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将军府中,姜玥与李齐鹿重逢。
经过军医诊治,李齐鹿的病情已经好转。
悠悠转醒后的李齐鹿见到姜玥,努力一笑,说道:“我的话不错,后会有期,果然咱们又见面了。”
姜玥见他醒来才松一口气,林将军派人暗中潜入知州府才救出他。
救出他时他伤痕累累,晕厥如死,一看就是受过重刑。
如今李齐鹿能够转醒,她谢天谢地。
李齐鹿见她不说话,环顾四周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房间里桌椅摆设一应俱全,不像是客栈,倒像是某个富贵人家。
姜玥道:“这里是我家。”
“你家?我怎么会在你家?你家不是在北疆吗?”
姜玥道:“这里就是北疆,你已经昏睡许久,他们对你用了毒。”
李齐鹿再次环视四周,他往日听姜玥所言,以为姜玥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如今看来竟不像。
房间内的摆设遵循八卦之理,连门边的一盆花树都摆的极有道理,这可是盛京中官宦世家才有的格局气象。
姜玥见他默默不语,只是发呆,遂将自己发现令牌作假、路遇林将军,再次折回知州府的事情一一告之于他。
李齐鹿听后脸色很是难看,半晌后仍是默然不语。
姜玥心中疑惑,见他不说话主动开口。
“那日的令牌虽是假的,但仗势欺人的顾公子并不是假的。他给我假的令牌,无非是怕我发现真相,拿着物证回头问他们要人。这些我都能想得明白,我想不明白的是顾知州为什么会对你用刑?他不是你的亲戚吗?他不是应该护送你回京城吗?”
李齐鹿觉她见事的确敏锐,心里却深知太过聪慧,不免波折。
姜玥见他不答,再问一遍,李齐鹿回过神来,道:“你说的不错,他们是我的亲戚,他们来日甚至还可以借由我登位使得整个顾家成为沧国第一大世族,我当初也是如此做想,所以才会信任他们。但是我能登位的可能毕竟太过渺茫,太过遥远,当眼前有清晰可触的利益诱惑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放弃我。”
“清晰可触的利益?什么利益?”
“一本兵书。”
姜玥赫然一惊:“不会是传说中的《云中兵法》吧?”
她问出口后才发现自己有些异想天开。
相传《云中兵法》开辟了大周八百年江山,可那仅仅是个传说,活着的人谁也没见过《云中兵法》长什么模样。
或许这世上就不存在什么《云中兵法》,那本所谓的《云中兵法》就像开国皇帝降生时满天红光,都是糊弄人的东西。
姜玥以为李齐鹿会摇头,李齐鹿看了她两眼之后却点头。
“的确是为了那本《云中兵法》,父皇派我出使西疆的真正目的也是《云中兵法》。”
若不是为了那本兵书,他一个极受父皇宠爱的皇子,怎么可能出使小国。
姜玥越发惊讶:“你说这的还是假的,真的有《云中兵法》这本书吗?究竟什么是《云中兵法》?《云中兵法》又怎会落在北疆?”
李齐鹿并被欺瞒她:“你可听说过大周国的名将黄庭?”
黄将军的故事在流传千百年,姜玥又怎会不知。
李齐鹿道:“大周末年,敌国聚集数十万兵力攻打大周国,大周皇帝派黄庭出兵镇压,经历艰苦卓绝的斗争,终于获得胜利。敌国眼看即将败退,大周国的皇帝却听信了奸臣谗言,认为黄庭里通外敌。”
姜玥点了点头:“这个故事我在街头听说书人说过,说书人说皇帝是听信谗言,可我父亲说原本并没有奸臣,是因为臣子们顺从皇帝之意说了皇帝爱听的话,才沾上一个奸字。皇帝忌惮他手拥重兵,所以即便没有人进谗言,他也必死无疑。”
姜玥清晰得记得黄庭的下场,皇帝非但下令赐死黄将军,甚至连他的家人也不曾放过,家中男子杀头充军,女子为奴为婢。
她时至今日还记得父亲提起黄将军时的满目怆然,那感觉分明不是说一个几百年前的将军,倒像是说他自己。
李齐鹿听了姜玥的讲述,对她的家人越发好奇。
“你父亲是何人?”
姜玥道:“我父亲一会儿会来探望你,到时候你就认得他了。你方才说黄将军,你还没有说完。”
李齐鹿继续道:“黄庭一死国内民心不稳,主战派接连受人迫害,朝中奸臣当道,自此之后,大周国苟延残喘,再无生气。”
姜玥依然不解。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云中兵法》与黄庭有何关系。”
“黄庭用兵如神,被称为常胜将军,正是因为这本《云中兵法》。此兵书乃一统天下八的大堰朝历代名将共同编纂而成,后因缘际会落入大周开国皇帝手中,大周末年黄庭也得到小半本。黄庭被赐死之后,其部下等倍受迫害,心灰意冷,幸存者不得不远走他乡,他们也一并将这本《云中兵法》带入西疆。”
“原来这就是使臣们远赴西疆寻求的宝物。”她转而问道,“《云中兵法》当真在你身上吗?你又是如何求到?”
