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玥从河边一路狂奔而回后,发现李容楚正在庭院里等她。
李容楚见她跑的满头大汗,起身问道:“你方才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一路跑回来?”
姜玥挣开他的手,也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你不是公务繁忙没时间来么,怎么不说到做到呢?”
李容楚笑着解释:“那小太监是新调到正阳宫当差的,他不知道重华宫里的事情,高渊已训斥他。”
姜玥心里冷笑,什么新来当差,通通都是借口,她才不要再相信他。
他已然骗她一次,她若再受他骗就是天字头一号的大傻瓜,在她脖子上戴上一块标注着傻瓜的牌子游街示众也不为过。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下酸楚的情绪。
“姨母怎样?”
李容楚道:“两位太后的意思是打入冷宫,好歹留住一条性命。”
姨母若被判处死刑,她会想法子向李容楚求情。
时至今日她求情或许已经没用处,但她到底不想看着姨母就此死了。
两宫太后免姨母死罪是为挣得一个好名声,如此一来倒也免了她低三下四求李容楚的过程。
她又问:“沈太医呢?”
李容楚道:“他的事情有些麻烦,虽是受人胁迫,可他偏偏说不出因为什么缘故被太妃胁迫,既如此就慢慢审问着吧。”
沈太医被带走之前明说不让她为他求情,事到如今她也唯有静观其变。
她冲李容楚点点头,道声谢谢,然后推门回屋歇息。
李容楚自然而然要跟进,已经进屋的姜玥突然转身。
“皇上请回吧。”
李容楚神色一凛,立时察觉不对劲。
“为什么要我回去?你不希望见到我吗?”
在认识崔倾城之前,她每天数着手指算一天能见他几个时辰,在认识崔倾城之后,她恨不得找把刀砍掉自己的双手。
她笑着,态度坚决:“皇上请回吧,嫔妾庙小,装不下您这尊金佛,您应该去能供奉得起您的地方。”
李容楚伸手探她额头。
“你是不是犯病了?”
李容楚真心关心她的身体,姜玥听来却觉得他在骂自己。
“皇上也盼着嫔妾生病吗?皇上不必着急,迟迟早早有嫔妾死的那一日。”
李容楚彻底糊涂,难道她平日戏文听太多犯了魔怔,还是宫里有人做法害她,她中了恶人的邪?
“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试图靠近她,她不客气地推他,使他不得不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我怎样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她双手全是力气,可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李容楚有点着急:“你今日究竟……”
她赫然打断李容楚:“我今日好极了,既没有因为戏子的缘故被众人拉去浸猪笼,也没有因为砒霜的缘故身陷天牢,等着被秋后问斩。”
李容楚心里松一下,原来是受了委屈无处发泄。
他柔声道:“是我不好,没有第一时间赶来才让你受了委屈。”
姜玥假装自己听不懂:“嫔妾不懂皇上的话,嫔妾几时受过委屈,嫔妾今日可是靠着自己的力量过的关。”
李容楚听她阴阳怪气,不敢再触犯她,因此堆满一脸笑容顺着她的话哄她。
“你说的是,你不需要依靠任何人,自己就能成功过关,以后皇后可再也不敢小瞧你。”
姜玥笑着颔首:“既然如此,皇上还留下做什么?”
李容楚皱眉:“你此言何意?”
姜玥冷笑一声:“我的意思是指你对我而言不再有任何利用价值,所以可以不必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样的话任谁听着都觉刺耳,李容楚不忍对她发作,仍旧好脾气地说:“今儿个来晚了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好不好?我保证以后有事情一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绝对不让任何人欺负到你。你就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姜玥直直地注视着李容楚,他当真不知她因何生气吗?
他连姨母被打入冷宫都一清二楚,他怎么可能不知今日之事是由崔倾城代皇后行事。
他不是不知道,他不过是故意回避。
他已经宠幸了崔倾城却还要来找她,无非是还没有完全厌弃,想等自己彻底玩够之后再弃如敝履。
她在他眼里就如此低贱吗?
怒意填满胸腔,她眯着冷笑出声:“一定要等我提才可以吗?是不是我提出来可以满足你变态的自尊心?”
姜玥没有猜错,李容楚的确故意回避提及崔倾城。
事到如今避无可避,与其被她一句一句追问,李容楚觉得还是自己主动提吧。
他缓缓道:“关于崔倾城你就不想问我什么吗?”
终于承认了是不是?
终于不再伪装了是不是?
