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楚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可绿蜡和柳儿却因为他香消玉殒,已经变作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她不但要伤害李容楚,她还嫌自己伤害的他远远不够。
最好她能用一把刀刺穿他的胸膛才解气。
她在衣袖里摸索半天,最后从衣袖中掏出一方丝帕,然后她细心地为“阿霍”擦拭晕染的墨迹。
“在这世上我最爱的人就是阿霍,这幅画像就是我爱着他的证据。有了画像,我就可以时时刻刻缅怀他,即使身在深宫之中,即使你将我囚禁,我也可以与阿霍不离不弃。你再位高权重,也无法控制一个人的思想。”
李容楚夺过她手中地画像撕碎,终于忍无可忍。
“你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她怒视着李容楚,恨恨地反击。
“你认认真真地听清楚,我没有撒谎,我一个字都没有撒谎!”
“有的时候我真想掐死。”
她当即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地颈边。
“掐死我还不容易,你若动不了手,也可以送我进暴室。”
他若能狠下心伤害她,今日也不至于被她逼迫到如此狼狈地境地。
他连打她一下都舍不得,更别提送她去暴室。为了保护她重华宫被他命人重重守卫,分担人不可以随便进出,就是空中地飞鸟经过都要用箭射下。
他的手掌在她颈边攥成拳头。
“你凭什么如此待我?”
她见李容楚不动手,用力推开他的拳头:“那你又凭什么如此对我?我究竟欠了你什么!”
李容楚再度无言,她从来没有欠过他任何东西,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欺骗她、亏欠她。
没有陪她一起回盛京害她九死一生是亏欠,认错姜舒害她错嫁是亏欠。
如果说自己在摘星楼上救了她一条性命,可摘星楼那一次也是因为他不慎才害她摔下楼。
就算是她自己摔下楼,他对她有那么一次地救命之恩,可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有一筐萝卜救活他一命,两相抵消,她并不需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她用萝卜救自己一命的往事他绝对不敢告诉她。
孩子出世之前如果他没有东西能够牵绊住她,她很快就会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
她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但她背后的神秘人未尝没有,他不敢冒这个风险。
他拼尽全力浴血奋战,终于成功抢到皇位,可惜时至今日他才彻彻底底明白皇位并不能给他想要的一切。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会在最初选择同她一起上马车,如此便不会有阿霍趁虚而入。
睡梦中的石榴树上挂满又红又圆的石榴果,他们两个还在树下依依惜别。
时光荏苒,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为了皇位,为了安全,他放弃了与她一同回盛京的机会,也从此再难得到她的心。
老天就是这么不讲理,它让你得到一个,就一定要从你手里抢走一个。
他努力和老天做抗争,可是她的心比山还要高,他一步一步爬上,一次次地摔落,仿佛永远都爬不到顶峰。
颓败令他卸下伪装,除掉皇帝的身份,他也就是个有血有肉有痛有泪地普通人。
“如果不是因为我深爱着你,我早就杀掉你。”
“我知道。”她嫣然而笑,一点也不可怜他的颓败,
她可怜李容楚,谁来可怜绿蜡和柳儿?
她道:“我就是因为知道你‘深爱’着我,所以才利用你的深爱做武器。我越早出手,你受到的杀伤力越大,等你厌倦我的那一天我再来伤害你,你所受到地痛苦就要大打折扣,那还有什么意思?”
李容楚眼眶发红:“你在笑什么?这很好笑吗!”
姜玥侧开目光不再看他。
“你不必委屈,许你抛弃我,就得许我提前报复你。难道就许你抛弃我吗?也不好太不公平!”
李容楚用力掰过她地身子看向自己。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姜玥逼迫自己笑得更灿烂:“因为觉得好玩啊!因为觉得痛快呀!你杀死绿蜡和柳儿不也是因为觉得好玩吗?不然她们又犯了什么罪过呢?你觉得好玩就杀人,我觉得好玩就欺负你,就是这么简单。”
李容楚皱眉:“我几时杀死绿蜡和柳儿?”
“你没有,你当然没有,自打认得你,你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特别相信。”姜玥料准他不会承认,“我真庆幸你还没有完全厌弃我,如果你完全厌弃我,我怎么可能有机会报复?我太感谢你了。”
李容楚听她如此说便知她内心有多么不信任自己。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但他仍旧难掩伤心。
“你听谁说我杀了那两个侍女?”
