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怒视着阿霍,阿霍比方才还严厉:“看着我做什么?继续练习!晚饭前没有练够五千次,不要山上的浪费食物。”
阿霍走后七师兄捡了木剑回来安慰她:“继续练吧,他让你练总有他的道理。”
不管阿霍有没有道理,她都必须继续练。练完左手练右手,练完右手练左手。
她的脑袋已经考虑不了太复杂的东西,她甚至都忘记自己练剑的初心。
她除了练剑,每天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吃饭和睡觉。
吃饭的时候七师兄原本邀她与众人同坐,她因为近来丢脸丢狠了,不愿靠近阿霍,因此自己躲到犄角旮旯吃。
躲在犄角旮旯吃饭的还有一位异邦的师兄,这位黄头发蓝眼睛的异邦师兄吃饭前总是双手互握,对着饭菜咕咕哝哝,问他他就说他在感恩。
她学外邦师兄的样子,也双手互握,对着饭菜长篇大论一番。
异邦师兄高兴地问她也在感恩吗,她摇头说不是,她方才的长篇大论是在诅咒。
病从口入,她诅咒阿霍赶快吃坏肚子,如此一来她明天练剑时就可不必见到他。
吃饭的时候她的手不住发抖,筷子汤匙一律拿不住,最后唯有放弃绿油油的小青菜,抱着两个大白馒头回卧室。
比自己脸还大的馒头,平常两个她也吃不掉一个,现在一个她就可以战斗两个。在卧室肯馒头的时候,她几乎是半睡半醒。
每天高强度的练习下,身体和灵魂都不在属于她自己。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不知道哪一天,仍旧是上午三千下下午三千下,然后阿霍偶然溜达过来查看。
当她感觉自己出剑这一招已经练习的极其极其顺手、极其极其有感悟后,她跟七师兄提意见,希望能让她学习第二招。
照第一招的进度练习,再耽误下去,过年她也学不到第十招。
七师兄替她问阿霍,阿霍毫不留情地打回她的要求。
阿霍没有发话之前,她不得不继续练习出剑,七师兄对此表示抱歉。
一个出剑的破招式练了无数次,她晚上做梦都是不停地出剑出剑出剑,她感觉自己再练下去一定会疯。
七师兄无能为力,她自己跑到阿霍面前摔剑,今天下午她绝对不要再练出剑。
这一次阿霍没有直接上戒尺,他平静地问:“你认为自己练习五万次就足够了吗?”
她纠正他:“不是五万次,是整整六万次!一个出剑练习六万次,我就不信整个离山上还有人比我练习的次数更多。”
“是吗?据我所知你的七师兄练习了至少二十万次。”
她惊愕地看向七师兄,二十万次的事情七师兄可曾未对她提过。
她又道:“七师兄的二十万次也是在几日之内练完吗?”
阿霍道:“他是在一年之内练完,但你要想明白,你七师兄是从小练剑,你呢?你的起点在何处?”
她的气焰被灭掉一半:“七师兄练过二十万次后就可以练习其它,是不是代表我练到二十万次后也可以……”
阿霍冷冰冰地打断:“不代表,你资质与耐性都不如七师弟,你至少要练三十万次。”
火焰重新爆发,她怒汹汹地说:“你根本就是为难我,你从一开始就不想我练剑。哪有人可能练一个发剑就练三十万次?你练过三十万次吗?你练过多少次你敢告诉我吗?”
阿霍淡淡地说:“不记得了。”
“你不是不记得,而是不肯记得,因为你自己都没有练习过三十万次。”
七师兄见他们水火不容,赶快上前劝架。
她捡起剑就走,阿霍故意为难她,她留下也学不到东西,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她负气下山,不知不觉走到自己的那片菜地。
近来练剑占据她大量的时间,她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照看菜地,菜地里的青菜萝卜都比阿霍可爱。
她放下木剑,挽起袖子到菜地里抓虫浇水,一块菜地忙完,居然不觉得沉重。
她惊奇地想,这大概就是日日练习的结果吧。
浇水之后她惯性地拿起木剑练习,路旁有一棵小树,她一百多次练习出剑的时候,“咔嚓”一声,小树竟折断了。
她手中的木剑从未碰到树干,可树干竟折断了,方才的惊奇此时上升为震惊,这怎么可能。
太阳落山的时候七师兄喊她回山吃饭,发现她还在练剑就鼓励她:“不要气馁,你练习剑术虽然比较晚,但是努力个二十年应该有打败二师兄的希望。”
“需要二十年?”
