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姐姐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和姐姐在一起的时间都长,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冒名顶替的事情?不能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姜玥就是姜玥,不是任何别的人。
李容楚道:“我已经认错一次,绝对不会再认错第二次。你当初在北疆救我时用了你自己的鲜血,这一点总不会有错。至阴至寒的血能够缓解疫病,平常人的血怎么可能有此功效?”
姐姐离开宋家之后曾经在国公府住过一段时日,那时她曾听姐姐提过她与李容楚相识的过往。
那是她未嫁,姐姐还曾问她是否愿意代她嫁给李容楚。
她因为有婚约在身,不愿让静王成为满城笑柄,所以断然拒绝。
对她自己而言,嫁给李容楚或嫁给静王没有任何分别,横竖蔡家的女儿都是订给皇子的。
姐姐一开始能够摆脱给皇子做侧妃的魔咒,是因为她的母亲是老太君的亲生女儿,老太君爱护外孙女,一力反对外祖父,她才能心想事成。
到底还是没有心想事成,李容楚的出现打碎了姐姐短暂的梦。
不仅姐姐嫁给李容楚,最后连她也被迫入宫。
如果早知道结果无法改变,她还不如在一开始就代替姐姐。
但是当年的她愿意代替,不代表今日也愿意代替。
那时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因为失去记忆,连最普通的亲情也懵懵懂懂,更遑论感情。
如今她懂了,便明白欺骗是一生的负累。
李容楚待她越好,她背负的罪孽就越深重,莫说这一世,就是下一世也偿还不清。
谁的债谁来还,李容楚今生的债主是姐姐,不是她。
李容楚举手投足间满是深情,她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但是今日不残忍,来日就是一个悲剧。
她整理好纷乱的情绪,站起身道:“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你说。”李容楚也陪她站起。
她仰视着李容楚道:“我是至阴至寒的体质没错,但姐姐也是至阴至寒的体质。”
“不可能!”李容楚脱口而出,“哪有那么多至阴至寒体质?你生病之时想找一至刚至阳体质之人都如同大海捞针,这个世界阴阳平衡,怎么可能一个地方出现两个至阴至寒体质的人,况且还是姐妹。”
姜玥耐心地解释:“姐姐的母亲是国公府的小姐,我的生母亲则苗族后裔。我和姐姐自打生下来就开始吃药,我们的至阴至寒体质不是先天而生,而是后天养成。”
李容楚神思敏捷,姜玥话音才落他就抓住她的漏洞。
“你不是没有全部的记忆吗?既然不记得北疆发生的一切,又为什么会记得自己至阴至寒的体质如何形成?还是你根本就是全部记了起来,既记得我,也记得阿霍,对我撒谎只是因为你想逃避当初对我的承诺。”
姜玥的心脏加速跳动,她慌乱道:“你误会了,这些是姐姐从前告诉我的。我才到蔡家的时候不记得从前的事情,每次问起姐姐就会告诉我一些。”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双肩,强行把自己的目光送入她的双眸之中。
“那么我告诉你,不管你记起多少,我的感觉都不会错,我认定了是你,一定是你。”
姜玥道:“你心理作祟而已,姐姐到你身边的时候你的感觉一定也是如此。”
“没有,有些话我从来没有对你提过,今天我就告诉你。我和你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全都是靠从前的感情做支撑,但是你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姜舒的气质清淡如兰,从来都是只可远观不可近触。
可姜玥不同,无论是她任性发脾气,还是冲他嫣然一笑,他都轻易为之心动。
自从姜舒说出真相之后,她的一举一动都深刻地印他的心里,渗入他的骨髓里,为了她他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他对她的感情就如滔滔不绝的江水,绵绵不断,永无止息。
他越想越生气,突然猛晃她一下,高声质问道:“这又是你的新把戏对不对?哪有这么快就恢复记忆!怎么可能突然就恢复记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你连计谋都要层层递进地耍弄,若不是听惯了狼来了的故事,我险些陷入你阴谋之中。”
姜玥睁大眼睛看着他:“你不相信我?”
