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她激动地又要拉他,这一次李齐鹿避开她,盘膝坐地调理气息。
“趁着现在快逃吧,等我伤好之后你再想逃就逃不掉了。你离开这里,也免得我一会儿被你害死。”
反正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姜玥见外面天光大亮,决定先回重华宫再说。
她重新找块石头绑在绳索端,因为井口上的石板撤开一半,她自己又轻瘦,因此只需抛石头勾住石板就可逃出。
李齐鹿径自调气息,她在一旁试了两次就成功。
寝殿之内,柳儿打着瞌睡守屋子。
她听到门响声一下子惊醒,见姜玥回来,喜出望外地迎上。
“娘娘,你可算回来了。娘娘,你的衣服呢?”
姜玥来不及回答她,一面还衣服鞋子一面问道:“绿蜡在哪里?有没有惊动太妃?有没有惊动皇上?”
柳儿帮着她将换下的沾着泥土的衣服收好,一边道:“绿蜡姐姐还在外面找姐姐,皇上昨夜已经知道娘娘失踪的消息。”
姜玥停住手上的动作。
“皇上怎么会知道?”
柳儿嗫嚅着:“我和绿蜡姐姐说的,我们怕娘娘遇到坏人。”
柳儿没有怕错,她可不就是遇到坏人。
如果不是她走大运打伤李齐鹿,现在还困在枯井里与骷髅相伴呢。
“太妃呢,太妃知道不知道?”她飞快地问。
柳儿摇头,端过一盆水侍候姜玥清洗。
“娘娘放心,太妃不知道,皇上封锁了消息,太妃的人从昨天到现在通通不准到后面来。”
“那皇上呢?皇上现在在什么地方?”
柳儿道:“皇上亲自去找娘娘了。”
她们正说着李容楚,李容楚就得到消息从外面赶回来。
柳儿识趣地捧着脸盆和脏衣服出门,留下二人独处。
姜玥见到李容楚后忽觉满腹委屈,水珠从她脸颊滴滴答答落下,不胜可怜。
李容楚见到她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算落地。
他抓住姜玥急切地问:“你昨晚去了什么地方?是不是遇到坏人了?有没有受伤?”
满满的温暖涌入她的胸腔,有李容楚在她身边,她再也不必害怕外面的狂风暴雨。
无论她遇到任何危险,李容楚都会第一时间冲出来保护她。
能够遇到李容楚,是她今生最幸运都事情,但也是她今生最悲哀的事情,因为她没有能力肩负起李容楚对她的关怀。
有可靠的人在身边,她重新回到自己安静如水的状态:“我没有去哪里。”
李容楚道:“这算是什么回答?我知道你失踪后急得什么似的,从昨晚一直找你找到现在。你见到我之后,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你昨晚发生什么,你都去了什么地方吗?你自己不说就罢了,我问你你还敷衍我,你是知道我已经被你急死,然后存心气活我吗?”
姜玥没想到李容楚会如此激动。
她不是故意瞒李容楚,她是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说她昨夜是被李齐鹿困在枯井里吗?
李容楚会相信他和李齐鹿被困在枯井里什么都没发生吗?
在枫叶镇的时候,李容楚遇到一个小孩子都各种醋意,一个身为她前夫的李齐鹿,他更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
时至今日姜玥才发现李容楚的多变,她对他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李容楚心中的疑惑原本也就幼苗大小,见她低头乱想,疑惑摇身变成一棵树。
他握住她肩膀的双手用力,命令似的说:“你快说话!”
姜玥为难地说:“我不想撒谎骗你,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可以不回答你吗?”
树又变成参天大树,李容楚的语气不容置喙:“不可以,事无不可对人言,更何况我是你的夫君,是你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李容楚今日的反应使姜玥骤然发现一个事实。
“你不相信我,是吗?”
她惊讶地问,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李容楚没有给她语言形式的答案,他的确不相信她。
“昨晚是不是有什么人找过你?是上次送你到枫叶镇的那个人吗?”
姜玥手心发凉,语气也在不知不觉间降温。
“不是。”
李容楚还是不相信。
她一夜之间消失得奇怪,回来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不可能不疑心。
“他是不是又想带你走?”他笑着,目光里盛满温柔,做出温和无害的态度,“玥儿,你告诉我。你既然肯回来,我就不会生你的气,你说了也没有关系。”
如今的问题不是说与不说,而是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她总不能凭空捏造。
她深吸气,重重地说:“真的不是!我也想知道上次带走我的究竟是什么人,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他是谁,在你不杀人不蒸人的前提下,我一定告诉你,好不好?”