姜玥内心如火烧:“不想,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没有任何问题要问你。”
她故作洒脱地冲他笑,下一步动手关门。
男子与女子之间力道悬殊,在关门与不许关门的较量上,姜玥败给李容楚。
“什么叫做没有任何关系?”他踏进室内,不悦地问。
没有办法拒他于门外,姜玥便转过身,看也不要再看他一眼。
“没有关系的意思就是你我之间生老病死不必相互扶持,今日短暂相聚明日就可各奔东西。”
李容楚又一次被她气到,她还真够有能耐,他一个谈笑间就可以把群臣气个半死的皇帝,居然次次被她气得语无伦次。
他抓着她的肩膀,掰过她让她面向自己。
“你能不能动一动自己的脑筋,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她还没有动脑筋?
她就是因为动了太多的脑筋,才清清楚楚地看透自己的将来,知道今时今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姜玥道:“我不相信别的任何人,天下之间我只相信你一个,这下子你开心了吗?”
李容楚内心烦乱,他叹息一声道:“如果你能说到做到我当然开心。”
姜玥掰开肩膀上的五指:“既然开心就走吧。”
李容楚偏偏不肯松手:“我还什么都没说,我不可以就此走人。”
姜玥忍不住发笑,笑着笑着笑容变成伤心的愁容:“你还要说什么?崔倾城都已经变成美人,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需要说什么!”
李容楚道:“这宫里的封号多如牛毛,她喜欢做美人就做美人,喜欢做良人就做良人,与我没什么关系,与你更无半分关系。”
崔家的人想入宫,他从来都不阻拦,横竖他有他的主意。
“没有关系吗?你骗小孩子吗?没有关系我今日怎么会遇到她?重华宫出了事情为什么皇后不出现却是她出现?你比我更清楚,皇后是派她来跟我示威。她能够示威成功的原因不在皇后身上,而是在你身上。”
她越说越怒,最后连话也不愿同他多说:“请你离开,我不愿意与你争吵。你到底对我不薄,咱们好聚好散,没必要弄得太过难看。”
她分道扬镳道话说太多,李容楚就有点习惯,不似第一次那般紧张。
他退开一步打量她,内心一个隐隐道想法令他有点喜悦。
“你平常不是这样子的,你怎么会如此生气?”
“我生气?”她睁大眼睛反问李容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
李容楚根本就是诬陷,她从头至尾没有一丝一毫生气。
她又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凭什么要生气。
李容楚认真地回答她道反问:“我道左眼和右眼通通看到你在生气。”
姜玥深吸气,再度压住怒意,挤出一个难看道笑容道:“我没有生气,我在平心静气的和你说话,请你不要肆意揣测。”
李容楚点点头:“哦,原来没有生气。”
姜玥难得挤出道一点笑容在他一声拖长道“哦”声中消弥于无形,他这是什么语气!
内心道愁绪一扫而光,喜悦从他的心底泛滥,他一开心便要调戏姜玥,揉着她道下巴道:“不要急着否认,我又不会笑话你,其实你生气的模样更好看。”
姜玥别开脑袋冷笑:“说这么虚伪的话做什么,我哪里比得上人家的一根头发丝。”
李容楚难得遇到她为自己动怒,生怕火不够大,暗暗地多添一把柴火。
“你还别说,你好像的确比不上人家。”
姜玥左手掐自己道右手,临阵对敌最忌讳自乱阵脚,她一定要忍耐忍耐再忍耐,绝不能让李容楚看她的笑话。
她按捺住自己之后,不服气地问:““我除了脸蛋长的没她好看,还有哪里比不上她?”
李容楚道:“你确定我可以实话实说吗?”
“当然要实话实说。”她笑盈盈地说,虽然她不希望听到实话。
李容楚道:“那我可就说了,你千万不能生气,除了一张脸,她道声音也比你温柔。”
姜玥捶一下自己的胸口,她希望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危难之际姜玥搬出佛经克敌,他人生气我不气,为一个抛弃她的李容楚生气太不值得。
不对,是她自己主动要的休书,所以是她不要的李容楚,而非李容楚不抛弃她。
李容楚道:“你怎么不说话?你方才没生气,难道现在生气了?”
他见姜玥始终不言语便搬出平日玩世不恭的态度好心劝她:“男人十个中有九个喜欢温柔漂亮的女孩子,别人生气我能理解,可你生气我可就想不通了。你一直以来不都认定我是这样子的人么?”
外面天色黑透,她的世界同样一片黑暗,令她绝望的是他竟然亲口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