“对,我不相信,就像你不相信我一样不相信你。你还是乖乖生儿育女吧,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其它,身在后宫之中生儿育女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她的目光灼灼,竟比那日的火焰还要令她难过。
她挣扎着说:“我说的你不信就让姐姐来告诉你,你让我去见姐姐,今天就是用闯的我也要见到她。”
李容楚道:“孩子生下来就可以见了,我苦苦等了你数年,你等十个月也不算太漫长。”
姜玥挣扎的身体疲惫,但心里更疲惫。
“我再说一次,我真的不是姜舒。”
李容楚气急了,见墙上挂着她的短剑,便身上取下。
剑鞘咣当落地的同时,剑锋抵住了她的喉咙。
“如果你不是姜舒,我就只能杀了你。”
姜玥微微一退,随即站定,她已经恢复记忆,不太相信李容楚会杀她。
“为什么杀我?”
李容楚剖析道:“如果你不是姜舒,我就会对你姐姐心存愧疚,你在世上活一天,你这根刺就在我和你姐姐心中扎一天。唯有你死,否则永远解不开的这个心结。”
姜玥非但不再退,反而上前一步。
“你不会。”
“如果你是姜舒,那么我不会。”
鲜血顺着剑锋滑到剑柄,滑到李容楚的手上,他用鲜血与痛疼向她证明他一定会。
疼痛令她不得不退开,她捂着脖子,鲜血很快就从指缝中渗出。
“我姐姐不会原谅你的。”
“这话真耳熟。”他不由得她退,剑尖从喉咙滑到她的胸口,“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也没有人敢说出真相。就像你说的,你们姐妹情深,你姐姐不会原谅杀死你的凶手。等你死后我还让太医为你编造一个死因,然后再原原本本将你的死因告诉你姐姐。你也不必担心你姐姐会怀疑我,你在宫中树敌无数,随便拎一个出来就可以做替罪羊。不过你放心,杀死你的‘凶手’我一定不会立刻揪出,只要我一直查,你姐姐就得一直等,等着等着就是一辈子。”
姜玥的身体开始颤抖。
她的嘴唇也在颤抖。
李容楚以为她要说话,主动问她:“你想说什么?”
她没有回答,脚步已经开始发软。
李容楚上前一步,靠得她更近。
他的脸几乎贴上她的脸,他轻声问:“需要我将手中的剑刺入你的身体吗?”
姜玥猛烈地摇头,恐惧苏醒,一退到底。
她依着背后冰冷的墙壁,脸色和墙壁一样白。
她冷静了很久终于开口:“先太子败在你手里,李齐鹿败在你手里,别的皇子败在你手里,连你的父皇也败在你手里,我以前想不通,今天一点也不奇怪了。”
“你不过是想说我擅长扮猪吃老虎!”他邪魅一笑,手中玩耍着带血的短剑,“其实你想太多了,别说老虎,你连猫都不算,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在潜月庵的时候我不杀你,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纠葛,你对我没有任何妨碍,现在你自己说否认你的身份,那就怪我不得了。”
姜玥的身体又一次发抖,一个人的本性怎么可能三个月内就看透。
她越来越发现李容楚是个多面,她每跟他较量一次,就多发现他一个面。
他只有一个面是深情款款,剩下的面通通可以杀人于无形。
她抓着墙壁,恢复记忆的她比从前容易冷静。
“你不需要杀我,我可以永远离开皇宫,我可以隐姓埋名永远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李容楚在心里冷笑,果然还是离开皇宫的把戏。
这次若不制住她,以后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无穷无尽。
“这样的话你说了无数次了。”他扔掉手里的剑,退开一步说,“今天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能承担的起后果你就走出明月宫的大门。”
所谓的后果显而易见是她的母家,是她背后的亲人。
“你……你怎么不讲一点道理?”
这一次她是气得发抖。
李容楚好笑道:“你见哪个做皇帝的人是讲道理的?做皇帝还得将道理,我还争什么皇位?你不是喜欢读书么,翻翻科举书里的三纲五常,哪一条不是为了方便皇帝不讲道理而写?你还太单纯了!”
姜玥前所未有的挫败,重生一世都她居然还比不得李容楚一星半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今天受你压迫,但我不会永远被你压迫。”
李容楚听出她有认输之意,紧绷的神经才稍稍和缓。
“想要从河东混到河西,一个办法是忍住寂寞孤苦自己拼搏钻研,就像我;另一个办法是走捷径,找一个师父带你。现在我心情好,破例指点你一回。想要不受压迫,你就得生儿育女。你若有一个皇子傍身,即便有朝一日暗杀掉我,你依然可以继续走你的康庄大道。到那时整个天下都在你囊肿,你还需要离开吗?我已经把最简单的办法告诉你,如果做不到只能说明你太无能。与其抱怨不如蓄积力量,想要打败我,先说服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