说不定他就是吃这口饭的,我把红头灯打开给大家打光,你信不信,说不定那些曾经不待见他的人啊,将来有一天都得来抱他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