如此漫长的数字她无法接受。
七师兄道:“在你比七师兄更努力的情况下,我认为需要二十年。”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二十年在她面前如同一座大山,她以前以为自己日夜苦练,至多五年就可以打败阿霍,让他不敢再小看自己。
七师兄道:“因为二师兄从会拿筷子的时候就开始拿木剑,而且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刻苦。”
她半信半疑:“他会有多刻苦?我最近都没见他怎么练过剑。”
七师兄道:“他不练是因为他要开始遗忘从前的剑术。”
她听得糊里糊涂:“为什么咬遗忘?他疯了吗,辛辛苦苦修炼多年却要遗忘。”
“等你到他的程度你就明白为什么要遗忘了,我先问你,你预备练习多少次出剑?”
“我的目标是三十万次,阿霍说你也练习了二十万次。”
七师兄道:“那你觉得练习苦吗?”
她想着自己一次次的挥汗如雨,想着一遍遍的无聊折磨,想着练到麻木的招式,想着无人诉说的孤独,她还想着外面世界里的花花世界,她不得不承认练剑很苦。
阿霍一开始就说练剑是极苦的事情,这一点阿霍没有骗她。
七师兄道:“连你也看得出二师兄不是有天赋的人,可你知道比你还要承受更多痛苦的二师兄练过多少次吗?”
她猜测:“他既然是从小练习,大约也有三五十万次了。”
如果阿霍的数目是五十万次,为了赶上阿霍,她的练习必须超过五十万次。
七师兄道:“怎么可能是五十万次。”
“那是四十万?”
“两百万次。”
他们原本坐在菜地边闲聊,这一下她直接从地上跳起。
“不可能!一个出剑就练两百万次,别的招式岂不更多,这样子的练习,人早就崩溃。”
七师兄道:“不会崩溃,只要有别的更痛苦的事情需要承受,练剑就不算什么了。你听说过剑气杀人吗?他的剑气可以杀十米之外的人。”
她如木偶一般坐回七师兄身边,此时的心情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七师兄道:“我一开始也不能够理解,直到他逼迫着我练到二十万次我才有一点心得。其实我们都像是爬山的人,一个高度有一个心情,他希望你也能看到更好的风光。”
阿霍、七师兄、圣师、离山,过往的情境飞速后退着,她竭力想抓,却一个也抓不住。
梦中发生的一切眨眼就忘得差不多,最后她除了几个人名别的都不太记得。
李齐鹿此时也在枯井中,见她目光涣散伸手在她眼前晃动。
“你被打傻了吗?怎么不说话?”
她抬头,头顶上方有李齐鹿,李齐鹿上方有井口,井口上方有半遮掩的石板。
不知不觉南柯一梦,原来她还不曾摆脱李齐鹿的魔掌。
她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没有被打傻,只是梦境让她不安。
李齐鹿道:“既然脑袋没坏,那就继续考虑我的问题,如果一直想不通,我就埋了你。”
愤怒重回心头,也许是因为刚刚转醒整个人还糊涂着,她爬起来,举掌就打在李齐鹿身上。
李齐鹿诧异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根本就没有躲。
她那一掌打在李齐鹿身上,力度连熊孩子的巴掌都不如,可等她撤掌的时候,李齐鹿骤觉喉间腥甜,下一秒他便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整个人踉跄后退着,需要依靠井壁才能站立。
李齐鹿震惊地看着姜玥,姜玥震惊地看着自己到双手。
方才的事情她完全没有意识,就好像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操纵她一般。
可是地上有鲜血,李齐鹿背靠井壁,事实胜于雄辩。
她居然打伤了李齐鹿,这怎么可能?
李齐鹿脸上的表情复杂,但他没有任何愤怒。
他调理一下气息,等气血稍畅后问:“你都想起来了吗?”
姜玥快步走向李齐鹿,此时的她不再对李齐鹿有任何惧怕。
“我应该想起什么?”
李齐鹿提醒道:“你的武功是谁传授,这一点想起来了吗?”
她急忙去拉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受了重击血不归经,哪里还禁得住她用力拉扯,她动手之时鲜血又从他嘴角流出。
她松开他,略带一点歉意:“我没想到会把你打成重伤,你不会死吧?”
“你还打不死我,我也没想到你能出掌。”
他以为她的武功早就被废,再也不可能复原。
姜玥道:“你如果知道过去的事情,请你告诉我。”
李齐鹿道:“你认为可能吗?或者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告诉你一点。”
“我不可能答应你的条件,你不必白费心思,我问你,我的武功是阿霍传授吗?”
“你还记得阿霍?”李齐鹿的眼神中竟有一丝颤抖。
姜玥灵敏地捕捉到他眼神中的怪异:“你认得阿霍,是不是?”
李齐鹿笑道:“我不想认得他,最好你也不要认得,否则你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