姜玥冷笑道:“好了,你不是第一日认得我,我也不是第一日知道你的为人。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没有杀害她们,坏事通通出自别人之手——我既已替你说出口,你不必再费口舌。”
李容楚心生痛恨,虽然他不愿意相信是遥虹公主所为,但重华宫近日唯有遥虹公主出入过。
虽然遥虹公主与她相识已久,但遥虹公主毕竟是外人。
一个外人说的话她轻易就会相信,在她心里也未免将他想得太恶。
李容楚已经被刺激到顶点,他怒极反笑,微翘嘴角道:“你没有说错,我原本就要告诉你,的确是我下令杀了她们。她们死了,你是不是得哭一场呢?”
姜玥的眼泪“唰”的落下。
他承认了,她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绿蜡和柳儿真的因为她成了一缕冤魂。
她指着李容楚痛骂:“我恨你,你是一个暴君!你没有人性!”
李容楚笑道:“你先别急着恨我,恨我的日子以后还有呢,杀两个侍女算什么?什么时候蔡家被满门被抄斩你再来说你的恨。”
绿蜡和柳儿已死,蔡家还会远吗?
只要她活着她就会带个无辜的人灾难,她崩溃地大喊:“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这句话也正是我想对你说的,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李容楚向身后一指,用记起冰冷的语气说,“你现在就躺到床上,我会让你好好回忆一下我,我会让你永远不敢再缅怀阿霍。”
他又要像那天一般欺负她吗?
往事不堪回首,她吓得摸出藏在怀中地短刀,颤抖地指向李容楚。
“你不要过来,我手里可有刀。”
李容楚“哦”一声,更逼近她一步:“我都忘记你还有这东西,怎么,又想玩自杀的把戏吗?你的把戏还真是接二连三!可惜我以前上你的当是因为我在乎,以后我都不会在乎你,也不可能再上你的当。”
姜玥才不要自杀,她的短刀要对付的是敌人。
“该死的是你,你……你……这个草菅人命的凶手!”
李容楚抱胸而笑:“还有什么话你尽管骂,骂完了乖乖躺到床上去,我要宠幸你。”
他说得如此直白,姜玥气得脸都发白。
“你再敢碰我,我就用刀刺穿你的喉咙。”
李容楚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他强忍内心的疼痛,再次用笑容伪装,这一次的笑容比上一次无力许多。
“也就是说因为两个无关紧要的侍女你就要杀掉我?”
姜玥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谁告诉你她们无关紧要?你才是无关最紧要的那一个!我看走眼才会被你欺骗了一次又一次。”
如果不是她的错信,绿蜡和柳儿不至于落到一个惨死暴室的下场。
李容楚再往前,扇着寒光的剑尖与他的衣服相触。
“好啊,你动手吧!”
姜玥再度后退:“你别过来,你不要以为我不敢,你再敢激我我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
李容楚攥住她的手,悲伤如漫无边际的潮水,此起彼伏地在他的胸腔里涌动。
“你什么都做得出来,我知道了,我让你动手,赶快动手吧!”
他攥她手腕的举动吓到她,李容楚没有想到,她更没有想刀,鲜血从他的前臂滴落,为了挣脱,她货真价实地砍伤了李容楚。
可他还不死心,再次攥着她的手。
这一次滴血的刀抵住他的心脏:“砍手臂不会死人,你应该从这里刺下去。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拿你的刀刺穿我的心脏,这样你就会获得快乐。”
她会快乐,他也不必再承受心脏被撕裂的疼痛。
她拼命地想放手,她怎么可能会快乐?
即便她刺伤他,她也不是胜利者,他们之间的结局只有两败俱伤这一个。
她终于挣脱,丢开手里的刀说:“我不想再见到你。”
李容楚道:“你要想清楚,你今日不杀我,你全家人的性命还在我手中。”
她转过身道:“总有一天我会杀掉你。”
李容楚还是不肯放过她,他转到她面前直视着她:“不要等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就晚了,你会后悔莫及的。”
“你走开!”
她快速地逃到一边。
李容楚如影随形:“说,为什么不杀我?是不是我带你去见到两个侍女的尸体之后你就肯动手了?”
“你滚,我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李容楚的话刺激到她,她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不能为她们报仇雪恨。