李齐鹿嘴角微微含了点笑意:“我若说兵书不在我身上,定然无人相信。我的舅父在我身上搜不到,不得不对我用刑,可是即便用刑我也无法凭空变出。如今我身受重伤,以免一命呜呼,竟也不能严刑逼供,我倒委实替后继寻书之人焦急。”
他说话的音量不高不低,显然不是说给姜玥听的。
房门被推开,姜玥的父亲现身。
姜将军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说话声音洪亮有力。
“你若早说出兵书在你身上,元詹也不敢置你于死地,为了一本兵书丧命,值得吗?”
姜玥站起身,震惊地望着父亲。
“父亲,难道……难道你也想要兵书吗?”
姜将军并不理会女儿,只听李齐鹿说道:“顾知州想得到《云中兵法》是为了谋取天下,你呢?”
姜将军不怒自威:“我为的是北疆万万黎民。”
李齐鹿大约猜到了姜玥的身份。
“无论你是做忠臣还是做奸臣,我手里没有书,你让我如何交出?”
姜将军并不相信李齐鹿所言,他认定兵书就在他手中。
他开出诱人的条件:“但凡你肯交出《云中兵法》,我必定安然无恙将你送回祈国,大丈夫非信不足以立天地,将来我若自毁诺言,我姜家上下,世世代代,为奴为婢为娼为妓。”
父亲发下如此毒誓,姜玥只觉一股冷气从脚心直达头顶。
《云中兵法》竟如此重要吗?
李齐鹿却是一味的冥顽不灵。
“姜家世世代代如何与我没有分毫关系,但你说为了北疆的黎民百姓,这一点使我动容。想得到兵书我身上是没有的,不过我却知道究竟哪里能够寻得。”
“何处寻得?”姜将军虽然如此问,但他认为李齐鹿不会平白无故告诉他。
李齐鹿多半打算使诈,哪怕说出个地方,也须得提防不可。
李齐鹿道:“这地方遥远的很,恐怕将军未必乐意前去。”
“但凡你不存相欺之心,哪怕跨海越洋,又何足道哉。”
李齐鹿道:“我身为鱼肉,如何敢相欺。倒也不必跨洋越海,不过是远在西疆而已。据说守书的老人是位北疆旧民,将军亲自派人去取,想来比我更加容易。”
姜将军眯了眯眼睛,两线之间流露出极不友善的目光。
“好极好极,那咱们就赶紧试一试,看看你究竟是铜皮铁骨。”
他随即喊人进来,要将李齐鹿关进地牢,用尽各种刑具。
姜玥慌了眼,见官兵肆意将李齐鹿从床上扯下,急忙阻拦。
“你们放手,不可无礼。”
姜将军不悦地呵斥女儿,姜玥把李齐鹿避在身后:“爹爹,他已经说了兵书不在他手上,你为何就是不肯相信?”
李齐鹿替姜玥作答。
“因为你的父亲也想起兵造反。”
虽然李齐鹿此时出于劣势,但姜玥还是忍不住动气。
“你胡说,我爹爹不是这种人。你如果有兵书就交给我爹爹,我爹爹用完了还你就是。”
李齐鹿都想笑她幼稚,兵书若可随意借得,天下早就不保。
往常父皇没有说错,姜慎果有谋逆之心。
倘若他此次能够逃出北疆,他定要将此事禀告父皇,让他早做准备。
如今的沧国最重要的不是外患,而是内忧。
李齐鹿推开姜玥:“不用你来假惺惺,我当你是朋友,没想到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
“我……我……”姜玥慌张的辩解。
“你想说你没有吗?”李齐鹿死死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好似要将他活吃一般。
姜玥再也说不出“我没有”这三个字。
李齐鹿冷笑道:“如今看来你不仅有做我侧妃的希望,你连做我正妃的资格都有。再厉害些,你父亲造反成功,你成为公主,我成为阶下囚。”
姜将军不愿意再听李齐鹿废话,他一把扯过女儿,让人送李齐鹿到地牢。
姜玥又急又怒:“他的伤还没有痊愈,关入地牢会死的。”
姜将军没好气地说:“再闹把你也关进去。”
“关进关,关进去打死我饿死我最好。”
姜玥知道父亲不可能关她,所以敢明目张胆的和父亲做对。
她闹腾的再厉害,也顶多是一顿皮鞭。
如果一顿皮鞭能够换回自己朋友的安全,那么那顿皮鞭就是她挨过的最有价值的皮鞭。
姜将军素日里会以皮鞭惩罚女儿,如今女儿在外流落数月,他难得与女儿团聚,自然不会动手。
被他闹得没了法子,姜将军道:“你若想救他,就劝他交出兵书。交出兵书,他想怎样都可以,除了交出兵书,他没有第二个出路。”
眼见李齐鹿越走越远,姜玥怒冲冲地挣开父亲。
“我不会再相信你,你还说会收留七皇子,七皇子现今人在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