李容楚看着她的眼睛,他以为自己这一次又看透她的心思——她不肯告诉自己,无非是怕那人死在他手里。
“我都说了没关系,你为什么还要包庇他?”
她一着急心里就发慌,胡乱地解释道:“我没有包庇他,我都说过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他的语调转为低沉:“昨晚发生什么,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吗?”
她没想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逃回来后,李容楚除了质问她还是质问她。
委屈就像个作恶的坏人,没有一丝预警就袭击而来,她委屈地注视着他,眼眶里浮现一层泪光。
李容楚喜欢她理直气壮地同他吵闹,同样他也讨厌她遮遮掩掩不坦荡。
他喝道:“不准哭!”
她被李容楚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颤抖。
李容楚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抱她在怀里哄慰:“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情急,吓着你了。”
她摇摇头,推开他,表示自己没事。
愤怒被强行抑制,李容楚剩下唯有伤心。
“你不是答应我给你休书就留在我身边吗?难道你今次的承诺和北疆时的承诺一样,也是假的吗?”
姜玥被他的心酸所感染,如果有朝一日她记起曾经的承诺,那她对李容楚就有莫大都亏欠。
“我绝对没有骗你。”
她已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在他面前保证。
他总是一次次地跟她求一个确定,估计过不了几日,她还得再承诺一次。
李容楚将她往墙角逼:“没有骗我就告诉我。”
她的双肩已经挤到墙壁上,在李容楚的逼迫下她无路可退。
“告诉了你你会怎样,杀了他吗?”
李容楚脸色瞬间难看。
他不确定那人是否真的出现,他前面的一切质问不过是试探,如果姜玥坚持到底,他就相信那人没有出现。
姜玥没有坚持到底,姜玥问他要如何处置那个人。
他激动地攥住她的手臂:“这么说你昨晚的确见到他了?”
她的手臂昨日被李齐鹿攥伤,此时李容楚也碰到她的伤处,她不愿低头,暗暗忍痛。
“是啊是啊,我就是去见他,你看不惯杀了我便是。”
手臂的疼痛使她回忆起昨晚受到的委屈与惊吓,她以为见到李容楚可以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没想到真的见着他时,他除了怀疑就是逼迫。
她提高音量,满腹委屈地冲他喊:“你都给了我休书,你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李容楚神色凄苦,心如刀绞。
他用自己的推测把姜玥逼入绝境,也把自己逼入绝境。
“也就是说你与他早就约好,你从枫叶镇回来是缓兵之计,乖乖听我的话也是缓兵之计,拿到休书是你彻底离开计划中的一个重要环节。为了拿到休书,说不定连你这场病也是假的。”
姜玥佩服李容楚都想象力,方才盈在眼眶里的泪属于委屈,现在簌簌而落的泪代表愤怒。
她抬起衣袖,飞速擦干脸上的湿冷,她才不要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软弱。
“是是是,你说的没错,你的每一个字都直指真相,我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谁要你当初看走眼了呢。”
姜玥哭得他心都碎了,即使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他也不忍心看到她哭。
她的泪还是止不住地落,他取出旧帕子替她擦拭:“我没有说你水性杨花。”
她用力地打开他,夺过帕子自己擦,不许他再碰自己。
“你没说不代表你没想,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掏心掏肝待她,却被她如此污蔑,李容楚受到的委屈一点不比她少。
“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心意,没想到你心里将我想的如此不堪,你太让我寒心。走就走,以后永远不见面才好。”
她哭着把旧帕子扔还他:“就是呢,永远不见面才好,省得时时刻刻让人当贼盯着。”
李容楚走后,她趴在床上哭得更肆意,好像要将昨天和今天的委屈全部释放才甘心。
她哭到伤心处,更想起李齐鹿说的那些话。她说李容楚就喜欢水性杨花的女人,就喜欢用别人用剩下的。
她进宫之前就是嫁过人的,行动上不出一点差错也比不得李容楚身边的妃嫔。
一直以来她在宫中的日子都是举步维艰,受宠之时连亲姨母都要置她于死地,如今李容楚厌弃于她,众人更会借着她改弦再嫁的由头踩她到泥土里。
李容楚方才说永远不见面,她从头至尾都没有猜错,李容楚果然很快就对她失去耐心,她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信了李容楚,再小心翼翼也还是放出些感情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